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嗆聲的意思,偏偏這個不要臉的不以爲意的笑笑:“你在心疼我?”
……
這樣的性子跟之前完全不同,跟程景顥更是不同,
可是楚喬有些羞惱的同時,卻討厭不起來。
澄澈晶亮的眼神瞪著他,故作嚴肅,“顧西陸,你知不知道一句老話叫做人要臉,樹要皮?
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顧爺爺知道嗎?”
楚喬不著痕跡地避開顧西陸摳在她腰上不老實的大手,面頰微紅……
沈軼略一沉思,隨即反應過來,“你跟陸市長……”
顧西陸回答得大方:“他是我姑父!”
沈軼一頓,隨後饒有興味的笑笑,“那倒是省事了!這個見面確實可以免了!”
Y&F進軍國內(nèi)的地產(chǎn)市場之前,對G城的地產(chǎn)商都進行了調(diào)查摸底和評估,也儘量調(diào)查各個地產(chǎn)商背後的背景關(guān)係。
不過,畢竟是以商業(yè)目的爲主,不會摸到各個細枝末節(jié)的牽扯。
陸家的這層關(guān)係,確實不在調(diào)查報告裡。
——————————
希爾頓酒店位於江城最繁華的商圈。
夜幕下的城市,並沒有因爲氣溫和黑暗而沉靜。
相反,酒店附近的道路上流光溢彩,處處散發(fā)著燈紅酒綠的喧囂和繁華。
溫柔的水晶燈光柔和,照亮套房的每個角落。
顧西陸的心情卻不如外面的絢麗華美,原本已經(jīng)煮好的紅燒肉,雖然沒有被沈軼一鍋端走,卻只能看不能吃。
剛纔,沈軼臨走的時候,突然對楚喬發(fā)話:“阿喬,一會兒你到我房間去睡!
我那邊比較大,還空著三個房間,有我和阿山在,你的‘安全’也比較有保障!”
這個女人無視他暗示和哀怨的眼神,風一樣的跟著沈軼就走了!
讓他一個人在房間,深刻地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和寂寥!
問客房服務要了酒,大好的光陰只能飲酒度過。
落地窗上,倒影著他無處宣泄鬱悶的身影。
許久之後,他放下了酒杯,轉(zhuǎn)而拿起地板上的手機。
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輕輕一劃,點到一個熟悉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男人漆黑如夜的眼睛深邃又認真:“遠崢,我在江城!明天見一面!”
……
跟陸遠崢約好時間的顧西陸,不是不想跟楚喬打個電話。
不過一想到沈軼離開之前,暗示意味明顯的話語,最終只是笑了笑,然後扔了手機。
今天的突破,已經(jīng)超過他的想象。
不急!
他應該給她一點緩衝的時間!
—————————
與此同時,與顧西陸相鄰不遠的房間內(nèi),沈軼和楚喬,正在進行第一次關(guān)於往事的談話。
可能是因爲跟沈軼挑破了身世的問題,楚喬現(xiàn)在面對沈軼的時候,沒有絲毫的不安和忐忑。
她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只有一個問題。
楚喬擡頭,迎著柔和的燈光,清潤的眼眸裡都是堅持:“你愛我媽媽嗎?”
“愛!唯此一生!”
沈軼喝酒的動作頓了頓。
他帶楚喬進房間,一是幫她避開顧西陸,哪怕是要結(jié)婚的關(guān)係,女孩子能夠矜持一點,也是爲自己保值。
其次,就是因爲猜到他今晚宣佈的身世問題,這丫頭的心裡,只怕不像表面上看起來平靜。
所以,他的答案並無保留。
“我媽媽愛的是誰?
你,還是楚涵雲(yún)?”
沈軼嘆息,飲了一口酒之後,似陷入了回憶。
“……丫頭……有一種愛情,轉(zhuǎn)身就是錯過;
有一種愛情,一眼便是萬年!
