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詠恩將他攀得更緊。
一時間，竟然連顧西陸的力道都沒有拉開。
“我不破壞你們，我們偷偷在一起吧，不要離開我！”
林詠恩說著，就仰頭去吻顧西陸。
等顧西陸反應過來側過臉時，林詠恩溫軟的嘴角不偏不倚的，還是落在了他的脣角上……
“詠恩，不要這樣！你的尊嚴呢？”
顧西陸眉頭蹙得很深，硬朗的臉龐有些泛了青色。
慵懶的三月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也沒能柔和他的輪廓。
隱隱繃緊的臉部肌肉，可以明顯看出，他的心情，晴轉陰。
如果這個人不是林詠恩，他可能已經一個過肩摔，扔了出去！
林詠恩被大力推開，所有的顏面和溫柔頓時被打散。
尊嚴？！
她林詠恩愛顧西陸，什麼時候講過尊嚴！
“西陸，當年，並不是我主動離開你的！
都是你媽媽，你媽媽逼我的！
她嫌棄我們林家，你一直都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她爲什麼就是不喜歡我！
是她拿著一張五百萬的支票，逼著我離開你的！
她騙我說，男人都需要經過成長，失去了纔會懂得珍惜，她說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是聽信了她的話，才離開你的！我，我有多愛你，你是知道的呀！”
林詠恩泣不成聲的滑坐在地上……
顧西陸怔楞了片刻，沉默。
“詠恩，或許，我母親只是比我更早看到了我們的不合適……”
不知何時，顧西陸在林詠恩面前半蹲了下來。
他幽邃的眼波里，並沒有驚詫和憤怒，更沒有衝回家找齊芳對質的衝動。
只一雙沉斂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幽暗不明，透著無法揣度的意味。
“西陸，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誰不知道，你足足等了我五年，怎麼可能說沒有感情呢？”
林詠恩淚光點點的臉龐上，透著不敢置信的震驚和無法掩蓋的憤怒陰霾。
“你撒謊，你一定在撒謊！我愛了你十幾年，怎麼可能沒有感情！”
無法控制的音量已經帶著撕心裂肺的悲哀！
“你說的沒錯！”
顧西陸嘆了一口氣，卻是面色如常，無波無瀾。
“當年你離開我，我確實痛苦了好長時間，甚至自暴自棄的跟家裡對抗！
我以爲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可是到後來，我才發現，我所有的痛苦，不過是因爲承受不了顏面掃地，並不是發自內心的痛不可言。
在美國的時候，我很快就恢復了心境，那時候我就意識到，我對你，還是產生不了深刻的愛情！”
林詠恩冷笑一聲，漂亮的裙角，已經被她捏的有些變形。
指甲隔著柔薄的面料，在掌心留下深刻的紅痕。
“你騙我！我知道，你是爲了楚喬！
你敢說，我們那些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嗎？”
“不！那些年，你對我都是真的，我對你，也不存在欺騙！
在你之後，我一度以爲，自己不會再愛，也不需要愛情，其實，只不過是沒有遇到對的那個人！”
“你是說楚喬嗎？我不信，不相信！
爲什麼？我有哪裡比不上那個女人？
爲什麼你可以選她，卻不選我？
除了家世背景，我有哪一點比不上她？”
林詠恩的眼睛裡，有淡紅的憤怒無法排泄，她直面顧西陸，也問出了心底最不甘的疑惑。
“我可以接受你從此不愛，不娶，卻不能接受，你找一個什麼都不如我的女人！她到底有哪裡比我強？”
林詠恩搞不明白，自己到底輸給楚喬了什麼？
專業？
她自認已經達到了顧家需要的高度，只會對顧西陸有助力！
而楚喬，卻剛開始半路出家，怎麼跟她比？
美貌？
氣質？
教養？
性格？
