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被沈泊帶著,那身處於罡光環(huán)繞之下,卻是如履平地,連半點清風都沒能感受得到,而這一次乘坐蘇暮雪的‘煞氣化虹’,卻是有生以來最爲危險的一次旅行。
連雲(yún)山脈中佈置下了大陣,鎮(zhèn)山殿無數(shù)次貼出公告,以及每一位弟子在學會那化虹之術(shù)之時,都會被告誡,不可以低空飛行,至少是需要緊貼著天穹之上的罡風層。
並且不可以在第三層以上的罡風中飛行,而進入到連雲(yún)山脈內(nèi)部,特別是途經(jīng)各大殿、府、院等重地領(lǐng)空之時,皆要放低速度,不得將虹光速度提得太快。
而具體的速度控制,便是要依照個人的修爲而行,到目前爲止,修士還沒有得出一套速度計算的數(shù)值表出來,但是在飛行高度上已經(jīng)是有著非常嚴格的劃分。
一來是防止被連雲(yún)山脈中所佈置下的重重禁制所誤傷,第二也是爲了防止速度太快,控制不靈活的情況下導(dǎo)致與其他弟子相撞的意外事故。
也就是青辰道這等嚴格管理的宗門,才能夠做到領(lǐng)空上面各種飛行零傷亡保持百年的記錄。
在外界,每年死於空中相撞,或是因爲虹光速度過快而導(dǎo)致護身罡氣解體身亡的事故,死亡總?cè)藬?shù)絕對不比修士之間的爭鬥少多少。
但即便是如此,在達到凝罡境之前,內(nèi)門弟子也是不允許飛行的,也就是蘇暮雪這等真?zhèn)鞯茏樱艙碛性诰凵肪郴顼w行的權(quán)限,若是其他人,早就被空中游蕩的巡山使攔截下來。
但是慕輕塵現(xiàn)在只希望快點來幾個巡山使將他們攔截下來……
“你的手!不要按得這麼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蘇暮雪低聲喝道,同時手上的指訣也是隨著氣息的絮亂而出現(xiàn)幾分誤差,導(dǎo)致腳下御使的煞氣開始進入那混亂的狀態(tài)。
“哦。”慕輕塵意識下地鬆開了手,然後被那猛烈的罡風一吹,整個人像是站在鋼絲上面一般,搖搖晃晃,一股極爲強烈的恐懼感襲來,現(xiàn)在身處於罡風層的高空之上,一眼瞄下去,透過渺渺雲(yún)霧,那是一大片的山林。
“啊!”慕輕塵驚呼著,直接將蘇暮雪的腰緊緊抱著,這纔將自己的身形穩(wěn)定。
蘇暮雪臉上鮮紅的欲滴出血來,手上的指訣已經(jīng)全部亂套了,根本無法控制住身下的煞氣,那一道如若雲(yún)霧的流光,將兩人環(huán)繞在其中,那一道虹光像是沒頭的蒼蠅,在高空上胡亂地飛。
失去了蘇暮雪法力的維持,那一道煞氣根本就無法抵擋住那高空罡風的衝擊,身上所繚繞的光輝逐漸消失,兩人所身處的高度直線往下狂降。
“放手!”蘇暮雪快瘋了,被慕輕塵這般緊緊地抱住,整個人都緊貼在她身後,只感覺到呼吸無比困難,更別說還想要維持法訣什麼的,體內(nèi)的真氣都無法.正常運轉(zhuǎn)。
“不能放啊!”慕輕塵剛想放,便是想起了現(xiàn)在所身處的環(huán)境,如同是溺水的人,都會死死抱住任何一道救命稻草,即便是明知道抱住也只會一起沉下去,但生命最本能的恐懼,即便是他的意志早已經(jīng)是經(jīng)歷了重重磨練,也無法完全克服那份最原始的求生慾望。
“那你手鬆開點。”蘇暮雪咬著牙道,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她都快哭了,逐漸穩(wěn)定了體內(nèi)的真氣,無比艱難地掐出了一個指訣,讓兩人往下掉的速度減緩了許多。
“好,我鬆開點……”慕輕塵顫抖地說著,雙手從環(huán)抱式,變成了最開始兩掌緊貼在蘇暮雪的腰間,但半個手掌卻是貼在她肋部。
感受著腰肋傳來的那一股異樣的感覺,蘇暮雪在想哭的同時,還需要忍住身體上傳來的敏感反應(yīng),雙手顫抖著,再一次捏出了一個指訣,將腳下那一道煞氣光華穩(wěn)定住。
慕輕塵已經(jīng)看到了在他們不遠處,有一道流光正在盤繞著,其中那所逸散出來的氣息卻是非常強大,最起碼也是凝罡境界的修士,一眼卻是認出了其中的虹光顏色。
心中頓時是安定了許多,那明明就是之前帶著黎師弟先行離去的林宿。
剛想要說出這個情況讓蘇暮雪安定下來,但隨即一陣罡風猛烈襲來,不僅是讓他灌了一口風,還把整道煞氣吹得劇烈地顫動,像是隨時有可能直接墜落在地上一般。
他的雙手能夠非常清楚地感受到身前這位李師姐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很明顯,她心中的恐懼,此時並不比自己小多少。
自幼便是隨著父親進入到這青辰道中,一入門那便是進入到真?zhèn)鲗W府之中。
除了自己父親與師傅,還有幾位師兄之外,卻是從未與其他男人交流過,在她成年之後,更是沒有一個男性能夠如此親密地與自己接觸。
踏上修煉路途一來,所接收到的那便是最高等的教導(dǎo),即便是御使煞氣,在央求下獲得了師尊傳授化虹之術(shù),以往的飛行都是由師尊或是幾位師兄陪同,今天還是第一次獨自飛行。