我和楚涵雲(yún),從出身就註定了,他比我幸運……”
沈軼的娓娓道來。
時過境遷,仍帶著放不下心結(jié)的執(zhí)著和悲哀,讓楚喬心酸。
ωwш ttκΛ n ¢〇
不過是一個老套的愛情故事。
一個有理想的私生子,卻不知道什麼原因,不得母親歡心,打罵虐待,養(yǎng)成了他沉默自卑的性格。
從小的生活就是不停的流浪,再流浪。
直到有一天,一個好心的建築大師找上門,願意收他做關(guān)門弟子,
他的命運纔開始改變。
這個好心的建築大師,不用說就是喬松柏。
沈軼到了喬家以後,母親堅持獨自離開,他的人生從此就禁錮在了喬家。
喬松柏是一代名師,書香門第,家教嚴格,不論是對他還是對喬家唯一的女兒喬楠都寄予厚望,要求嚴格。
喬楠生性活波開朗,而沈軼確是古板嚴肅的性子,甚至有些沉默。
喬楠在沈軼的成長中,給了最多的陪伴和溫暖。
喬松柏的原配齊如雪病逝以後,他們隨喬松柏輾轉(zhuǎn)到了G城,之後,喬松柏另娶。
喬楠十幾年的陪伴和默默跟隨,終於讓沈軼從灰暗偏激的人生觀裡轉(zhuǎn)變過來,也終於意識到自己對喬楠的感情。
可惜,那時候,他身上的枷鎖太重,功名心讓他辨不清自己的真心。
喬松柏的讚賞和褒獎,以及對成功的企望,讓他對喬楠的感情選擇了沉默。
直到他發(fā)現(xiàn),自母親病逝之後,性格沉澱溫婉的喬楠開始恢復開朗的本性,跟喬楠追悔的時候,伊人心已變,從此鑄就了終身遺憾……
所以,喬楠終身所愛的人,竟然還是楚涵雲(yún)……
楚喬覺得自己的身世已經(jīng)不需要質(zhì)疑。
如果喬楠愛的是楚涵雲(yún),那麼,她必然就是楚涵雲(yún)的女兒!
從顧老爺子那裡知道了身世問題一說,楚喬心裡一直膈應著。
現(xiàn)在知道了真相,只覺得是鑽心的疼痛。
她現(xiàn)在心裡有許多疑惑,如果媽媽和沈軼沒有關(guān)係,爲什麼會被楚家提到檯面上說話?
楚老太太對母親的憎惡不可能作假,楚涵雲(yún)只怕對這件事也是骨鯁在喉,纔會有她離家出走不來找她的故事!
喬松柏和楚涵雲(yún)對當年喬楠的事情止口不提,絕不僅僅因爲她“死於非命!”
……
楚喬突然對當年的事情產(chǎn)生了極大的疑問和窺探之心!
“你母親現(xiàn)在……”
答應了不問,他堅守了二十幾年。
可是現(xiàn)在突然覺得,也許,他敗就敗在太把承諾當回事。
從古到今,不乏同室相煎,兄弟操戈的故事。
或爲了爭權(quán)利,或爲了爭財產(chǎn),更不乏爲了爭女人!
人家都是怎麼做的?
最起碼都是拼了身家,全力以赴!
唯獨到了他沈軼和楚涵雲(yún)這裡,因爲女人的祈求和主張,他便放了手!
是愛的不夠深嗎?
還是他的手段不夠狠?
沈軼在後來的人生裡,曾反思過自己……
得出的結(jié)論:或許都不是,只不過情到深處情轉(zhuǎn)濃!
喬楠說:“既然錯過了豆蔻和青蔥,何必再去爭韶華白頭?
楚涵雲(yún)沒有錯,你的身份不是他造成的,他和你同樣無辜……”
那些年,沈軼經(jīng)常會想同樣的問題:
如果沒有江月白,沈瑤沒有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會不會對他好一些?
他至少不會連母愛都缺失?
如果沒有楚涵雲(yún),喬楠靜靜的等在他身邊,有朝一日,會不會和他成就最終的愛情?
或許,如果他當年沒有那麼重的枷鎖,他的性子能否像楚涵雲(yún)一樣,開朗不羈,熱誠溫暖得像陽光一樣?
……
喬楠說他遲到了,錯過了她的人生!
錯過便是錯過,沒有如果可以挽回!
連補救的機會都不給!
天知道,他不是有心遲到!
而是到的太早!
早到他還沒有能力安身立命!
早到他還承擔不起任何愛情的結(jié)果!
早到對她的守候只能視而不見!
早到在她苦悶的時候不敢表示關(guān)心!
那時候,他總在想,再等等,再等等!
以他的智慧和進步,他還有時間……
他考慮了太多,也顧忌了太多,卻毫不防備,喬楠生活中走進的偶然!
不得不承認,霸道跋扈的楚涵雲(yún)雖然讓人討厭,卻像驕陽一樣,溫暖的陽光無處不在!