呵呵，對，齊芳說她的性格和人品跟顧西陸不相配！
只是，她無法接受。
爲了做一個配的上顧西陸的女人，她從小吃了多少苦？
明明年齡比顧西陸還要小幾個月，卻像個姐姐和奶媽一樣，包辦他的一切！
爲了進顧家大門，她逼著自己從事自己根本就不感興趣的專業，建築，鬼知道有多麼的無趣和枯燥！
即使如此，她還是逼著自己跟上顧西陸的腳步，只爲了讓自己進入顧家大門的阻力小一些！
楚喬呢？
她憑什麼？她是爲顧西陸付出了什麼？還是對顧家做了什麼大的貢獻？
有誰能比得上她的犧牲和付出？！
不甘心，怎麼能甘心？！
“起來吧！就算我對不起你！現在再來談這個問題，已經毫無意義！”
顧西陸朝她伸出手，想要拉她起來。可是，如此溫情的動作，卻比不上他如珠如雹的話語讓她深受打擊！
她雙手顫抖的攀住顧西陸的大手，像是抓住最後的希冀，“怎麼會沒有意義！
顧西陸，我這麼愛你，你怎麼可能用一句話就否認我的付出和陪伴？
我愛你，真的愛你！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
這麼多年，我只真心愛過你一個，就算厲以峰對我呵護備至，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在一起。
我的心裡，由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不要這麼無情！”
顧西陸連提都不提楚喬，就直接毀滅了她的一切希望。
這在林詠恩看來，纔是對楚喬最大的保護。
“媽媽說得對，你還真是一個冷心冷情的人！
二十幾年的陪伴，都比不過一個半路上殺出來的半吊子千金……
顧西陸，這就是你給我的回報嗎？”
感覺到顧西陸的手正在抽離，林詠恩的手指用力，深深的掐進顧西陸的腕口，直到手指都泛了青白。
“如果沒有楚喬，你一定還會等著我，對不對？”
“也或許，我拒絕了你一次，還會拒絕你第二次！”
顧西陸冷冷的開了口，不想再給她留任何希望。
楚喬現在已經懷了身孕，他已經見識到了楚家的悲劇，不想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點免疫的豁口。
“或許，我第一次拒絕你的時候，找了那麼多理由，說到底，是我的本能抗拒心理替我做出了決定！
詠恩，不管你承不承認，阿峰纔是對你最好的那個！”
“我不要！我不要別人對我好！我只要你！只要你顧西陸！”
“難道上一次的教訓還不夠深刻？你還想再來蹉跎一個十年？”
顧西陸逆著光線，臉上已經收下了無波的表情，此刻，一臉認真的勸說。
“聽你媽媽的話，我這個人，冷面冷心，並不像你看到的這麼好！”
林詠恩呆在了原地。
她無力的低垂下頭，嘴邊都是濃濃的諷刺和苦澀。
爲了一個女人，可以把自己貶低到這個地步，確實不是她認識的顧西陸！
她終於發現，任何的懷柔政策，到顧西陸面前，都毫無用處。
她或許從剛一開始就錯了，對自己想要的東西，百般討好恭維，倒不如實實在在的捏著他的軟肋！
林詠恩自幼對顧西陸，就是一副勢在必得的篤定，偏偏，橫生了太多的意外和變故，也讓她在對顧西陸的態度上，越來越偏執霸道。
她的眼神，暗淡了片刻，再次擡頭對上顧西陸時，是嘲諷的笑意和篤定的勝算光芒。
“呵！”
林詠恩輕笑一聲，“以前倒不知道你還是個癡情種！不過這也證明我好歹沒有看錯人！”
顧西陸感受到她氣息的變化，心裡那股危險將近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們林家對我這位姑姑的看法？”
她冷冷的出聲，明顯注意到顧西陸冷清卻硬朗的臉廓上，一閃而過的狠厲。
再仔細看時，都被他一雙微蹙的墨眉和瞇起的眼眸掩飾。
明顯不悅的動作！
林詠恩都懂，卻第一次妄顧了他的情緒。
“我的這位姑姑，跟以前的性子相比，簡直可以說是換了一個人……”
林詠恩淡淡出聲，“我聽說，你一直都在試圖接近調查她，或許，我可以幫你！”
