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更痛就閉嘴——”
霍北莛溫柔中卻不失他的霸氣,只一句話,就讓剛剛還不許他碰她的肖南音乖了下來。
也許,更多的是被他剛剛捏那一下,痛得不敢頂撞他。
她盯著他的眼神看了看,咬緊後槽牙不出聲。
雖然被一個男人揉自己的腳踝很尷尬,但這種尷尬跟腳踝上的痛楚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她低頭看了一眼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正握著她的腳,微微皺了皺眉,她尷尬扭頭看著窗外,不敢看他—鉿—
霍北莛見肖南音不反抗了,他才低下頭認(rèn)真的替她揉|捏著崴到了的腳踝。
…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腳上的腫|痛感漸漸減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常舒服和溫暖的感覺。
肖南音驚訝的重新看著霍北莛,他的手怎麼會這麼溫柔?
儘管感覺到了肖南音的注視,霍北莛也沒有擡頭看她。他一心一意想減輕她的痛苦,她好不容易放鬆下來,也許他現(xiàn)在擡頭,她會再次緊張——
車裡安安靜靜的,肖南音被腳上的舒適感麻痹了神經(jīng),靠著座椅,不知不覺的就瞇上眼睛漸漸睡著了。
因爲(wèi)今天出差的緣故,她昨晚有些小緊張,一直到後半夜才睡著,又坐了兩個小時的飛機(jī),在溫泉裡就已經(jīng)想睡覺了,只是一直沒有機(jī)會。
在他一雙手溫柔的揉|捏下,她安然睡去。
霍北莛感覺到應(yīng)該差不多了的時候,擡頭看向肖南音。
沒曾想,他會看到肖南音偏著腦袋靠在座椅上沉沉睡去的姣好容顏。
夕陽的光線從透明的玻璃穿透過來,鋪散在她俏麗的容顏上,讓她更顯溫柔——
霍北莛久久的凝視著肖南音,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下來,他才擡手看了看時間。
六點(diǎn)。
時間還早,他也不著急回去,就讓她在車上睡一覺吧。
如果現(xiàn)在開車回去,發(fā)動車的引擎聲一定會驚擾到夢中的她——
何況,回去了以後,他便再也無法看見她安靜的睡顏。
夜色漸漸圍攏,將周邊一切包圍其中。
夜裡有些小小的冷,霍北莛看了一眼肖南音單薄的衣裳,他脫下外套,下了車,走到副駕座旁邊輕輕拉開車門,然後彎下腰將自己的外套輕輕披在她身上。
不知是開門車的輕微聲響驚動了她,還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她的肩頭輕輕顫動了一下,眉心緊蹙,卻沒有醒過來。
霍北莛保持著彎腰替她披外套的姿勢,他一隻手撐在她旁邊的座椅上,另一隻手輕握著她的肩膀,溫柔似水的眸光觸及她緊蹙的眉心,他微微瞇了瞇眼——
俊逸的容顏漸漸靠近她,他能夠感覺到她臉頰上微散的溫度。
他性感的脣在她眉心輕輕觸碰,當(dāng)脣觸碰到她的眉心時,他緩緩閉上眼,讓自己的深情,融化在這極輕的觸碰裡,同樣的,也融進(jìn)她的肌膚裡。
睡夢中的肖南音並未察覺到霍北莛的接近,只是在他溫柔的吻在她眉心時,那種柔軟和異常熟悉的感覺,讓她塵封已久的夢靨忽然重新包圍了她——
那種恐慌、無助和絕望,即使已經(jīng)過去了這麼多年,依然清晰的刺痛著她的心。
……
那個夏天,連續(xù)半個月的晴天,讓四合院的木質(zhì)牆壁變得十分乾燥,幾乎一點(diǎn)就燃。
安靜的四合院裡,大家都睡得很沉。
誰也不知道,一直寧靜的院子,厄運(yùn)會突然而至——
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四面八方燃起的火焰突然竄上了木質(zhì)的牆壁,僅僅是幾分鐘的時間,四面的牆壁已經(jīng)熊熊燃燒起來,火舌竄上屋頂,瘋狂的吞噬著這個安靜的院落。
十六歲的女孩兒上午中暑了,此刻昏昏沉沉的躺著,即使已經(jīng)察覺到了屋裡的炙熱,但她只以爲(wèi)又是中暑的感覺襲擊了她而已,再說,她也根本虛弱得不想睜開眼睛。
忽然,耳邊響起鄰居的叔叔伯伯們驚恐的尖叫聲,大人,孩子,所有人的驚恐和哭聲混雜在一起,驚醒了昏昏沉沉的女孩兒。
她睜開眼睛,卻被周圍異常亮堂的火光刺痛了她的眼——
“火……著火了……”
她驚慌的掀開被子坐起來,一股濃煙鑽入她口鼻,嗆得剛剛中過暑的她喉嚨一陣劇痛。她掩住口鼻,艱難的下了牀,正要跑出去,頭頂一根巨大的橫樑突然倒塌,就那樣擋在她面前,阻斷了她出去的路!