又像三月的春雨,潤物無聲……
等他發(fā)現(xiàn)喬楠整個人像陽光下熠熠閃動的露珠,像破壁而出的春綠,像陽春三月的櫻花時,才知道自己所有的規(guī)劃在楚涵雲(yún)面前,都顯得毫無意義。
更諷刺的事情是,在喬楠出嫁的那一天,他無意中聽到楚和平和喬松柏的對話,才知道自己的生世。
原來他也是楚和平的兒子!
那一刻,他才感覺天塌下來了!
wωω?тт kān?C○
所有的一切竟然這麼諷刺!
仇恨的火苗在那一刻開始燃燒!
如果楚和平?jīng)]有拋棄妻子,他從小在健全的家庭長大,或許就不用揹負沉重的自卑和壓力,也不用跟心愛的女人錯過?!
他的報復從那一刻開始,直到楚和平生命結(jié)束終止。
可是喬楠,卻始終不放棄跟楚涵雲(yún)在一起……
他想不通,不過是遲到了幾年,爲什麼錯過便是一世?!
喬楠最後有多狠決,他心裡的痛就有多重!
“你去美國吧,遠離我們的生活,無論生老病死,天災人禍,各不相干!
不要問,不要聽,更不要插手,算是你爲我做得唯一一件事!
如果做不到,你同樣是在把我往死路上逼……”
……
喬楠的祈求,他做到了!
初初是怨,是恨,是不想,後來卻成了不敢!
哪怕是聽到楚喬浪跡江城的消息,心裡已經(jīng)有了七八分猜測,終究是不敢詢問!
如果不是晚上在陸市長哪裡得到的消息,他無法再自欺欺人,也不會到楚喬這裡做最後的求證。
“別人都說她死了,不過我不信,可惜,還沒找到她……”
明明是輕輕的回答,卻像炸雷一樣,震得他全身的經(jīng)脈都顫抖起來,握著酒杯的手,晃動的厲害。
死了……
果真如陸仲明的說法一樣,死了!
手裡的酒杯落在桌子上,重重的,其實帶著手臂的力量。
沈軼頹然地坐在沙發(fā)上,像一具行屍走肉,溫潤清雅的形象蕩然無存。
他呆呆的看著楚喬,眼睛一閃不閃,眼睛大開,脣片都無法合攏……
良久,他雙手合在臉上,齒縫裡發(fā)出細碎而壓抑的氣息。
帶著沉重得嗚咽,斷斷續(xù)續(xù)的溢出來……
當你以爲得不到是痛,卻發(fā)現(xiàn),陰陽相隔,生離死別,原來會更痛!
氣氛變得沉重而壓抑!
楚喬的回答,本來帶著難得一見的輕鬆和隨意,她一直都不相信媽媽死了,找不到理由讓自己沉痛!
現(xiàn)在看到沈軼這樣,更是不知道要怎麼安慰。
說好的不痛,不哭,都成了含淚而笑。
是笑,其實還是淚!
沈軼的嗚咽傳進楚喬耳朵的時候,她便覺得那聲音醇厚鈍重,像是沒開刃的刀片,每一刀都割在心口上。
她蹙著秀眉,坐到沈軼身邊,挽著他的胳膊靠過去,突然就覺得,這是世界上與她心情最接近的人。
偏頭靠在沈軼肩頭,聲音嘶啞:“我相信她還活著!”
不想沈軼掙扎的人生,從此掉進萬劫不復的地獄深淵。
————————
晨曦的陽光照應在楚喬的臉上,柔柔散散的光影踩著微漫的舞姿。
阿山過來敲門的時候,楚喬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晚陪沈軼喝酒聊天,睡得太晚,不想喝酒後的睡眠質(zhì)量如此之好。
沈軼臨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爲她叫了酒店早餐。
什麼時候睡醒,套房服務會通知送過來。
楚喬收拾妥當,走出房間的時候,連阿山都眼前一亮,“小姐,先生的眼光真不是蓋的,你這身服裝上身,整個人的精氣神提升十倍啊!”
跟沈軼的關(guān)係得到證實後,楚喬心情輕鬆,對阿山的態(tài)度也親切隨意了許多。
“山叔,沈……我叔叔呢?”
“先生跟陸市長有個參觀活動,今天應該比較忙。小姐有什麼需要,直接找我就行了!”
