自從知道了百里瓔珞病重的原因跟知己身上的訣玉有關聯(lián)之後,桑默已經(jīng)整整鬱悶了兩天了。
除了幫東方夫人和小月月抹藥泡藥澡之外,桑默剩下的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屋子裡,並且也不讓亓官夙去打擾自己。用膳,也只是每次都讓亓官夙給她兩個饅頭見行了。
而在桑默鬱悶的這兩天裡,發(fā)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東方夫人和小月月的天花,在經(jīng)過亓官夙一個禮拜的治療下,身上的紅胞已然消失,餘下的只需要在內(nèi)服幾日亓官夙配製的清毒丸就無大礙了。也就是說,他們的天花,治好了。
這是好事,劫後逢生,桑默也爲東方夫人和小月月高興,也爲小川高興。
這第二件事是,經(jīng)過追風的回報,桑默已經(jīng)知道,百里瓔珞的病情,已然是病入膏肓,只怕是就剩這一兩日的時辰留世了。
只是,這件事,卻徹底的打消了桑默難得的欣喜心情,心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因爲,桑默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並不是桑默不想把東西換回去,而是,桑默已經(jīng)讓追風試過兩次了,百里府似乎是花了重金請來了很多江湖上響噹噹的高手,更不用說百里瓔珞的院落房間了,那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都是半刻不的鬆懈的精神著守著百里瓔珞。
這樣堂堂之下,追風即便是天下第二高手,也無法乾淨利落的現(xiàn)身,更別說脫身了。而且,追風一旦暴露,江湖上的傳言就會倍出,到時候不知道又會有怎樣的腥風升起。
所以,桑默也不敢讓追風強行冒險,爲了不惹是非,更爲了追風的安全。
於是,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桑默暫時真的想不到怎樣將訣玉送回到百里瓔珞的身邊。
欸,真是要命!
得到口信知道自己孃親和妹妹的病已無大礙的小川,翌日一大早,便跑了回來。一進門,就撲進東方夫人的懷抱裡,久久沒有離開。
東方夫人亦是流著眼淚,一手抱緊了多日不曾好好看過的兒子,一手摟著小女兒,母子三人一時間被一種名爲親情的溫情包圍著,讓人看著都覺的欣慰。
送小川過來的人是聞人魄,自從進屋一來,他的眼神就一直都注視在桑默的身上沒有離開過。
而桑默自然是感受得到這般執(zhí)著的熱線,回以一記溫柔瞇笑,算是回答了他的深情注視。
“好了,既然這裡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那麼,我們也該離開了。小川,我還是那句話,有什麼事,就到客棧找我?,F(xiàn)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先回去了,好好照顧你孃親和妹妹,有空我再來看你們?!?
在讓馨梅回去的通知小川回來見他孃親和妹妹的時候,桑默就決定對於百里瓔珞的事,她想要去問問萬俟珩的看法,讓他看看百里瓔珞的命格,然後再想辦法把訣玉送回去。
所以,這會兒,見小川已經(jīng)回來,桑默也不想在耽擱下去,所以,她準備即可就回去,不再做任何停留。
因爲,她或許有時間停留,但是,百里瓔珞已經(jīng)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了。
“嗯,大哥哥,謝謝你?!?
