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之時, 太陽帶著火辣辣的勢頭,讓人暫時忘記了寒冷,有了春天的感覺。院子裡的樹葉還未來得及吐露新枝, 不過那株櫻桃樹上, 繁花勝雪, 開得正豔。每當這時, 櫻桃花都是最早知道春天的。這樣的天氣最適合晾曬衣物, 院子裡曬滿了被子,還有各種棉襖。下人們看這太陽勢頭不錯,將一冬捂得死板不暖和的棉襖拿出來曬一曬。
回來之後, 江朝露直接進了房間。口渴得厲害,趕緊倒了一杯水灌下去, 再倒了一杯同樣也是如此。
此時, 清雅走了進來, 見夫人回來了,便叫她:“夫人, 大人讓您去飯廳吃飯。”
江朝露只顧著喝水,壓根沒注意身後的清雅,就這樣又是被嚇了一跳,杯子差點摔落在地上。
“清雅,你到底怎麼回事?進來也不敲門。”江朝露‘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的杯子。
清雅不明白自家夫人到底怎麼了, 老是心不在焉, 明明自己剛剛敲了那麼久的門, 見她一直沒反應自己才進來的。不過, 這一次她並未作過多解釋, 她以爲是江朝露心情不好纔會如此。
只是低著頭又重複了一次剛剛的話。
飯廳裡,等著她吃飯的只有裴翼楠, 白玉簫不在,公公婆婆一早出門還沒回來。裴翼楠見她進來,拿起筷子開動。
白玉簫剛剛明明跟自己一起回來的,怎麼不來吃飯呢?於是,開口問裴翼楠:“怎麼只有我們兩人,簫哥呢,他不是回來了嗎,怎麼不來吃飯?”
裴翼楠最近忙著案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一邊夾菜一邊狼吞虎嚥的回答,“他說他不想吃。”
江朝露一聽這話,本來伸出去夾菜的筷子停在空中,再一次想起白玉簫反常的舉動。歪著腦袋見裴翼楠吃得正香,她在想要不要告訴裴翼楠,今日所見。糾結半響,咬咬牙最後還是決定告訴他,說不定對案子有幫助呢。
“我怎麼覺得簫哥最近有點不正常啊。”江朝露試探性的說出這句話,她想看看裴翼楠的反應纔打算要不要繼續往下說。裴翼楠卻一切如常,並無什麼生氣的徵兆。
“今天早上我見他出去,本想跟他打招呼,誰知他居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剛剛回來,我又碰見他,又好像正常了,這一會兒正常一會兒不正常的,著實怪異。”
裴翼楠聽江朝露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什麼叫一會兒正常一會兒不正常,說得好像白玉簫腦子有問題似的。
好歹他也只是聽著,並未做出過多反應。隨口附和一兩句,“哦,我知道了。”也就算他知道這事了。
誰知江朝露見他的態度,心裡就來氣,好好的跟他說幾句話,至於這般敷衍自己嗎!
突然又想起,遇見趙鴻鵠一事。她在想,她要是說出來,裴翼楠是不是也是剛剛那個態度,又陷入猶豫當中。
裴翼楠見她半天不動筷子,便關切道:“怎麼了?小露。你怎麼不吃啊?”說完夾起一塊肉放進江朝露碗裡。
“我在糾結有一件事,要不要告訴你?”
這一次,江朝露學聰明瞭,如果裴翼楠說不想聽,她便不說,省得浪費自己的口水。
“什麼事,說來聽聽。”
“你猜我今日在街上遇見了誰?”
“誰啊?”
“我遇見了趙鴻鵠,他新娶的那位美嬌娘看起來還不錯,看他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這位美嬌娘看樣子是讓他有了第二春的感覺。”
江朝露說得滔滔不絕,裴翼楠聽著直點頭,臉上還帶著笑容,搞不清楚他這是爲人家高興呢,還是在嘲笑人家?
