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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雨傘

第37章 雨傘

陰雨漸急,斜風不止,林小璐雖打著傘,但仍不時有雨滴被吹落在她的身上。

一段時間過去,校門口處,人羣已經過了聚集的高峰。

距離家長會開始的時間也只剩十分鐘左右,多數學生家長都已經就位,甚至於在教室中彼此攀談起來。

其他學生們指引父母前往教室後,也是各作選擇,一些平日裡就自己出行的孩子會照?;丶?,其他的則聚集在圖書館或者體育館,等待著家長會的結束。

操場和教學樓外的空地空無一人,畢竟不會有人想去淋雨。

門口的人羣越發稀疏,已經只剩三兩個學生和林小璐一樣打傘等待著家長。見沒什麼人,門口的保安也走出了保安室,頗爲盡職地關上了大門,只餘下側面出入口供行人通過。

林昀還是沒來。

雨勢愈加浩大。

林小璐掏出了手機,看了看自己此前的消息記錄,【一定】這兩個字的回覆是如此顯眼。

她想起媽媽還在的時候。

望著空無一人的花壇,林昀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即便已經做好了準備,真正面對這一幕時,他還是會感覺難過。

便在這時,一旁的屋檐下,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地將蝸牛從水中摘出,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天空中響起雷聲,雨水在風中陣陣飄落。

“殘獸?”林小璐一句話就讓他啞口無言。

最後,他聯絡紅思與向異策局說明了情況,躲開了周邊不斷拍照的人羣,直接走空中路線飛到了夕照中學的附近。

他並不希望林小璐因此意識到他和“翠雀”當時同處一地,所以有些生硬地咳嗽兩聲:“殘獸這麼危險的存在,你爲什麼要往這種方向去想?”

就當做是自我滿足吧。

只是想到女兒的臉,想到她會因爲自己失約而露出怎樣的表情,他便感到一陣歉疚。

一如既往地尋到了一處小巷子,恢復正身後從中走出,林昀向著目的地奔跑。

手的主人做完了這件事,便又後退了幾步,重新回到了不會被雨淋到的地方。

比起林昀在時間規劃上的嚴謹作風,安雅就隨性了許多,踩點和遲到屬於常事,每次也都被她打著哈哈糊弄過去。若是真的惹林小璐生氣,比如某一次她完全搞錯了家長會的時間,就會買許多的零食玩具,然後帶林小璐前往遊樂園,等到女兒在糖衣炮彈下徹底消解了不滿,再可憐巴巴地問她:“璐璐最懂事了,原諒媽媽好不好?”

最後一名留在那裡的學生等來了自己的母親,兩把雨傘的傘緣相接,傘下的母子說笑連連。

面前男人擠出的僵硬笑容,與她記憶之中,自己母親偶爾遲到時的俏皮笑靨,漸漸與之重合在了一起。

“因爲珞明線遭遇了殘獸襲擊,是……新聞上說的?!绷中¤丛捳Z間頓了頓,然後指著自己的手機,“你是坐這班輕軌電車來的吧?”

從落地之前就已經超過了家長會開始的時間,此時只不過是亡羊補牢,一廂情願地想著能快一點就快一點。

林昀在雨中奔跑。

“家長會,是啊,家長會?!?

父女二人就這樣,同舉一把傘,在雨中向著教室漫步而去。

等家長會開始,如果他還沒到,自己轉身就走。至於班號,編輯一條短信發過去的事。

橫豎不過是家長會,此前兩年都沒有人來參加,她也沒感覺有什麼問題。

林昀沒能回答,他試圖在臉上扯出一個微笑,以表達自己的歉意,但生疏的表情管理不足以讓他作出如此細膩的表情,最後只能怪異地揚了揚嘴角。

只是,他的內心深處也知道,林小璐未必會在那裡等他。

呆呆地看著蝸牛重新從殼中伸出觸角,慢慢爬行。她沒來由地想起自己假稱離家出走,借住在林小璐家的那晚。

往日回憶自眼前一閃而過,林小璐望著滂沱的雨幕,口中吶吶自語。

“沒,我這是路上騎車摔的?!?

黑色的雨傘在傾盆驟雨中微微搖曳,維持著它遮蔽住的那一方小小空間,慢慢地消失在了雨幕裡。

曾經自己離家出走時,他找上同學家,那憔悴的疲憊的狀態已是她記憶中最爲狼狽的模樣。而今天他看上去更加難堪了:不光是一向整齊的正裝完全溼透,平日梳理整齊的頭髮也像鍋蓋般貼在腦門上,臉上那些細小的傷口更是頗爲不堪。

“蹩腳的謊話還是適可而止吧?!绷中¤磹灺暤?。

她剛說出這句話,彷彿是爲了證實什麼一般,一段音樂聲便驟然響起,其旋律動聽,但在校園廣播的音質下卻顯得同響雷炸響般,將林小璐從思緒之中拉回了現實。

這段旋律對夕照中學的學生來說很熟悉,那是上課鈴聲。

只是因爲戰鬥的地點是高速行駛的列車,空間上的持續變化使得他難以用絲線速戰速決,貿然啓用傑作等威力更大的招式又有可能波及車中的其他乘客,最終不得不拾起自己早就有點生疏的基礎魔力技巧。

她就這樣交出了雨傘,順其自然地站到了林昀身旁,躲進了雨傘下面。伸展發酸的手臂,甩了甩自己那被雨水浸溼的袖口。

他這樣自我開解著,於大雨之中望見夕照中學的校門,然後再一次加快腳步,從旁側的人形通道中穿行而過。

現在的她真的有必要爲了家長會而如此介懷嗎?

