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霜之哀傷
王樹林這纔有空徹底掙開了披風(fēng),手疼得捏不緊拳頭,呼哧呼哧狂喘如牛,高度緊張地調(diào)和氣息,樸恆熾的呼吸則依舊悠遠綿長,略出了一點點香汗,高下立判。其實樸恆熾也並不是佔據(jù)絕對上風(fēng),更沒有對王樹林手下留情,只不過她進攻南宮準(zhǔn)時是標(biāo)準(zhǔn)偷襲,後者毫無防備,這纔在極短時間內(nèi)一舉奏功,而王樹林此時此刻已經(jīng)跟南宮準(zhǔn)的綜合實力不相上下,並且是王樹林先進攻她,這才拖得比較久。真要繼續(xù)打下去,王樹林很難再堅持五分鐘。
樸恆熾怒氣未消,陰森森地說:"你差遠了!"說是這麼說,她感覺王樹林運用真氣的水平大大增加,每一次碰撞都讓自己腹部翻江倒海,這一戰(zhàn)看似壓倒性優(yōu)勢,可的確也損耗了不少內(nèi)力,要想不再消耗內(nèi)力,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真正下狠手,她對別人毫不留情,對這個讓自己多次失望透丁頁的王樹林,卻總也下不去手。
王樹林也是一臉尷尬,事兒是他先挑起的,儘管自認爲(wèi)有理,可能支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殊爲(wèi)不易了,再上前索戰(zhàn)是自找死路,他的憤怒情緒雖然是長期的,可暴怒也只一瞬,很快就被對敵我雙方的冷靜判斷給消減了不少。
於霆很想去幫王樹林,但他潛意識裡覺得這兩人關(guān)係不一般,自己一個外人實在不該插手,再說現(xiàn)在的樸恆熾是自己的老師,自己決不能欺師滅祖。並且真要上去,不但無濟於事,而且還會激怒樸恆熾,在沒有南宮準(zhǔn)和封長冶的前提下,目前整個大熾基地的所有解禁者加起來,也不可能戰(zhàn)勝樸恆熾。
眼見兩人好不容易暫停,於霆便趁此機會一定要喊清楚:"大哥!住手!蔡雪是被玄陰真氣殺死的!跟女皇師父無關(guān)!"
他很明白,這麼繼續(xù)打下去而誰又不讓誰的結(jié)果,只能是王樹林被打垮,非常時期需要立威,攻擊皇帝是必死大罪,樸恆熾也只能殺了王樹林,這才能保住自己說一不二的威信。可她顯然不忍心這麼做,而又極度地好面子,絕不會說出來,那麼於霆自忖由自己說出來,樸恆熾非但不會生氣,反而會暗地裡對自己大加讚賞。
果不其然,樸恆熾瞥了他一眼,森然道:"用你多嘴?"可之前凌厲無匹的殺氣,稍稍斂去了一些。
王樹林不相信:"別騙我!"但他繃緊了的身體也漸漸放鬆下來。
於霆不想強調(diào)自己從沒騙過他,而是正色說:"大哥,我說的是真的。證據(jù)確鑿,蔡雪的遺體就在這裡,你一看就明白,根本騙不了你。"
王樹林看他言之鑿鑿,也深知這絕對假不了,再度看了一眼樸恆熾,後者轉(zhuǎn)過臉,不跟他對視。王樹林暗想:"比她差很多的解禁者要造假殺人,那也完全能做得到。她這麼厲害,卻絕不可能造這個假。玄陰真氣的寒氣跟她的氣是完全相反的,哪怕有一點點她也會本能地抵禦,她連冰棍也不吃……屬性不同是根本原因,她做夢也操控不了寒氣,那麼只有可能是海島神介,或者他手下的某個寒派解禁者所爲(wèi)!"
想到這兒,他反倒略微感到一絲輕鬆和欣慰,雖然面上拒絕承認這個事實,可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卻無法抹煞:"幸虧不是她!幸虧不是!我就知道,樸恆熾絕不是這種人!"