橫樑被火焰吞噬,耀眼的火光和一陣陣濃煙在屋子裡猖狂的四下竄著,她望著那根根本就跨不過去的燃燒著的橫樑,恐慌到極點(diǎn)——
火勢越來越兇猛,她若是再不逃出去,就會被這場大火燃燒成灰燼,成爲(wèi)一個孤苦的亡靈!
大火中,空氣越來越稀薄,虛弱的她漸漸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絕望的倚著牀腳緩緩倒下——
“外婆……外婆救我……外婆……”
她絕望的在大火中低低的呼喚著,喉嚨的劇痛,讓她連發(fā)出的聲音都那麼微弱……
在她已經(jīng)快要在火中昏厥過去的時候,熊熊燃燒著的房門被人突然踹開——
她驀地望著門口,卻看見那清瘦的背影驚慌的出現(xiàn)在火光中!
“南霆——”
她驚喜的握緊牀腳的木頭,艱難地站起身來!
“筱筱!”
他驚慌尋找的眸子在看見她平安無事的一霎那,瞬間亮了起來!他剛剛還以爲(wèi)她已經(jīng)……他以爲(wèi)她已經(jīng)被死神帶走了!
“危險!南霆——”
她驚喜之下,忽然驚愕的望著衝進(jìn)房間的他!一跟燃燒著的橫樑將她跟他阻斷在兩頭,她望著退後幾步忽然縱身越過橫樑的他,一瞬間她的心跳到了喉嚨!
幸好,他沒有被大火傷害到,只是大腿的皮膚有一點(diǎn)輕微的灼傷——
“別哭,我沒事。”
他安慰著撲到他懷中的她,回頭看了一眼越來越兇猛的火勢,他毅然將她打橫抱起,在她驚慌搖頭讓他不要抱她一起出去時,他堅(jiān)毅的看著她,低頭在她眉心輕輕吻了一下,“我不許你一個人死在裡面,決不允許!”
“你出去,不要管我……”
他抱著一個人,怎麼可能越過那根橫樑逃出去!
他犀利的目光在屋子裡掃了一遍,落在那牀被子上,他放下她,抱著那牀被子扔在了橫樑上!厚厚的被子短暫的將火苗擋在了下面,但用不到幾秒鐘,那牀被子會燃燒起來,而且燒得更加旺盛!
他第一時間將她抱起來,在火苗還沒有竄上來的時候,抱著她逃出了房間——
終於逃出生天,她抱著他的脖子,喜極而泣!剛剛她怎麼就沒想到把被子扔上去,她的霆哥哥,一直都那麼聰明——
忽然,她的目光在周圍的人裡掃了一眼,她驚慌的發(fā)現(xiàn),她的外婆不在這兒!
“外婆——”
她鬆開他,慌忙四下尋找著外婆的蹤影,可旁邊的一個大嬸著急的說,“肖筱啊,你外婆還在裡面,她人老了,還沒跑出來!”
一聽這話,她身邊的他忽然轉(zhuǎn)身再一次衝進(jìn)了院子裡——
他知道對她而言,外婆有多重要。
“南霆,不要!!”
她回頭望著他清瘦的身影,想追過去,旁邊的大嬸拽住了她,不讓她進(jìn)去送命。她死活掙扎不開大嬸的禁錮,只能流著淚眼睜睜的望著她鍾愛的男生,爲(wèi)了救她外婆,再一次陷入危險中。
猶如過了一個世紀(jì)一樣,她飽受煎熬的等了一分鐘以後,院子裡傳來一聲“轟隆”的巨響,房子倒塌了——
她驚愕的死死盯著院子裡面,幾秒之後,她忽然腳下一軟,整個人跪在了地上,隨後就昏厥過去……
昏厥前最後一個念頭就是,外婆和他,死了。
……
她醒來的時候,鼻尖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醫(yī)生一臉惋惜的告訴她,雖然消防隊(duì)及時趕到,將她外婆和裡面的一個男生救了出來,但她外婆已經(jīng)當(dāng)場死亡,而那個男生,也搶救無效,死了……
她不相信這個事實(shí),她衝到太平間,卻只看到了外婆的屍體。
而那個救了她命的人,卻不知道去了哪兒……
她強(qiáng)烈要求要看到南霆的屍體,醫(yī)生告訴她,他的家人已經(jīng)帶他離開了。她沒有見到他的屍體,她只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
“你就是肖筱?我是南霆的爺爺——”
電話裡的嗓音,異常冷漠和憤怒,那是失去孫兒以後,一個老人抑制不住的悲痛情感。
“你害死了我的孫兒,如果不是他臨走前苦苦求我不要傷害你,我一定會要你償命!”