顧西陸往後一退，人已經坐回了沙發上，修長的雙腿閒適的交疊，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
骨節鮮明的手指，端起旁邊一個紫砂茶杯，細細把玩。
“你聽說？聽誰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會知道？
詠恩，這麼多年，我是不是看錯了你？”
顧西陸棱角分明的臉龐散發出冷峻危險的氣息，讓人忍不住躲避，卻又捨不得放手。
高貴迷人的氣度，真正讓林詠恩失了心魂！
她見顧西陸並沒有起身離開，心裡已經有了底。
壯著膽子起身，她拋出了更大的you惑。
“是爲了楚喬，對嗎？
呵呵！這就是她比我優越的地方……
楚家那裡，還真是一地雞毛狗血，挖不完的密辛，遮不住的醜聞！”
顧西陸沒有出聲。
林詠恩懶卷垂背的長髮，被她風情的一撩，人便起身貼近了顧西陸，“我所知道的，遠遠比你想要的，還有多！
我可以保持沉默……當然，也可以——”
林詠恩纖柔的手指，落在顧西陸的臉頰上，見顧西陸臉色一變，便適時收斂。
手指從顧西陸的下顎處滑他的衣領，幫他正了正領結，見他並沒有暴怒的揮開，心裡一喜。
果然，楚喬就是顧西陸的軟肋！
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竊竊歡喜！
“楚家的密辛？”
把玩茶杯的動作不減，另一側垂下的手指卻不自覺的蜷曲。
——林詠恩，果然不像他以爲的單純，夠膽跟他談條件了？
很好！
他的調查已經無法深入更多，剛好有些愁眉不展，倒不妨聽聽她知道的鴨毛狗血故事！
顧西陸坐在原處，似沉想了一陣，才淡然開口，“詠恩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了講故事，不如講來聽聽？
如果足夠狗血過癮，我倒是可以給你寫封推薦信，到遠崢那裡發揮所長！”
語氣輕笑，卻已經有了苛厲之色。
林詠恩故作茫然的吃驚，“你確定我講的是故事？
正如——你確定，你認識的楚喬是楚家的嫡出千金？”
“私生子的血統果然強大！可以私生兩代……
還名正言順的霸佔著人家的嫡位，這故事，我也是前所未聞了……”
林詠恩一身白色的絲質長裙，裙衫齊膝的長度，她這樣自信篤定的笑起來，乾淨的像一個尊貴清雅的上流名媛，偏偏，顧西陸再也欣賞不起來！
“西陸，現在不急著離開了吧？
不如，我們找個酒店，再開一瓶紅酒，邊喝邊聊？”
林詠恩的個子，比楚喬略微低一些，卻因爲一向都是名媛風打扮，精緻的高跟鞋，看上去更加成熟嬌媚一些。
楚喬的個子高，骨架子卻不大，又總喜歡穿著一些舒適的衣服鞋子，看上去，更像剛出校園的大學生。
跟林詠嗯這種清雅中透著風情的女人，不是同類。
如果單從外表上，無疑顧西陸和林詠恩，是般配的。
可惜，從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顧西陸心裡對她僅有的一點愧疚，都變成了反感。
“想說就說，不想說，也沒有人逼著你！”
手裡的紫砂茶杯“嘭”一聲，被摜在桌面上，發出不和諧的碰撞聲。
顧西陸一臉不耐的摜了杯子，帶著些邪痞口吻的躁怒，跟他一貫的冷肅高雅，相去甚遠。
林詠恩吃了一驚，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談判方式，或許太過激進！
她怎麼會忘了，顧西陸也是一個豁出去，不管不顧的主兒！
她的目的，不過是逼著顧西陸跟她在一起罷了，如果用力過猛，說不定適得其反！
從小到大，顧西陸身邊，都不乏優秀的女人，林詠恩知道自己的長處，她的忍耐力和包容心，一向是強大的。
所以纔會在面對那些生猛盯著顧西陸的女人時，表現出一般女人做不到的不慍不怒，不溫不火，以持久和清簡，贏得顧西陸的心。
她怎麼能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忘了自己的忍耐和剋制？！