楚喬馬上就想到,作爲沈軼的貼身助理簡司機,阿山留下來照顧她,一定是沈軼交代的。
這個時候抗議已經(jīng)無效,不如心平氣和的接受。
楚喬很快便吃好早餐,然後跟阿山一起出門,在經(jīng)過顧西陸的房間時候,腳步有些踟躕,不知道是否該叫上他一起。
阿山將她忐忑的表情收在眼底,輕咳兩聲,待楚喬轉(zhuǎn)頭,凜然正色道:“小姐是想問顧先生嗎?
早上你還在睡覺的時候,顧先生就過來找先生了,兩個人還說了一會兒話……
顧先生跟先生的意思一樣,今天由我陪著小姐,他們都有事呢!”
楚喬擡眸,臉頰染上不自然的紅暈。
錯開視線:“我在G城的時候,顧先生很照顧我,所以他到江城出差,我也要盡好地主之誼!”
wωω⊙тt kán⊙c o
阿山一聽,笑聲郎然:“這個當然,小姐和先生一樣,都是重情義之人,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顧先生,也是應該的!”
呃,這話怎麼聽都有打趣的意思?
可人家說的一本正經(jīng),楚喬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偏過頭,板正了臉色換個話題,“山叔,叔叔的意思是他快要回美國,想讓我這幾天住在酒店嗎?”
阿山點頭:“跟陸市長達成初步意向之後,就要回美國處理一些公務。
到時候有專門的考擦團隊過來調(diào)研,做市場評估,後續(xù)投資的事情,都有專門的團隊處理,所以,先生應該很快就要回去了!”
楚喬收回視線,“那我們回家取些東西,趕緊過來!”
“好!”
阿山戴上一副墨鏡,將他硬朗的容顏遮住大半。
明知一會兒會遇上什麼情況,沒發(fā)生之前,他便要裝作毫不知情。
早上,先生和顧西陸的對話並沒有瞞他,無非是要他配合著,一會兒在齊家老宅演一出好戲。
“你知道阿喬的前男友已經(jīng)回了江城嗎?”
“你想怎麼做?”
“這對母子並不知道阿喬的真實身份,我想沈叔叔幫忙做場好戲!”
“昨晚的刺激還不夠?”
“起碼不到當面決裂的地步!”
“需要我怎麼做?”
“久貧乍富的女人,無非有兩條路,一是豪門認祖歸宗,二是傍上了有錢有勢的男人。
我需要沈叔叔出手,讓那對母子把楚喬最後的尊嚴踩碎……”
“你不怕結(jié)果適得其反?阿喬一蹶不振?”
“有我和你在,她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別無選擇!”
“需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壕出高度的送楚喬回齊宅……”
“你爲什麼不親自去?”
“因爲在G城,纔是終極對決!”
沈軼當時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當年輸給楚涵雲(yún),到底輸在了哪裡。
這樣一個果決主動的腹黑男人,他的對手不敗都不可能!
阿山並沒有直接送楚喬回喬宅,而是繞到了商業(yè)圈最有名的造型屋,爲楚喬做了個造型。
不浮誇,卻很時尚。
過肩的長髮,在髮梢做了很隨意的捲曲,蓬鬆的披散在肩頭。
化妝師給她畫了個很符合她氣質(zhì)的淡妝,秀氣精緻的小臉便顯得立體。
五官精緻,鼻樑挺翹,微閃的眼眸盈盈有光,微抿的嘴脣瑩潤如五月的櫻桃。
看得阿山都止不住感嘆:“小姐,女孩子還是應該經(jīng)常打扮打扮,你這樣隨便畫畫,簡直美出新境界!”
楚喬笑笑:“山叔,不過是回家拿些東西,畫這麼濃重的妝容,實在沒有必要……”
阿山把眼鏡推了推,一雙眸子在墨色鏡片後面微閃,難掩其中精睿:“我們時間大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小姐的黑眼圈有些重,畫個妝剛好遮掩一下!”
楚喬一聽黑眼圈,便想到昨晚又是哭,又是晚睡,黑眼圈在所難免。
阿山說得有道理,便不與其爭辯。
感覺上,她總覺得今天的阿山不如以往穩(wěn)沉,可又說不出這樣有什麼不對。
在她跟沈軼捅破身份的關(guān)係之後,她自己不也在心理上和行爲上都起了變化嗎?
“山叔,我們今天怎麼換車了?這個,是傳說中的勞斯勞斯.幻影嗎?”
阿山挑眉,臉上笑容不減:“小姐,你還蠻識貨嘛!
不錯,先生今天用車,這兩個車,都是朋友借我們的!
先生回江城投資,身份保密,他的車越低調(diào)越好。
二選一,我們就只好高調(diào)了!”
-本章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