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 趙雲時時刻刻都觀察著羽燕，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麼好的耐心。幾天來，羽燕沒有任何異常的行爲, 仍是在百花閣中賣藝, 只是常常應李公子之邀出去遊玩。李公子就是那個他的轉世。
羽燕與李公子之間的相處, 讓趙雲看了十分耐人尋味。羽燕對李公子的態度, 完全就沒有羽燕對趙雲說的時候那麼鍾愛。反倒是很平常, 像一般藝伎一樣與客人相處，像一般藝伎一樣與客人談情說愛。
這一天，他們還是像往日一般遊湖逛街……
屏退了隨從, 李公子與羽燕兩人在湖岸賞景。
突然橫地躥出幾個蒙面人，二話不說便要殺向二人。
這峰迴路轉的變化, 讓平靜了幾天的趙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看見羽燕軟軟地癱倒在了地上, 趙雲纔想起要出手。
對付凡人自然是簡單得很, 等她趕跑了幾個蒙面人，要去看羽燕他們。卻聽得那李公子驚恐地喊：“妖怪！妖怪！”
羽燕的背上被砍了深深的的一條血痕, 傷口周圍都出現了細長的羽毛，手臂上也有。趙雲忙跑過去看，李公子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看著羽燕，全然忘了剛纔是誰幫他擋的刀。看見趙雲提著把劍過來，更是嚇得頭都不回跑掉了。
“站住！你！”無論之前怎麼懷疑羽燕, 此時趙雲還是對李公子這種拋棄恩人自己逃跑的行爲很是生氣。
趙雲沒有追出去, 以爲她被人拉住了, 拉住她的人是羽燕。
“不要追了。他不是他, 我早就知道……”
這句話沒得來由, 趙雲卻莫名地聽懂了……
他是他，李公子是李公子, 他是李公子的前世，但李公子卻不是他。羽燕愛的是他，而不是李公子。
“那你又爲何還要執著於‘他’？”
羽燕悽美地笑著：“前世的恩，前世的情，前世我還不了他，便在今生全還給‘他’。”
“……不要動，我爲你療傷。”
羽燕淡淡笑著，搖頭：“用‘此生鏡’窺探來世，早已耗盡了我所有的修爲。如今只是勉強維持著人形，就算沒有這一刀，我也撐不了多久……”
“爲什麼……你既然知道……”
“或許我是爲了找個藉口吧……在‘此生鏡’裡知道‘他’有此一劫，我便決定救‘他’。我無法結束這由他賜予的生命，那便由‘他’親自結束……”羽燕的臉上是解脫的神情。
“終於可以停止……這糾纏著我的孤獨……”
羽燕的眼漸漸閉上，她仍然帶著笑，那笑是滿足、是幸福、是再也不會孤獨……
羽燕的身體慢慢消失，最後只留下一襲羅裙，羅裙上是一面青銅製的古鏡。
那大概便是“此生鏡”。
“此生鏡”，你既然叫此生，卻又爲何要讓人知道來生。
知而不得……
最是使人痛苦。
趙雲爲羽燕立了一個衣冠冢。
趙雲站在墓前，手中拿著“此生鏡”。趙雲想著，羽燕到底是以什麼樣心情，看著此生鏡中的他的來生。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做下了那個決定……
兩世的時間，羽燕真的還清楚她欠的，她要報的，是恩，還是情嗎？亦或者，只是孤獨？
孤獨啊……真的就是附骨之蟲，折磨著你，讓你崩潰……
趙雲離開之後，又有一個人來過，趙雲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
那是李公子，形單影隻，消瘦不堪。
原來的豐神俊朗變成了滿臉鬍渣，原來的顧盼風流變成了呆若木雞。他爲什麼會來，沒有人知道。
也許，他被羽燕妖怪的身份嚇得無法安生。
也許，他爲自己丟下羽燕而感到心生不安。
也許，他後知後覺終於明白了自己對羽燕的心……
可惜佳人已逝，一切不會再來。那難道，又要約定，下一個來生麼……
她說，他們的初見是在一個湖邊，一個圍滿了楊柳的湖。那是一個溫暖的春天，風很柔，水很清……
“燕”字回時，情纏兩世……
————【“燕”字回時】完————
羽燕的事情結束之後，趙雲也沒有了在洛陽待下去的心情。直接就回到了長安……
趙雲還是躺在屋頂上，聽著屋內書生清朗而有節奏的讀書聲。漸漸地，趙雲的心緒安寧下來，趙雲突然感到欣慰，也許她會孤單，卻絕不會感到孤獨。
幾天後，趙雲收到了一封來自魔界的信。送來信的是一隻黝黑的鷹，寫信的人卻不是重樓或者溪風，而是棲骸。
信一開頭就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片的對小云兒的想念，以及描述他在魔界的生活是多麼無趣。看的趙雲直想抽嘴角。跳掉前面的廢話，趙雲終於看到最後的正事……
‘……聽說小云兒最近好像很閒的樣子，我這裡正好有些事情，是小云兒可以幫忙的。若是小云兒有興趣，便做著玩玩吧。（之後是一段描述……）……小云兒要去的話，便去洞府找仲止吧，就說是我叫你去的。
呵呵，說是這麼說，小云兒可千萬不要因爲別人而忘了歷練的正事啊~~那樣的話，我可是要吃醋的呢~~
好了，其他的也沒什麼事。不過如果小云兒想我了的話，也可以就這樣回來喲~~~不用管重樓，人家會幫你的喲~~’
趙雲被最後那個“人家”雷到了，手一抖就把信給燒光了。
看著信最後全變成粉末，趙雲開始思索棲骸的意思。從信上看來，他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動向的，而且對自己最近的“遊蕩”行爲有些不滿，以至於找點事叫她去做。讓趙雲有些不明白的是，棲骸本來並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歷練，那麼這次又是爲什麼突然來信催她呢？果然還是個奇怪的人啊……
趙雲皺眉，狐族。他們會有什麼需要她幫忙。
在魔界的時候，因爲要教導趙雲使用半狐族的力量，棲骸早已將狐族的事情向趙雲解釋過了。就連趙雲上一次的死亡是由於狐族的關係也說了，說的時候還一臉不懷好意。趙雲可以感覺到棲骸並不是很喜歡狐族，也有意想引導趙雲不去喜歡他們。
其實棲骸不這樣做，趙雲也不會喜歡上狐族的。畢竟對於把她弄死這件事，她心中還是有點耿耿於懷。即便仲止已經把那幾個討厭的老傢伙除掉了……
按了按頭，趙雲嘆口氣道：“果然不能繼續閒下去了。是時候，和他們說再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