樸恆熾見他眉目緩和許多,便轉(zhuǎn)身回到寶座上。於霆怕這兩人尷尬,就繼續(xù)說:"大哥,你來看看吧,蔡雪……死的時候並不痛苦。她是被凍成了很巨&大的冰坨,急劇降溫凍死的,一切都保持原樣,整個房間都被凍住了……是皇上師父耗費內(nèi)力化掉了大部分的冰,不過她沒全部化掉,說要留一部分,全當(dāng)是一口冰棺,可以長期保留蔡雪的容貌不腐。"
王樹林這才明白,自己深深誤會了樸恆熾,不分青紅皁白就上來動手,可樸恆熾?yún)s出於對自己的好心,不惜動用大量內(nèi)力消耗這一大塊冰坨,而且還很細緻入微地保留了棺材大小的部分。須知普通冰坨,樸恆熾化解起來沒這麼費力,可見製作這冰坨的人,絕不是一般的寒派解禁者,基本上可以確定就是海島神介本人。樸恆熾之後又被迫跟自己對打,消耗的內(nèi)力更大。也許這就是海島神介的目的,想要藉機造成自己跟樸恆熾不和動手,大量內(nèi)耗,然後再伺機偷襲!真是可惡!
王樹林又感激又擔(dān)心,想要對樸恆熾道歉,並勸樸恆熾回去休養(yǎng),可話突然堵在喉嚨裡,因爲(wèi)他覺得自己犯的錯,不是一句兩句道歉或者安慰可以抵消的,於是總是欲言又止。
樸恆熾淡淡地說:"你要是想要火葬,我也可以代勞。"她是刀子嘴,也是典型的女人,只是在氣頭上不愛說好聽的話罷了。
王樹林長嘆一口氣,低下頭去:"對……對不起……我實在是愧對你太多……"
樸恆熾嘴上不領(lǐng)情,也不接茬:"我看還是火葬吧。你天天看著,心裡也難受。而且咱們這裡,只有你會玄陰真氣,每天用寒氣來爲(wèi)這冰棺固溫,會長久地消耗你的內(nèi)力。敵人想要分化我們,消耗我們,不要再中計了。"
王樹林怔怔地聽著,半天才明白。他也很清楚這是實情,便說:"那……那我再好好看看她,然後就……就火葬吧。你耗損了太多真氣,火葬的事還是我來吧……"
李佳突然開口說:"我跟於霆都是熾派的,我們都可以幫你。"
王樹林很是感激,想:"李佳過去的行爲(wèi),都是因爲(wèi)被孤立和欺負產(chǎn)生的偏激心理。她骨子裡,比那些外表漂亮的相親女好太多了……"
樸恆熾面無表情地說:"蔡雪是你的王妃,現(xiàn)在的物質(zhì)條件不允許大操大辦,但給的規(guī)格是厚葬待遇。給下面發(fā)文,讓本國基地所有的人永遠記住蔡雪。你就在這裡慢慢看吧,退朝。"說著站起身,經(jīng)過張亞鳴的時候說:"給我準(zhǔn)備一件新的披風(fēng)。"隨後在衆(zhòng)人的低頭問安後飄然離開。
王樹林很是愧疚,只呆滯地望著她的背影發(fā)呆,半晌他纔跟於霆說:"請告訴衛(wèi)兵,加派人手保護樸……皇上……"於霆點點頭。
許久,等整個朝堂上空無一人後,王樹林才轉(zhuǎn)過身,緩緩地拉開裹屍布。
蔡雪雙目緊閉,安詳如昔,臉色並沒有發(fā)灰髮暗,在冰塊的保護下,顯得依然光彩照人,並增添了神聖感。
她在死前跟自己的最後一次對話裡,提到過"如果被殺的是她會怎麼樣"這個在當(dāng)時看來毫無意義的問題,王樹林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許蔡雪有變成解禁者的潛質(zhì)--說不定她早有這方面的預(yù)感。