老人憤怒的發(fā)泄著他的痛苦,她蜷縮在牀角,握著手機(jī)默默地流著淚,卻在渾渾噩噩之中,聽到了一個溫柔的女人在手機(jī)那頭對她說了這樣一段話——
“他讓我轉(zhuǎn)告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也許將來有一天,他會帶著你陌生的身份,回來找你。也許他不再是以前那個人,也許他沒有了以前那張臉,但他始終是他,是跟你約定要白頭到老的他,如果你心裡有他,那就等著他——”
“對了,一會兒去找彭醫(yī)生,南霆留了一個東西給你。”
……
一段又一段痛苦的回憶在肖南音腦海裡糾纏,折磨著她,即使在睡夢裡,她也依然痛苦不堪——
她一直記得那個女人對她說過的話,也許有一天,他會回來找她……
也許他有了一個陌生的身份,也許他沒有了以前那張臉……
在見到霍立行衝進(jìn)火海中救人的那一刻,她終於相信那個女人的話,她的南霆真的回來了,他就像天使一樣,用另外一個人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她身邊……
所以,哪怕這三年他從不帶她見家人,更不敢向外人公佈他們的戀情,她也默默地愛著他,他能回到她身邊,她什麼都不在乎。
如果不是他跟她姐姐突然訂了婚,也許直到現(xiàn)在她依然不會離開他——
他的夢想是成爲(wèi)霍家的掌舵人,而她三年來的理想,只有他。
他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夢想,是她拼命追逐的幸福,可偏偏也是他,將她三年的付出和憧憬,無情的踩在腳下,毀了她所有的夢……
……
眼角緩緩滑下一滴眼淚,睡夢中的肖南音豐|盈的脣微啓,痛苦的呢喃著——
“我真的累了……這一次,我是真的決定不再愛你了……”
“回憶永遠(yuǎn)只是回憶……我會忘記你,南霆……我愛得痛了……”
肖南音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從嫣紅的脣裡蹦到霍北莛耳中——
他這麼近距離的吻著她的眉心,他正閉著眼睛想將自己的柔情揉進(jìn)她身體裡,卻在這麼美好的時刻,聽到了這麼脆弱的言語——
他睜開眼睛,低頭凝視著肖南音痛苦不堪的臉頰,她眼角,有殘留的淚痕。
剛剛她說,我會忘記你,南霆,我愛的痛了——
她的話猶如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澆下,將他從頭到腳、仔仔細(xì)細(xì)的冷了一遍!
在他最動情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讓他心涼的話。
他緩緩直起身,凝視著在座位上睡著的她,似乎說完了那句話以後,她又安靜的睡著了,就連緊緊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去——
因爲(wèi)決定要忘記他了,所以就連夢裡的不快樂,也都變得淡了是麼?
當(dāng)她看見他胳膊上的印記差一點(diǎn)認(rèn)出他時,他以爲(wèi),這些年即使她愛著霍立行,他依然在她心裡佔(zhàn)著一個不可取代的位置。
此時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他的確在她心裡,只是,他給她的是痛苦,是折磨。
否則,她又怎麼會就連做夢都在痛苦的喊著,她愛得痛了,這一次她是真的決定不再愛他了……
夜裡的冷風(fēng)從半開的車門裡灌進(jìn)去,肖南音的肩膀輕輕顫抖了一下。
霍北莛將她顫抖的模樣看在眼中,將車門關(guān)上,然後無聲無息的走到旁邊的路燈下——
他倚著昏黃的路燈,擡頭看著漆黑的夜空裡那一顆顆眨著眼睛的小星星,胸口好似有一個什麼東西堵在了那兒,讓他難受得緊。
低頭習(xí)慣性的從褲兜裡掏出打火機(jī),他走回車裡拿上香菸,輕輕關(guān)上車門,倚著蘭博基尼,緩緩點(diǎn)燃了一支菸。
菸草的味道在鼻尖流竄,聽說,菸草可以麻痹神經(jīng),也可以短暫的緩解痛苦,可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麼用。就像現(xiàn)在,他只要一低頭就可以看見車裡的她,別說只是一支小小的香菸,就算此刻吸食的是毒品,一樣抵抗不了她帶給他的感受——
吸了沒幾口,他閉上眼睛,掐滅了手中還剩下一大半截的香菸,扔在一旁。
低頭,凝視著車裡的女人,他脣角牽起一絲落寞的笑。
*
八點(diǎn)。
睡得正香的肖南音被手機(jī)鈴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掏出手機(jī)放在耳邊,按下接聽鍵,沒有理會對方是誰,更沒有睜開眼睛。
手機(jī)裡傳出一道乾淨(jìng)清冽的嗓音——
“喂——”
“小姐,您是手機(jī)主人的朋友嗎?”