從孃親懷裡退出來的小川,擡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明亮的雙眸望著桑默,重重的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只真心的道謝。
或許他的年紀是小,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的懂事。桑默對他家有著這樣的恩情,他不是不知感恩,而是,他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沒有任何能力報恩,只能聽話懂事的不聞不問。
可是,等到自己長大的那一天,他哪怕是傾盡所有,也會想桑默報答這份如天般的恩情的,到時候,他的命便是這個桑默大哥哥的了。
“真乖!再見了,好好照顧孃親和妹妹。”
伸手摸了摸身前及腰的小頭顱,桑默溫柔的笑意直達眼底深處,擡頭望了望東方夫人,桑默頷首一點,希望她們一家安好。
東方夫人知道桑默不方便將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暴露,所以,東方夫人也閉口的沒有在喚桑默爲姑娘,只是點了點頭,以示辭別。
接受到東方夫人的迴應,桑默對她微微一笑,放開了小川,轉(zhuǎn)身離開。
亓官夙和聞人魄也都沒有開口的,隨在桑默的身後,一起回客棧。
回去的路上,桑默一直都在閉目養(yǎng)神,並沒有開口,只半個身體的重量全靠在聞人魄的肩頭,一隻手,被一隻很大很有力的大手握著。
輕輕的用手指摩挲著大掌上粗糙的老繭,來來回回,一遍一遍。桑默其實並沒有睡,雖然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好,但是,此時她沒有任何的隨意,儘管她眼睛下已有著重重的黑影。
桑默這樣的變化,聞人魄和亓官夙早就發(fā)現(xiàn)了,認識桑默這麼久以來,他們從不曾見過這樣子的她。但是他們卻沒有開口詢問她在爲何事分神到如此地步,而是給她時間讓她慢慢斟酌。
他們都知道,只要是桑默想說的事,便會主動告訴,若是桑默不想說的,那麼,誰也別想從她嘴裡聽到一個字的透露。
“澤蘭,找個老實可靠的人照顧小川母子,他們的日?;ㄙM所需都由辦好,不求最好,只需溫飽即可。其餘的,你看著辦。”
到達客棧,從馬車上下來,桑默吩咐辦事穩(wěn)妥的澤蘭找人照顧小川一家人,桑默決定既然小川是個有志氣的孩子,那麼她何不好好的栽培呢,就當是無償資助貧困生好了。
更何況,桑默也相信,小川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是?!?
接到桑默臨時的派令,馨梅平靜的領命退下去了。
“紫菊,去請萬俟珩到我的屋裡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不待馨梅走遠,桑默又再度開口下令道。
“是,女婢這就去請大人。”
不難聽出桑默神情中的一絲認真,所以,紫菊也毫不遲疑的退下去了。
“你們倆也一起來。”
桑默伸手揉了揉犯抽的太陽穴,說完便邁步朝著自己的屋子上樓去了。
亓官夙望了一眼身旁的聞人魄,想要問問桑默究竟是怎麼了。卻還來不及開口,便見著聞人魄已經(jīng)跟隨著桑默的腳步上去了,無奈,他也只有快步跟上了。
“默兒,你回來了。發(fā)生什麼很急的事?”
回到自己屋裡,桑默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見了門外萬俟珩的聲音傳來,隨即人了進了屋來。
“嗯,珩,你先坐著,阿魄,小夙,你們也都先坐下?!?
桑默走過去牽起萬俟珩的手,拉他坐上椅子,然後轉(zhuǎn)身,也讓聞人魄和亓官夙坐下,那樣子看起來似乎是有什麼大事的陣勢。
“馨梅紫菊綠竹,你們都到外面守著門,來人就通報,沒我的吩咐,誰也不準進來?!?
桑默不等其他三人開口,便又吩咐其他三婢女去守門,屋裡只留下桑默和其他三個男人。畢竟,她要說的事,不能讓太多人聽,而且還要多提防著。
“默兒,你這樣是怎麼了?究竟出了什麼事了?竟讓你如此緊張焦慮?!?
從一進屋,就見著桑默在不停的吩咐著,還一臉的謹慎樣子,想來是真的發(fā)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了,不然,桑默不會是這樣子的。
“珩,阿魄,小夙,有件事,我說出來,希望你們不要太驚訝?!?
桑默待房門被關上之後,才正視萬俟珩的問話,只是,卻不是萬俟珩問的答案,而是一個提醒,斟酌的提醒。
“好,你說?!?
萬俟珩點了點頭,示意桑默繼續(xù)說。
聞人魄和亓官夙也都一致的點了下頭,然後雙眼專注的等待著桑默要說的事,要給他們的驚訝。
只是,於他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什麼事比知道桑默的身份再來得讓他們可驚訝的了,所以,他們倒也不怕桑默的驚訝能讓他們驚訝到什麼程度。
“我已經(jīng)找回在這裡要找的東西了?!?