“不過,這還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我看見餘邴去找他,就在大街上。你不知道,當時他看見餘邴的神色時,整個人都慌了神,撂下他的美嬌娘趕緊拖著餘邴不知去了哪裡,我本來打算跟上去看看,沒想到他倆的動作太快了,一眨眼功夫,兩個大活人就不見了,你說那趙鴻鵠滿肚子肥油,怎麼跑得動啊?我還納悶,他們會不會躲進了附近的商鋪裡,商議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要說這趙鴻鵠不怨恨你,那是假的。畢竟咱們害得他失去了妻女。”
聽完江朝露的話,這一次裴翼楠笑不出來了,臉上表情變得很嚴肅,餘邴果然還有事瞞著他,只是這件案子不知道跟趙鴻鵠有沒有關係呢?裴翼楠有種強烈的預感,預感這件事並沒有那麼簡單,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他掏出今日收到的那封密函,遞給江朝露,後背向椅子上一靠,放鬆姿勢,兩手環胸。陷入沉思狀,一雙眼眸也變得格外嚴肅。
那封密函是今日早晨衙役收到的,他對比了字跡跟之前收到的那封密函字跡一模一樣。
上面寫明‘裴大人親啓’幾個字,江朝露放下筷子緩緩打開書信,上面只是寫著兩個人名,一個是趙鴻鵠,還有一個便是餘邴。
難道送密函這個人早就知道趙鴻鵠和餘邴是什麼關係了,這個人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幫他們?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這兩人相識。”
裴翼楠一隻手支撐著下巴,點點頭。
“我故意放餘邴回去,就是這個原因。我一直派裴青暗中監視他。就是想看看他會不會去找趙鴻鵠,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去了。看樣子趙鴻鵠應該有什麼秘密拿捏在餘邴手裡,不然按照趙鴻鵠目中無人的性子,又怎會怕一個小小的餘邴呢。”
這麼說的話,就應該能夠解釋爲何趙鴻鵠看見餘邴的那一刻,慌張的神色。
“如果按照餘邴所說,他跟劉大以前是幹倒鬥那一行的,那麼有沒有可能趙鴻鵠以前也幹過這個?”
江朝露這樣的想法,裴翼楠之前不是沒有想過。趙鴻鵠可是沅安數一數二的富商,更是沅安有名的惡霸,涉及的領域也是很廣,沅安之前所有的父母官,都會給他幾分薄面,當然除了他。之前聽百姓提過他在朝堂是有人的,如果當真如此,這個朝堂之上的人,官應該還不小,不然也不會連知府他也不放在眼裡,更別提沅安小小的縣令了。就算得罪了他,也不敢得罪他背後之人啊。
初到沅安之時,他便派人去調查過趙鴻鵠,可惜只知道他在沅安經商之事,對於發家致富之前的,還不知道。估計餘邴跟他相識應該是在這之前。雖說趙家遷來這裡時間很長,到現在百餘年,如今的趙鴻鵠也算得上是地道的沅安人了。他跟餘邴又是怎樣相識的呢?餘邴爲什麼隱瞞此事,趙鴻鵠的妻女被問斬之後,便不再像以前那般作惡,作爲一方的惡霸,被人拔了牙齒,就如沒了牙齒的老虎。可是,他這樣到底是真的認輸還是在醞釀其他事。
裴翼楠不敢保證,如今他的腦海裡成了一團亂麻。之前經歷過那麼多案子都沒有讓他像這次一般,很是迷茫,像是被人牽著鼻子走。沒有一絲勝算,更不知從何做起,一切失去了方向。
“我會讓裴青再去查一查,再派人盯緊兩人的動靜。”如今也只能這樣,久走夜路的人,總有一天會遇見鬼。他就不信,這件案子破不了。
這頓飯,兩人著實吃了一個時辰,到最後飯菜都已經涼透了,等起身離開之時,裴翼楠突然叫住了江朝露,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說道:“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老白,尤其事密函之事。”
江朝露驚奇的望著裴翼楠,總覺得裴翼楠變了,白玉簫也變了,以往什麼事,他跟白玉簫總是會商量討論一下,這次他選擇隱瞞,江朝露知道有些事已經悄然改變,永遠無法修復。
不過這一次,她並沒有爲白玉簫開脫,而是選擇聽裴翼楠的。不知是因爲早上的事,讓她隱隱覺得白玉簫有不可告人之事的原因,還是因爲其他事。總之,裴翼楠的話她沒有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