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回來以後，顏曦就一直病著，往日裡身體很好的人，一病起來竟也會反覆個不停，斷斷續續的總也好不了，讓人不免擔憂。

賀少勳緊張著她的身體，總是陪著她，陪她吃飯，喂她吃藥，顏曦知道他這些日子在忙，吃完了藥立刻就準備睡覺，“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賀少勳知道，經歷過那樣一場遭遇，見過了那天的場面，她且驚且懼，還沒有完全的恢復過來，他心疼的摸摸她的頭髮，“好，我在書房，有事記得叫我。”

顏曦應了一聲“好”，然後閉上了眼睛。

冬季的夜格外的漫長，白晝就那麼短，一覺醒來天都黑了下來，賀少勳已經坐在牀邊等她了，見她醒來打開了牀頭燈。

暖色調的燈光並不刺眼，可剛剛醒來還是不適應，顏曦手背搭在臉上擋住一部分視線，一側身躲過了光線背對著賀少勳，賀少勳立刻調暗了燈光，“你睡太久了，來，起來活動一下。”

顏曦沒說話，往裡面動了動，撒嬌一般的去拽枕頭，賀少勳輕笑了聲，他知道顏曦有起牀氣，不只是早晨，什麼時候都一樣，他的賀太太，這麼大個人了，每每起牀的時候就好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

而他最愛的也是這個時候的她，單純美好對什麼都不設防，這是他能夠接觸到的最真實的她。

壓下心底的悸動，賀少勳微微俯身去觸碰她，顏曦又往裡面蹭蹭，把頭埋在手裡抱著的枕頭上。

“還沒睡夠嗎？都已經過了晚餐的時間了。”

顏曦依舊沒說話。

賀少勳虛抱著她輕輕的晃了晃，“起來吃點東西，嗯？”

“不想吃！”

“就一點兒，好不好？”許是從來都不曾這樣的哄過女人，賀少勳的聲音聽起來，微微有些不自然，“不然你身體會受不了的。”

“嗯！”顏曦還是起了身，她能夠聽的出來賀少勳強自忍耐的語氣，他本不是低聲下氣哄女人的那種男人，再任性下去，那就是她不識擡舉了。

賀少勳抓住她的手把她從牀上拉起來，顏曦想要把枕頭放回原處，只是剛一回頭動過就是一僵。

察覺到不對賀少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原來是□□被他遺落在了枕頭下面，瞳孔猛的一縮，頓時有些懊惱，真是他疏忽大意了。

顏曦忍不住微微有些發顫，那天的情形給了她太大的震撼，她從來都不知道，賀少勳狠厲起來是那樣的血腥，她也從來不知道，真實的賀少勳讓人不由自主的就驚恐。

西橫二少，那才該是他原有的樣子吧。

於是，連看向他的眼神都是驚恐的。

只看她的表情，賀少勳就知道，她又想起那天的事情了，她的神情裡除了震撼更多的還是恐懼和不安，是在怕他，他知道，就像是三年前剛剛結婚時她那不由自主的驚恐是一樣的。

賀少勳嘆了口氣，轉而安慰自己，她到底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只是這三年來在他身邊泯滅了她的本性，以至於她看起來是不符合年齡的安穩沉靜，本性……想到這個詞，賀少勳又開始苦笑，自打結婚開始他就沒再見過她的本性了。

在他身邊的這三年，她逐漸變得波瀾不驚，就連該哭該笑、垂眸皺眉都要先看看他的神色……賀少勳突然有些懷疑起自己當初的決定來，如果此刻她還沒有嫁給他，也還是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上學、畢業、工作、戀愛，那麼，她是不是仍舊是他初見時那個愛笑愛鬧愛玩的丫頭？

可是一想到顏曦和別人談戀愛手牽手步入婚姻的假設，賀少勳立刻又堅定起來，不，她本就該是他的！

繞過她，不動聲色的把槍收起來，然後抱著她起身去用晚餐。

晚餐沒吃幾口就住了口，賀少勳勸了幾句也就隨了她，離開餐桌回臥室繼續睡覺，賀少勳隨著她一起躺下來，顏曦不解得看著他的動作，“你……不去處理事情嗎？”

“事情什麼時候都有！”賀少勳吐出一口氣，“哪裡處理的完呢？我陪你待一會兒。”

顏曦訝異與賀少勳的語氣，他也會覺得厭煩嗎？她還以爲賀少勳無往不利，早已經遊刃有餘了。

他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爲她聽見賀少勳突然嘆了一口氣，然後就聽見他說道，“顏顏，其實我也並不都是你所見到的那個樣子。”

不是她所見到的那個樣子，那麼他還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她沒再開口，賀少勳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這個意思。

兩個人躺在同一張牀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樣的狀況對於顏曦而言，到底還是覺得不自在，她側了側身然後背對著賀少勳。

下一秒，賀少勳貼了上來，一伸手摟住了她。

賀少勳一米八幾不到一米九的個子，很輕鬆的就把她整個人給籠進了懷裡，他呼出的氣息噴灑在後頸上，熱熱的癢癢的，於是她忍不住又朝著遠離他的方向動了動，賀少勳立刻霸道的把手臂收緊，然後顏曦就不再動彈了。

賀少勳手放在她的腰側，不時的磨蹭著，顏曦僵著身子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良久，賀少勳才又低低的開口說道，“顏顏，你在怕我？”

肯定的疑問句！

顏曦爲自己想到的這個詞感到矛盾，但是不可否認，賀少勳用了一個疑問的口氣，說出了一個他十分確定的事實。

是的，她怕他！

經歷過那天的一場變故，想到晚餐前被他收起來的那把槍，三年前結婚時的那個賀少勳彷彿就在眼前，一句話就能輕易的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那樣的高高在上不容反抗，這纔是賀少勳原本該有的樣子。

西橫二少，她怎麼能不怕呢？！

賀少勳太清楚她此刻的心理，所以壓根兒就沒有想要聽她的答案，扳過她的身子，逼得她不得不與自己對視，然後才又開口，“顏顏，用不著怕我，你於我而言……是不一樣的。”

顏曦眼睛裡有一絲猶疑，不一樣，賀少勳的這個不一樣是什麼意思？

賀少勳沒有錯漏掉她的每一絲神情，她眼睛裡的迷茫刺痛了他，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不肯往那個方向想一想嗎？

是真的猜不到，還是就這麼不相信他？

他無奈的嘆一口氣，然後重又把她摟進懷裡，算了，不要逼她了，本來她就對他沒什麼好印象，再這樣下去是不是會把她推得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