這個陌生的聲音讓肖南音微微一怔,她睜開眼睛,將手機(jī)拿到眼前,看著熟悉的號碼,她背脊驀地僵硬——
霍立行!
他的手機(jī)怎麼會在別人手裡?
他出什麼事了!
“對,我是,請問手機(jī)的主人呢!”
肖南音所有的睏意瞬間消失,她緊張的問道!
“您彆著急,他沒事。”手機(jī)裡的聲音徐徐傳來,“他喝多了,在店裡坐著不走,我們馬上就要打烊關(guān)門了,所以能不能請您過來接他回家?”
聽到對方這麼說,肖南音緊張不安的心情才平復(fù)下來——
剛剛她還以爲(wèi),他不小心出了什麼事,打電話的人是警方或者醫(yī)院的人。
“醉到什麼程度了?”
肖南音微微瞇了瞇眼,他那麼大一個人了,出門喝點(diǎn)酒,不至於回不了家。
“醉得挺厲害的,問他什麼也不答應(yīng),推他也推不動,他只低低的叫著您的名字,我不得已纔拿了他的手機(jī),找到了您的名字打過來的。”停頓了一下,那頭的人說,“小姐,麻煩您過來一趟,他再不走我們就只能將他擡到門口扔那兒不管他了——”
肖南音瞳孔微縮,這樣的事兒,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幹了。
她跟他在一起那麼久,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多回。
他是霍家的私生子,在霍家向來沒有地位,每當(dāng)心情極度不好的時候他就會一個人跑到外面喝醉,醉到連回家的路都不記得,服務(wù)生只能打她的電話,讓她接他回家——
以前有人打電話給她,讓她去接人,她總是第一時間就趕過去將他接回自己家裡,體貼的照顧他一整晚。可今晚,她不想再去接他。
“我跟他不熟,他要是不走,隨你們怎麼處理,跟我沒關(guān)係。不要再打過來了,謝謝——”
肖南音禮貌疏離的對手機(jī)那頭說了一句,然後摁掉了通話。
握緊手機(jī),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燈光處,眉心隱約閃過一抹痛苦,嘴角勾起的卻是一絲嘲諷。
已經(jīng)分手了,他何苦還要這樣?
算是苦肉計(jì)麼?他以爲(wèi)只要他可憐一點(diǎn),她就會心軟麼?
呵呵,被他傷害了一回,她的心已經(jīng)|硬|了,不會再心軟了。
閉上眼睛,肖南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新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坐在車裡——
她驀地低頭看著自己,難道自己剛剛是在車裡睡著的?
低頭的一霎,霍北莛熟悉的外套映入她瞳孔。
她纖細(xì)的手指緩緩握著衣裳,看了一眼駕駛座,他並不在車上。望向車窗外,她搜尋了一下,在路燈下看見了霍北莛的身影——
他身上僅僅穿著薄薄的襯衫,他優(yōu)美的背倚著路燈的柱子,望著夜空,一隻手隨意的揣著口袋裡,另一隻手卻握著一罐啤酒,偶爾喝上一口。
夜風(fēng)裡,他敞開的領(lǐng)口隨著風(fēng)輕輕顫動,他臉上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肖南音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外套,他將外套給了她,卻一個人站在夜風(fēng)裡。
他爲(wèi)什麼不在車上?是怕她醒來之後尷尬麼?或者,他是不希望她誤會他對她做了什麼?或者,他只是怕別人誤會——
捏緊手中的外套,肖南音心底淌過一抹暖流。
不論他下車的原因是什麼,都再一次向她證明了,她眼前的二爺是個十成十的正人君子,她再一次對他的人品,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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