之前從來沒有過帶人的經(jīng)驗,又被慕輕塵這樣一鬧,根本就無法維持住手中的法訣,生死之間的那一種恐懼,前所未有地顯現(xiàn)出來,化成一道滔天巨浪,瘋狂地衝擊著她的心神。
既然知道林宿師兄就在一盤,慕輕塵的心也逐漸穩(wěn)定下來,爲了不刺激到這位李師姐,暫時還是先隱瞞這個消息,維持現(xiàn)狀,那就是應(yīng)對目前局面最好的辦法。
“穩(wěn)定下,別怕,我現(xiàn)在放手,你當做我不存在便是了……”飛了一陣子,感覺到身前這位師姐的情緒波動越來越大,慕輕塵也是明顯感覺到不對勁,連忙輕聲說著。
“你……”蘇暮雪剛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讓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心中的思緒更是亂成一團,那維持煞氣的法訣一陣絮亂,更被罡風一吹,劇烈地顫動起來,像是要直接在半空中散架了一般。
“不要著急,你當成是你自己一個人在飛,就你自己一個人而已,就跟平常一樣,該怎麼飛就怎麼飛。”慕輕塵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緩,但還是抑制不住那一股微微的恐懼。
雙手已經(jīng)逐漸離開了那溫暖的軀體,腳下真氣涌動。
情急之下已經(jīng)是暫時將自身的金書真氣都給調(diào)動出來,讓自己的身形儘量地保持著穩(wěn)定,即便是面對那罡風的衝擊,他能夠站穩(wěn),不動,軀體從每一個部位上涌起一道真氣,將迎面而來的罡風衝擊給化解掉。
蘇暮雪只感覺到放在自己腰間的那雙手掌已經(jīng)不見了,在這罡風的吹拂下,忍不住想要回頭去看看那個人是否還在自己身後,莫不是真的掉下去了吧。
“放心,我沒事,師姐,你還是當做我不存在好了,無論發(fā)生什麼事情,就當做跟平時一樣在飛,平時怎麼做的,現(xiàn)在就怎麼做……呃,當然,不要玩那種高難度的動作,我怕……”
慕輕塵的話裡還是透著那股抑制不住的恐懼,但已經(jīng)比之前好上了許多。
聞言蘇暮雪宛然一笑,手中的指訣卻是一亂,正好又是一道罡風瘋狂襲來,煞氣晃動著。
慕輕塵怪叫一聲,再一次摟住了蘇暮雪的腰,雙手緊緊地環(huán)抱著。
這一次,蘇暮雪卻是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是臉上的緋紅又濃郁了幾分,壓低了聲音道:“不要亂動了。”聲音小的想蚊子低吟一般,若不是慕輕塵現(xiàn)在注意力非常集中還真的聽不到。
雖然是知道林宿在一旁看著,真正危險的時候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但是這種在生死線上徘徊的感覺,卻是兩個世界,兩段人生中都從未體驗過的。
但逐漸的,他也像是與懷中的蘇暮雪一般,被某種氣息所感染著,將心神穩(wěn)固下來,不再去想身處於這種險境,而是感受著那迎面而來的寒風,繚繞在身周的雲(yún)霧,更重要的還是懷中這一具柔軟的軀體。
穿行於煙雲(yún)之中,擡頭那便是觸手可及的明月,身周那是源源不絕流轉(zhuǎn)著的神秘光輝。
這種感覺,如同是真正化身成神仙中人,懷中的麗人,那烏黑秀髮在經(jīng)受了煞氣削弱的罡風吹拂下,更是化成漫天青絲,浮動著他的臉頰,心中某種悸動,在這一刻萌生而出。
蘇暮雪現(xiàn)在幾乎是將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依靠在背後那個軀體上面,不知不覺間,卻是沉浸入了這種感覺之中,在這清冷的月華之下,能夠給予她安全感的,卻是這溫暖的懷抱。
兩人之間再沒有任何語言交流,彼此都沉浸在這種美妙的感覺之中。
如夢似幻,一切在這渺渺的煙雲(yún)之下,更顯得幾分虛幻的意味,或許兩人都將這一幕,當成了只存在於心底裡最深處那美好的記憶,誰也不願地點破,就讓彼此都珍惜這一刻的寧靜吧。
“到了,下來吧。”蘇暮雪淡淡地說著,臉上的潮紅之色早已褪去,又化成了那個最初所見到的模樣,淡青色的素裝,在那月華之下,更顯出了幾分不可褻瀆的聖潔之感。
慕輕塵鬆開手中的溫暖,竟是有幾分不捨之意,但已經(jīng)到了朝龍府的地頭,自然是不敢做的太出格,走到一旁,看著蘇暮雪將那一道煞氣收起來,心中卻是莫名一蕩。
彷彿剛纔那一鬆手,像是放開了某種世間最爲珍貴的事物。
感受著背後那道熾熱的軀體離開,蘇暮雪心中也是莫名地感受到了幾分失落,那一個雖然無力,但卻能夠給她溫暖的依靠,已然消失。
這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或許,不,定然也是最後一次,這一份感受,只能永遠地埋藏在心裡,或許等到許多年之後,回憶起來的時候,還能帶來一份寧靜的感動。
淡淡的戀,淡淡的不捨,只能化成種子,緩緩飄蕩在兩人的心間,等待著有朝一日的綻放,那時候,或許盛開的將是世間最美麗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