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陸爍終於把手上的書頁刻印下來,吹了吹墨,這才擡頭問了清泉一句。
清泉今日跟著白管事出去了一趟。
這一出去可不得了,一回來,他立刻就興奮地跑到澹梅軒,將野草一樣在京師瘋狂蔓延的謠言說了出來。
這謠言不是別的,正是關(guān)於昨晚發(fā)生在姜府的事。
姜府地段繁華,周遭俱是高門貴戶,昨日四皇子那一聲喊,衆(zhòng)人不明就裡,抱著幫一幫結(jié)個善緣的打算,直接衝進(jìn)了姜府。
等看到姜府裡頭的四皇子和軒德太子時,再後悔就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已經(jīng)上了賊船,難不成還能下來?
再加上四皇子打定主意要將此事鬧大,徹底壞了軒德太子的名聲,坐實他欺君之罪,因此,這件事趁夜就傳遍了京師。
如今京師衆(zhòng)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姜家小姐與軒德太子勾搭成奸,竟不顧聖上的指令廝混到了一起,更是被姜小姐未來的夫婿直接捉姦,鬧到了衆(zhòng)人面前。
這等風(fēng)流韻事,可比誰殺了誰、誰又貪了多少白銀要吸引人的多,加之這等事沒什麼顧忌,因而京師上至九旬老母,下至三歲幼童,俱都知曉了此時。
四皇子的目的倒是達(dá)到了。
“……然後小的就不知道了。”
清泉搖搖頭,見陸爍收起了晾乾的紙張,慌忙接了過來,遞到孫哲面前。
他邊做著手裡的事,邊繼續(xù)說道:“小的只聽說,四皇子和太子殿下今日一早都被召進(jìn)了宮,估摸著是要挨訓(xùn)受懲……至於姜小姐,聽說現(xiàn)在也被皇后娘娘派嬤嬤監(jiān)視起來,軟禁在姜府裡。”
陸爍聽完,眉頭微微一挑,半句話沒說,又將手裡剛弄好的紙張遞了過去。
清泉夾在中間,幫著弄了一會兒,等一本書大略裝訂好了,陸爍才吩咐道:“好了,到此爲(wèi)止吧,你先下去吧!”
啊?
清泉方纔見陸爍半句不言,本就鬱悶,此時再聽陸爍如此說,更是摸不著半點頭緒。
不過他見陸爍沒有半點評價的意思,呆在這裡亦是無趣,遂才退下了。
只留下孫哲和陸爍在室內(nèi)。
兩人洗了洗手上的墨灰,又重新回到燈掛椅上坐下,陸爍這才問孫哲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四皇子和軒德太子之間的事,孫哲自來了京師之後,耳聞不少。
他端起手中的茶碗,吹了吹上頭的浮沫,飲了一口,又噔的一下放到小幾上,方纔道:“四皇子想要惡整太子,只不過做的太過明顯,衆(zhòng)人都是心知肚名的……至於太子,欺君在先,侮辱弟妾在後,聖心難測,不知會被如何懲戒呢!”
聽他如此說,陸爍笑了起來。
他們二人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陸爍說道:“……我看這次的事,不止是四皇子和太子兩人之間的事。”
“你覺得有人在插手?”
見孫哲面露驚訝,陸爍輕輕點點頭。
“這次的謠言鋪天蓋地,四皇子即便有這個能力,倉促之間也做不到這樣……加之,前次謠傳太子欺君的事,可是將四皇子一併坑害了的,四皇子一向喜歡直來直去,這事可不是他能辦的出的……”
孫哲遲疑的點點頭,面上有一絲惘然。
過了一會兒,他似有了些頭緒,擡頭問陸爍道:“……若是有人插手的話,你覺得會是誰?”
這個誰,值得自然是幾位皇子。
陸爍搖搖頭。
他是真不知道,況且,即便他猜了些方向,但因有些事機密,也不變與他細(xì)說。
“……我也沒什麼頭緒,只覺得這人手段了得,若繼續(xù)這樣下去,四皇子和太子遲早會兩敗俱傷。”
這倒是真的。
兩人都陷入到沉思當(dāng)中。
過了一會兒,陸爍率先打破了這種靜默。
“不想這些了!”
陸爍擺擺手,笑道:“鄉(xiāng)試在即,原本你幫著我整理孤本,就已耽誤了不少時間,如今又跟你說了這些,更是離題千里了……我的罪過我的罪過!”
“爍弟不可如此說。”
孫哲雖面色肅然,眼中卻含笑,說道:“明年若有幸能中,這些官場之事遲早是躲不掉的,如今又恰逢風(fēng)起雲(yún)涌之事,多瞭解些,總沒錯處的。”
陸爍瞭然,微笑起來。
不過,他看著孫哲那張略微肅然的面龐,卻恍惚想起一個人來。
杜鼎臣。
聽聞他之前已經(jīng)中了秀才,也不知今年會不會下場。
若是下場,經(jīng)歷了那麼一番屈辱的過往,又埋頭苦讀這麼幾年,想來會是此次鄉(xiāng)試的一個勁敵。
……
謠言在京師城內(nèi)喧鬧了大半天,到傍晚時分,宮中的旨意終於下來了。
四皇子心思如何,惠崇帝幾乎一清二楚,他被惠崇帝藉著強闖姜宅的名頭訓(xùn)斥了一頓,責(zé)令他閉門一月,好好面壁思過。
至於軒德太子,則要慘得多。
原先四皇子勢弱,惠崇帝也一日日老去,他將全部的希望都放到了軒德太子的身上,爲(wèi)了加強四皇子的權(quán)威,也爲(wèi)了鍛鍊他,惠崇帝就給他設(shè)了監(jiān)國之職。
泰半奏章奏摺,惠崇帝批閱之前,都會先交由軒德太子審奪一遍。
雖然最終的決策依舊取決於惠崇帝,但這卻是種無上的榮譽,不是一時的權(quán)力能夠掩蓋的。
試問,從大齊監(jiān)國開始,有哪一任健在且權(quán)柄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帝王,會自己給自己設(shè)置個監(jiān)國?
也因爲(wèi)這個,由四皇子黨派投向太子一派的官員也愈發(fā)多了起來,倒使得軒德太子權(quán)柄更盛。
現(xiàn)在太子被撤銷了此職,他丟的不止是這個職位,更是惠崇帝的隆寵。
軒德太子沮喪且氣氛,陳皇后大怒,陳府驚懼,太子黨派也出現(xiàn)了些渙散。
至於四皇子黨,雖說四皇子也被下令面壁,但這個命令一出,卻給了他們一個訊號,使得他們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四皇子憑一時意氣種的因,倒得了個好果。
至於姜府?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惠崇帝的兩個兒子都栽在一個女人身上,且讓全城老百姓都看皇家的笑話,惠崇帝哪能不氣憤,姜府自然得不了好。
姜景華被降了職,不尷不尬。
至於姜小姐,原本要一條白綾賜死的,還是太子以死相逼,苦苦相求,這才保了一條命,且終於如願進(jìn)了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