桑默一開口就直接的說出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已經(jīng)被她完成了。可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桑默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高興神情,反而是一臉的苦逼沉重樣子。
“什麼!找到了!”
桑默的話一說完,最先蹦起來的是亓官夙,一臉的驚訝樣子。只是,他驚訝的不是東西找到了,而是明明這些時間,桑默都跟他在一起,也沒見她出去過,怎麼她找到東西他卻一點也不知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亓官夙只想知道這個,但是,他卻忘記了問。
“默兒,找到東西的過程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一邊的萬俟珩聽完桑默的話,並沒有驚訝的表情,他專注的只有桑默的神情變化,毫不遲疑的問道。
儘管是問,但是,其實萬俟珩的話裡,卻透著九成以上的肯定態(tài)度。
“珩,你能看看百里瓔珞未來的命格嗎?”
桑默又一次的沒有回答萬俟珩的問題,而是將話題一下子扯到了另一個話題上,轉(zhuǎn)變的速度甚至讓其他三人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維。
“默兒,能告訴我原因嗎?”
桑默的問題太突然,萬俟珩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想要知道百里瓔珞的命格,所以,試著想要知道原因,畢竟他也是個男人,在自己心儀的女子面前,他有權利想要知道原因。
“我欠了他一個人情,所以,想要還。”
桑默給了萬俟珩想要知道的原因。桑默也沒有說謊,這次的事,於她來說,的確是欠了百里瓔珞一個很大的人情,儘管這個人情只是她自己認爲的。
“好?!?
認真的盯著桑默無垠的銀眸看了一眼,萬俟珩點了點頭,答應了桑默的要求。
然後,就見著萬俟珩從懷裡拿出三枚銅錢,只是,這銅錢並不想平常他們用來買賣的那種銅錢。這三枚銅錢是烏黑髮亮的,上面似乎還刻著什麼圖案,桑默並不認識那些團。
將銅錢放在桌上,萬俟珩起身到一旁拿來筆墨宣紙,然後再宣紙上寫上了大大的百里瓔珞四個字。待紙上的字跡幹了之後,萬俟珩將桌上的三枚銅錢放在了百里瓔珞四個字上面。
桑默發(fā)現(xiàn),銅錢並不是隨便放的,而是有規(guī)矩放的,百里兩個字中間放了一枚,瓔字和珞字上分別放了一枚。相同的是,都放在字體的正中間,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然後,只見著萬俟珩將食指和中指按在了百里二字上的銅錢上面,閉上了眼睛,嘴裡蠕動著,似乎是在念著什麼,神情很是莊嚴。
這是桑默第一次親眼看著萬俟珩當場爲人測命,所以特別的專注著,雖然爲百里瓔珞的未來著急,但是,桑默卻也不願錯過萬俟珩第一次爲了她當著其他人的面,一展所長。
想來,桑默也是知道律音殿的規(guī)矩的,身爲祭司大人,應該是不能在任何外人面前做這樣的事情的。但是,這個男人,爲了她,已經(jīng)不知道做了多少違背律音殿規(guī)矩的事了。
她桑默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得如此良人?是老天的特別厚愛嗎?
她,不知道。
只知道,這樣的男人,她會珍惜的。
“怎麼了,珩?”
眼看著萬俟珩的閉著眼,眉頭卻越皺越緊,按在銅錢的手指似乎有一些微顫。這讓,一直在專注著他的桑默忍不住的有些擔心起來。
“……”
萬俟珩沒有說話,只是,睜開眼看了桑默一眼,然後又將手指移到瓔字上的銅線上按著,繼續(xù)閉上眼,開始默唸起來。
但是,沒多久,萬俟珩的眉頭又緊皺了起來,然後睜開眼,似是不相信的神色,又將手指移到了最後的珞字上按下,閉眼,默唸。
這一次,萬俟珩沒有再皺眉,而是很快的睜開了銀眸,然後一步後退,坐在了椅子上,便是一臉的沉思。
“珩,怎麼了?你沒事吧?結(jié)果很糟嗎?還是說,百里瓔珞沒有未來可言?”