"蔡雪……早知道如此,我就是騙騙你也好,也不該跟你說得那麼直接……雖然你對我產(chǎn)生感情的原因最早也是因爲(wèi)我的這點蠻力和運氣,可後來你就跟卓曉青、翟靜她們完全不同了,她們盼望著我能帶著她們吃香喝辣有權(quán)有勢,而你……你對我的感情昇華了,其他人沒辦法跟你相比……"大哀不哭,王樹林坐在冰棺材旁邊,平靜地說,"現(xiàn)在說別的就跟放屁一樣了,千言萬語就一句,我對不住你。當(dāng)然,我也對不住樸恆熾,對不住太多太多人了。好在樸恆熾是個女超人,我對她還沒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可你……就跟喬靈一樣,我再也見不到了……蔡雪,我對你的感情廷複雜,也說不清楚。我以爲(wèi)我跟你根本還沒正式開始戀愛,可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你卻不這麼看我,你早就把我當(dāng)你的丈夫很久了……值得欣慰的是,你是個明星,你在這世上還能留下一些老百姓永遠留不下的紀念。沿途中如果看到你的電影碟片、唱片或者照片,我都會收集的……說別的也沒有用,我無論做什麼都沒辦法彌補……那我就做一件我能做的事吧:從今天開始,我要好好練功,一定要成爲(wèi)像樸恆熾這樣的,或者更厲害的人。我要爲(wèi)你報仇。你放心,殺你的兇手是解禁者裡的高人,不會那麼容易老死的,我遲早會找到他,堂堂正正地爲(wèi)你討回公道……"
當(dāng)晚,他也沒有回家去,只覺得自己沒有辦法面對樸恆熾,還不如留在這裡跟蔡雪作伴。樸恆熾門外有大量的衛(wèi)兵看守,雖然對海島神介毫無用處,但起碼也能使得熟睡中的樸恆熾及時警覺。於霆和李佳都藏在暗處,以免敵人偷襲。薛立峰也是解禁者,但樸恆熾沒有安排他在這裡守著,一是自傲,不願意讓外人幫忙,二也是不想讓薛立峰覺得自己太警惕緊張,小覷了自己。
這期間,貝貝來給他送了一次飯,除此之外,沒有人上來打擾他。
他守著蔡雪,自然旁人就不方便在場,這樣一來,整個太和殿乃至周圍,也就他一個人,絕大部分守備都集中在自己的王府,也就是樸恆熾的住處。蔡雪已經(jīng)死了,外面的冰棺也很結(jié)實,遺體也沒那麼容易受到摧殘,於是王樹林偶爾離開,也是很放心的。
他破例喝了不少酒,本來酒量不怎麼樣,解禁後內(nèi)力儲備極大,酒量也就無限提升。他沒個數(shù),不斷地灌自己,憋了不少尿,但在遺體所在的太和殿解手是對逝者的大不敬。所謂的太和殿只是個名稱,其實是三層的樓房,他不願上樓去上廁所,就遠遠低跑了出去。
酒氣隨著尿出去,他清醒了不少,又是陣陣的失落哀慟。等他往回走的時候,驀然覺得陰風(fēng)陣陣,這可不單單是天涼的原因,總覺得有點不對頭,警惕心再次提起,也有些畏懼:"海島神介老謀深算,也許就是想讓大多數(shù)人以爲(wèi)他的目標(biāo)是內(nèi)力大耗的樸恆熾,其實也許他是想讓我落單,先處理掉我……"
他本來很害怕,但因爲(wèi)喝了不少酒,加上積鬱難消,悲憤莫名,這時候反而涌上一股豪氣:"操你媽逼!你個老東西,你媽的逼更老!你殺了蔡雪,我正愁找不到你呢!今天晚上我就跟你拼了!就算不能報仇,我死之前也要重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