至於那個男人,她早就已經對他失望過了,對於他也沒有任何信任可言,來與不來,都不可能讓自己有什麼情緒上的波瀾。

安雅是自由職業,平日時間安排比林昀靈活許多,所以總是由她來參加家長會。

望著這個自己無比熟悉卻又疏遠的男人,她第一次感覺他那刻板沉默的外殼裂開了一絲,自己從中窺見了一些更加真實的東西。

又搞砸了。

林小璐耷拉著眼瞼,擡手露出了泛光的手機屏幕,正中央的電子鐘顯示出了時間:“已經四點四十了。”

……

林小璐頓著腳,鞋跟不斷敲擊著地面,又帶起水花,發出“吱譁吱譁”的聲音。

他遲到也好,爽約也罷,都是他的事情,對自己造不成影響。

她把手中的雨傘遞了出去。

“璐璐……”他開口,卻發現聲音有些沙啞。

積水的路面泛著水波,一隻蝸牛被淹在了水坑裡,緩慢的速度讓它無法從中脫離,只能無力地縮進殼中,等待著不久之後的死亡。

林昀儘可能顯得若無其事:“電車停運,我只能從路邊掃了輛單車?!?

而在時間安排有所改變的今天,這是家長會開始的標誌。

她面上掛著有些欣慰的笑容,靜靜地看著林小璐和林昀消失在遠處,可待到人影不見,面上又顯出了幾分落寞。

林昀微愕,怔怔地看著林小璐遞出的雨傘,猶豫著將之接過:“這是說……”

不多時,林昀沉默著伸手,淋溼的指尖觸及了口袋中的手機:至少他得問問班級在哪。

不如說,要不是今天把家長會的事告訴了林昀,現在的自己已經跟往年一樣,把家裡的情況跟班主任如實說明,然後就可以完全不管什麼家長會的事,提前放學回家。

“咳,不是。”

即便是把注意力放到手機屏幕上,想要通過刷新社交媒體去打發時間,可是林小璐還是會感到心神不寧,視線時不時便會瞟向校門口。

輕軌電車停下後,興許是因爲第一次在異策局封鎖之外作戰,所以這次擊敗殘獸,周圍多了不少看熱鬧的羣衆,將這些人從殘獸周邊趕走又花了他一些時間。

林小璐面無表情地想道。

“別把默契都留在這種事情上啊。”

只是無論她如何作想,校門口處始終沒有出現那道身影。

這種疼痛於他而言不過爾爾,他真正在意的還是時間:毫無疑問,他已經遲到了。

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從林昀背後傳來,他的手頓在半空。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不在意林昀是否履行約定的。

“該不會真不來了吧?”

回頭,便看見林小璐正舉著雨傘,靠在大門旁的立柱邊,一臉困惑地看著他。

戰鬥的結果沒有懸念,能夠獨自擊殺蛹的他,擊敗蠖並不是什麼難事。

自己現在站在這裡,只不過因爲家長會一事是她主動提出,不來看一看會顯得不夠負責,是出自責任感的行爲表現。

是曾經的她殷切渴望的,又是如今的她不曾想過的東西。自己似乎因此而真正理解了他一點。

“來得太晚了,遲到了十分鐘?!?

林小璐撇開臉,躲開了林昀的視線:“幫我打著,我舉累了?!?

喘息飄散在雨中,帶不走心中低沉的情緒。他並不想找藉口,沒能及時赴約已成事實。

……

現在提前回家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趕上下午的動畫節目,新系列的魔法少女動畫都已經演到第十集了吧?

說起來,自從真的做了魔法少女以後,她反而沒有時間去看動畫了。

“我舉著它在校門口站了半個小時。”

這一瞬,林昀只覺得心中彷彿滌進一汪暖流,歡暢又有些欣慰。他握緊雨傘,跟隨林小璐向教學樓邁出腳步。

——“爲什麼搞成這個樣子?”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了蠖,比起往常還是慢了幾步。

過了片刻,見林昀還是沒有行動,她便有些不滿地擡起頭:“還在這站著幹什麼?不是要開家長會嗎?”

看見平日總是一副職場精英模樣的男人變成這樣,林小璐覺得自己應該是想笑的,但不知爲什麼,她現在只覺得有點鼻酸。因爲她突然意識到,大人們其實許多時候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從容。

“路上,輕軌電車遇到了一點事,開到一半突然停運了……”林昀解釋道。

對於林昀這一連串奇怪的動作,林小璐沒去管他,而是看了看他那窘迫的模樣,指著那尚在滲血的臉,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爲什麼搞成這個樣子?”

站定在校門口,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於花壇處環顧四周,徒勞地尋找著想象中的身影。只是,他最終一無所獲。

原本就是他主動要求前來家長會,林小璐其實對此未必多麼積極;再加上天氣這般糟糕,自己就算到了學校,可能也只是在自我滿足。

他這樣想著,無比狼狽地站在原地,一時竟有些無措。他知道現在進入教學樓還能趕上家長會,但此行最大的意義已成空談。

夏涼一個人蹲在那裡。

他面上的傷口還在滲著血,這是此前從車上破窗而出時被玻璃碎片劃到的,暴露在潑灑而下的雨水之中,有股說不出的刺痛。

因爲動身匆忙,雨傘也被他丟在了電車上,所以只能在瓢潑大雨中瞇起眼前行。

這裡誰都沒有,林小璐自然也不在這裡。

於是她心頭一鬆,舒展蹙起的眉頭,擡起了手臂:

“接住吧?!?

“嗯?”

或者說是自己挑頭要聊天,卻在聽完林小璐的自白後,有感而發的那句話。

那是句雖被說出口,卻不敢放大聲,生怕暴露自己真心的話語:

“真的……好羨慕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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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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