“西陸，我沒有別的意思！在這裡，就在這裡！”
林詠恩調整了氣息，將自己的聲音調整到連自己都不可思議的溫柔節奏。
她盯著顧西陸的眼睛，不過一眨，瞬間又紅了眼眶。
“我，還是那句話！
我並沒有相對楚小姐不利的意思，最終的目的，還是爲了你！”
這聲音和解釋的理由一樣，是怎麼聽怎麼委屈！
“不利？”
顧西陸冷笑，“我顧西陸的太太，哪個敢對她不利？
我倒很想見識一下誰吃了這個熊心豹子膽……”
顧西陸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帶上了一股不爲人察覺的狠厲。
他如此乾脆不給自己留餘地的做法，再次刷新了林詠恩的認知。
對，這樣的本性纔是顧西陸！
這些年揣著端著，不過都是爲了掩藏他激進冷漠的性子！
她想起那次在醫院門口，楚喬動手打了厲以峰之後，她偷聽到的那句“我的太太，我心裡有數！就算闖了禍，只要她開心！”
……
變了心的男人，果然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她卻拼了命的想試一試！！
“西陸，我現在告訴你，其實就是因爲顧念你的顏面！想讓你再認清楚喬多一點！
楚喬，她真的，只會給你帶來麻煩和災難！
他們楚家那一攤子事情，遲早都是個大麻煩！
你以爲沈軼知道他纔是楚家的正宗嫡脈之後，會放過楚涵雲嗎？
你以爲楚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兒子被換走之後，她還會支持楚涵雲嗎？
就算楚喬是楚涵雲的親生女兒，到現在來看，只能是一個更大的諷刺！
如果連楚涵雲都是私生子，那楚喬算什麼？
不過是個比楚凌還要悲哀的出頭鳥！”
顧西陸優雅閒適的姿態還在搖晃著，卻不是內心的安定，而是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
他的耳心一緊，像是被人拿著兩坨仙人球，準準的塞住了耳心。
林詠恩的聲音聽起來嗡嗡的，不太清楚！
可是那意思，他居然瞬間就懂了！
只是，卻心驚到不敢相信！
那聲音，像是一小片一小片的薄刃，輕輕的刮在他的腦仁上，那麼準，卻不至於攪拌的一塌糊塗。
分明是個高手，在做著庖丁解牛的事情！
他想揉一揉耳朵，卻因爲整個耳根都被刺得動彈不得。
奇怪的是，他連懵都沒有懵一下，就聽懂了林詠恩的意思！
連帶著，幾個月來，一直纏繞在心裡解不開的結，就這樣被輕而易舉的牽出一個頭。
像是在迷宮中瞎摸亂撞的人，無意中從別人找到的豁口那裡，看到了一絲光亮。
頂著喉嚨一陣沙磨的不舒服，他緩緩的拍了手掌，“果然是腦洞大開！
詠恩，我知道你不喜歡建築，不如改行去寫小說？”
他不過瞇眼了一瞬，就已經看進了林詠恩的眼瞳深處，他拼命的想要找出些破綻，偏偏，事與願違的無從發現。
“不過，我覺得這更像一個笑話！
行了，這亂七八糟的話，我也聽不懂，你也不要到處亂說了！
說話不經大腦，嘴上不帶把門的，可不是名媛千金該有的素質！”
林詠恩的思路，像是一個猛的剎車，被顧西陸的突然停車，追尾了！
“你不相信我？我親耳聽到的！
沈軼和楚涵雲從一出生，就被調換了！
就算證實了楚喬是楚涵雲的女兒，她的身份也高貴不起來了！
當天在喬松柏的壽宴遊艇上，我親自見到了那個老女人，也聽到了她和喬夫人的對話！
那個人和喬夫人，還是同鄉姐妹呢！
你不是手眼通天嗎？你大可以調查呀！”
林詠恩迫不及待的掀開了自己的底牌！
顧西陸感覺自己真被林詠恩逼到了一個再也走不出去的迷宮死角。
明明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解釋通了，偏偏，他卻找不到出門的路。
周圍都是鋼化玻璃，鋼筋牢籠，他拼命的衝撞，都是徒勞。
事情已經明朗化，偏偏，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