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軍也只能空著急，大帝正在和那股莫名的力量作鬥爭，他們卻什麼都做不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九幽大帝手腕上的黃銅鐲子越來越完整，細節也越來越逼真。

鹿飛煙緊盯不捨，終於脫口而出：“是蛇！”

這鐲子終於凝出了首部，近似蛇首，但頭頸相連處還有一圈像須又像角的東西，隨風輕漾，像極了金魚在水中舒展的綺尾。

沒幾息工夫，蛇眼也凝出來了，兩點赤紅如瑪瑙。

這對蛇眼剛化出來，蛇環就像活過來一般生機勃勃，甚至在九幽大帝手上開始緩慢地自動旋轉。

也就在這一瞬間，蛇眼紅光一閃，原本被業力和元力壓制的金光瞬間暴漲，覆蓋九幽大帝全身！

衆人甚至瞧見金光滲透到鏘龍戰甲表面，流金溢彩，美輪美奐。

但這種奇美本身，潛藏著無限大恐怖。

連羅燮都顫聲道：“大、大帝！”

現在人人都知道這些金光不是好玩意兒，被它們攻入全身，那還能有個好？

鹿振聲終忍不住面露喜色。

這九幽大帝確實異於常人，仙祖至寶一下子都沒能弄死他，這讓鹿振聲整顆心都提到嗓子眼。

眼看金光成功反攻，他斷然是回天乏術了。

成了！

只要九幽大帝一死，百列的危機自解。

而被金光覆體，賀靈川但覺渾身一陣滾燙，尤其手心最是灼熱，緊跟著眼前一暗。

……

賀靈川只眨了一次眼，前方的景象驟變！

古宅、巨鼎、桫欏樹，還有站在鹿家祖祠內外的所有人，都不見了。

他發現自己站在山谷之中，植被稀疏，林木也只有碗口粗細，樹冠的枝葉很少，半禿不禿。

山谷當中還飄著薄霧。

這地方著實有些眼熟，賀靈川第一反應，是自己又被拉進盤龍世界的薄霧谷。

可他前一秒不是正在降伏鹿氏仙祖的遺寶？

但他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爲身後居然矗立著一座青色高塔！

這塔的直徑在三十丈以上，高聳入雲，有門無窗，最古怪的是一塊磚頭都沒見到，反而塔身有樹皮的褶皺。賀靈川伸手去摸，才發現這居然是一樹成塔，塔身即樹身。

青木門都有十丈高，此刻緊閉，也沒有門環，任他怎麼推都是紋絲不動。

他方纔一睜眼就在塔前。

賀靈川有個奇怪的念頭：自己該不會是從塔裡出來的吧？

他想了想，縱身上塔。

塔身很光滑，並且越往上爬，身體越是疲憊，像掛了幾千斤的重物。賀靈川沒爬上十丈就跳了下來，決定先到處看看。

三丈外有個小水潭。

賀靈川走近水潭，低頭看了一眼，瞳孔突然一縮，接著一連後退了兩步。

水很清，表面平滑如鏡。所以他看清了自己的倒影。

無論他照鏡子、照水面，都很久很久沒瞧見這張臉了。

這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的，屬於“自己”的那張臉！

那個朝九晚五、眼裡無光、兜裡沒錢的社畜打工人。

賀靈川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尤其是離開鳶國之後，就很少再回憶穿越之前的事情。偶爾記起，也遙遠得像是上一輩子。

然而水中的倒影提醒他，過往還在，從未遠離。

賀靈川隨手拿起樹枝，劃了幾下水面。波紋漾開，看起來沒什麼特殊之處。

但是，這地方越來越顯詭異了。

等到水面平靜，他再去照影，瞧見的仍是從前的自己。

這水潭看著邪門，賀靈川也不低頭看水面了，隨手在空氣中凝出一個水鏡術。

又是這張臉！

他自己凝出來的水鏡，還照出從前的臉，那是不是說明——

他眼下確實就頂著這副樣貌？

這山谷肯定不是現實，可也不是盤龍世界。

難不成是鹿氏仙祖遺寶開闢的小世界？

賀靈川邁步，路過幾棵垂頭喪氣的小樹，樹葉都是半青不黃。但其中一棵小樹的樹梢上，卻掛著一樣東西。

賀靈川一眼掃過，目光又凝住了。

他修帝王之術很久了，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但今天卻破功兩次。

這是一掛項鍊，鍊墜子是個小木雕。

雕工質樸，但能看出雕的是個圓環，或者再進一步說，是一條吞吃自己尾巴的蛇！

這蛇，環首有須。

賀靈川認得這掛項鍊，因爲——

應夫人讓賀越帶過來贈予賀靈川的物件當中，就有它！

這是賀靈川小時候的玩具之一，後來應夫人當作舊物收起。賀越這一趟出使蒼晏使命特殊，賀淳華就叮囑應夫人拿出舊物，希望賀靈川睹物思人，能夠同意申國的請求。

哥倆剛見面時，賀越還問起過這件玩具的來歷。

這副身軀的舊主，對環蛇項鍊的記憶很深，因爲，這是照滿都大薩滿親手送給“賀靈川”的。

賀靈川進入原主的記憶，見過那副場景：

原主過五歲生日時，賀淳華夫婦還住在一個簡陋的小房子裡，照滿都大薩滿不請自來。

這位大薩滿以神秘著稱，外人花費千金都難見他一面，他卻主動來找賀淳華，並向賀驍送出環蛇項鍊，當作生日禮物。

賀淳華虛心請教，這項鍊到底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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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照滿都不會做無用之事。

“在另一個世界裡，它代表了‘命運’?！闭諠M都大薩滿指著鍊墜子道，“所謂命運，窮究到底就是現我吞掉了前我，未來又取代了現在。”

他是個相貌平凡無奇的中年男子，當時穿著一襲白袍，面容和聲音都很溫和。

那時賀靈川的原身還很懵懂：“命運對我有用嗎？”

“當然有。”照滿都大薩滿微笑，“命運主宰一切。”

也就是在那一天，賀淳華遵從照滿都大薩滿的建議，將賀驍改名爲賀靈川。

眼下，賀靈川竟在這不知名的山谷驟見環蛇項鍊，不消說有多驚訝了。

看項鍊被風吹得滴溜溜直轉，他下意識走過去，想伸手把它摘下來。

矮坡後方卻攛出一個影子，一把搶走環蛇項鍊！

賀靈川看清這人面貌，一時竟作聲不得。

這人轉頭瞧見他，也是“啊”地一聲大叫，倒退了三大步。

“你、你……”

搶走環蛇項鍊這人，竟是“賀靈川”！

對，就是這副身軀的原主，在賀靈川二入盤龍古城、對峙賀淳華之後，就完全消散了的原身。

賀靈川頂著自己從前的臉，看著本該消散的原身，只覺世事荒誕莫過於此。

這一瞬間，他甚至有一絲“我到底是誰”的疑惑。

但他立刻就回過神來。

原身瞧他的目光，也從震驚、疑惑，漸漸轉成了憤怒和憎恨！

“是你，是你，你這個冒牌貨！”他指著賀靈川怒吼，連帶著指頭上的項鍊也在顫抖，“你竟然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