桑默見著萬俟珩這副樣子,自然而然的認爲,百里瓔珞怕是真的無藥可救了。心下雖然覺得事情有些難辦,但是她更在意的是萬俟珩此時說不上好的神色。
“不是……”
聽出桑默的擔心,萬俟珩緩緩的搖了搖頭,擡首盯著桑默看著,一眨不眨的銀眸,像是要望進桑默的心底深處。但是,卻覺得無奈,他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這個女子對自己的擔憂。
“不是?那你知道你的臉色有多不好嗎?若是真的很糟,沒關係,我會想其他辦法補償他的,沒關係,真的。”
桑默不太相信萬俟珩的話,認爲他自是在安慰她而已,所以,便蹲下身子在萬俟珩的面前,雙手握住他的雙手,擡首望著這絕色傾城的容顏,溫柔的說道。
是的,百里瓔珞的事,她總會想到辦法把訣玉還回去的,決不讓他因爲這樣就死去。
“不是,默兒,我說的是真的,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我,看不到百里瓔珞的命格,無論過去,現(xiàn)在,未來?!?
聽見桑默這樣的安慰,萬俟珩沒來由的覺得心疼,爲她也爲自己,但他還是將自己剛剛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萬俟珩便認真的盯著是桑默,不願意放過她的任何神情。
“怎麼會看不到?爲什麼?難道……百里瓔珞已經(jīng)死了?!”
桑默沒聽明白萬俟珩話裡的意思,所以,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奇怪,然後想到的便是,除非一個人死了,所以,纔會沒了命格。至少,這時候的桑默是真的這樣認爲的。
“不是,默兒,你仔細想想我說的話,我以前在律音殿跟你說過,讓我看不到命格的人是怎麼回事。”
對於桑默的記性,萬俟珩是有信心的,桑默對他說過,只要是她想聽的話,任何人說的話,她都會記住,他也相信,桑默是記得他以前說過的話的。
“你說過的?讓我想想。嗯,你說過,只要於我有關連的人,你就會測不出來,而與我有姻緣際會的人,你便是什麼也看不到。那,珩你的意思是,百里瓔珞因爲與我有關連,所以,你測不出來他的未來。是這樣嗎?”
桑默記得萬俟珩以前是這樣跟她說過的,所以,現(xiàn)在萬俟珩的意思是,百里瓔珞的未來是一半生一半死,二選一的習題,他幫不上忙,只能她自己猜。
“不是,他不是與你有關連的人,我說的是,我看不到他的任何命格。若是隻是與你有關連的人,我至少可以測出沒有你參與的過去,直到與你相遇纔會測不出來。而百里瓔珞,他不是?!?
萬俟珩這一次將話說的更明白,甚至就連一旁的聞人魄和亓官夙都聽出他的話意了。然後,三個人都專注的註釋這桑默,想知道她是什麼反應,他們甚至都忘記了自己該有的反應。
“可是,珩,你這是測命,並不是觀星,怎麼會……他怎麼會也是……這不可能!”
桑默從來都不笨,只是有時候會不適當?shù)臓顩r外而已。所以,這一次,從狀況外瞬間的回醒過來,不用再細想,她都知道萬俟珩話裡的意思了。
可是,這種突然的事,要她怎麼接受?
不,她不願意接受。
“對於與你有姻緣際會的人,測命和觀星的效果是一樣的,只是觀星要更明確?!?
萬俟珩可以理解桑默的心情,知道她的吃驚。就如同,他自己的心亦是疼得難受,可是,他還是要去接受,如今這是件不可磨滅的事實。
“可是……”
“叩叩叩!”
“什麼事!”
桑默剛要開口卻被突來的敲門聲打斷,因此,很是惱火的直接轉(zhuǎn)口朝著門板吼道。這時候,她最不想的就是有人再來打擾她,因爲她的心,現(xiàn)下很亂!
------題外話------
祝,大家,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