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徒聽蘇陌聲音有異。

忍不住扭頭看他。

就見到蘇陌眸中光彩莫測，可等了半天，硬是沒有下文。

忍不住問道：

“難道說什麼？”

蘇陌聽她言語，這纔回過神來，微微一笑：

“想到了一種可能……

“只不過，這會暫且還說不得。”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瞥了一眼地上的顏心語。

小司徒一時之間如鯁在喉，感覺渾身難受。

雖然能夠理解，卻也忍不住白了蘇陌一眼：

“蘇大哥，你這樣吊人胃口，很是不好……”

蘇陌笑了笑，並未多言，目光重新在這黑龍壁畫上看了幾眼，心神沉浸其中。

壁畫傳功，內中詳情不可能事無鉅細，每一個關節都講解的清清楚楚。

就好像先前的移玄神功第九重。

蘇陌雖然有所得，卻也得慢慢參悟，才能夠體會全部。

眼前這黑龍壁畫，則是因爲他本身就知道九轉神龍功的細節。

對照之下，感覺其中有不少的地方，是被玄帝他們做了改變。

但具體有多少改變，這般改法究竟是好是壞，也需要時間來慢慢琢磨。

不可能全部都一蹴而就。

重新看了一遍這壁畫之後，蘇陌就開始跟小司徒一起探尋其他所在。

能夠被玄帝稱之爲‘皇室絕學’的，必然是當時最頂尖的武功。

這裡收錄的內容雖然不算太多，可質量確實上乘。

其中便有上皇驚世書這門功夫。

蘇陌和小司徒能拿多少拿多少，選好的拿，每一本秘籍蘇陌都儘可能的過目一番，如此，足足整理了十幾套秘籍。

還想再拿的時候，蘇陌忽然回頭看向了真功殿外。

腳步聲是過了一會方纔傳入小司徒的耳中的。

如此又過了一小會，來人已經到了真功殿外。

蘇陌對小司徒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便尋了一處躲藏。

靜待來人現出真身。

來的並非只有一個人，踏足真功殿之後，便聽到一個聲音開口：

“真功殿不可能沒有門戶，想來是公子已經先到了。

“屬下程震鹿，敢問公子可在裡面？”

聽到他的動靜，蘇陌這才若有所思的嘆了口氣：

“原來是你……”

拉著小司徒從皇字廳走出。

果然就見到程震鹿帶著一羣御前道的弟子們，站在不遠處。

程震鹿看到蘇陌似乎鬆了口氣，但是當看到蘇陌手邊地上的顏心語時，忍不住眉角一跳。

臉上頓時有了些忐忑之色。

“公子……這是？”

蘇陌看了看顏心語，笑了笑說道：

“小事而已，既然你來了，倒是可以交給你來處理。”

“……不知道顏心語是如何冒犯了公子？”

程震鹿聽蘇陌這麼說，也是鬆了口氣。

蘇陌也沒有隱瞞，將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程震鹿聽的腦門上冷汗都下來了。

趕在陷入危機的時候，利用自己的本事要挾蘇陌納她爲妃。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總歸來講，哪怕蘇陌當時答應了，此時也是秋後算賬的時候。

難道還真的能夠讓她得逞不成？

當即看了左右兩眼：

“將顏統領帶過來。”

說完之後，又對蘇陌抱拳：

“顏統領敢冒犯公子，此事大統領絕不能容。

“定會給公子一個交代。”

蘇陌點了點頭：

“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道主如今何在？”

“在藥房。”

程震鹿說到這裡的時候，略微猶豫了一下，又說道：

“那一處名爲……懸壺亭。”

小司徒聞言心頭一震。

下意識的抓住了蘇陌的衣袖。

蘇陌倒是平靜，輕輕點頭：

“你著人將這裡收拾一下，能帶走的全都帶走。

“然後帶我去懸壺亭。”

“是。”

程震鹿答應了一聲，當即吩咐手下做事。

自己則親自領著蘇陌，往外走去。

在真功殿的時候，是不需要火摺子之類東西照明的。

穹頂之上鑲嵌夜明珠，光芒綻放，如同白晝。

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離開此地之後，重新歸於黑暗，程震鹿等人不知道從何處弄來了火把，燃燒起來，光芒綻放，映照四方。

領著蘇陌輕車熟路的走過彎彎繞繞的道路。

很快就來到了另外一處所在。

正是所謂的懸壺亭。

這是一處巨大的藥房，沿途所見，有各種各樣的房間，有的是用來安置藥材，有的是用來處理藥材，每一個房間都有不同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藥房範圍之內，更是半點血肉也無。

御前道的弟子已經在這裡駐守。

到得跟前，就看到曲紅妝正站在門前翹首以盼。

見到蘇陌和小司徒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趕忙前來見過。

其後和程震鹿一起，領著蘇陌往前走。

路上又跟蘇陌說了一下他們是如何脫困的。

而這一切，則又全都依賴借劍人的本事。

他出身自養劍廬，廬主先前又有一卷天工寶錄的殘卷。

他們對於這方面，自然也是有所研究的。

雖然借劍人稱其爲奇技淫巧，難登大雅之堂。

更不能倚爲憑藉，荒廢了鍛造之術。

卻也頗有研究。

領著他們破開機關，尋找到路，倒是不在話下。

這一路找到了懸壺亭之後，就以此爲據點，派人尋找蘇陌和小司徒。

程震鹿找的是一頭，另外一頭則是谷城涼去找。

只不過如今谷城涼尚未回來。

曲紅妝則被吩咐，領著人搜索懸壺亭範圍，看看是否還有玄機？

結果，玄機尚未看到，就看到蘇陌和小司徒已經回來了。

曲紅妝一邊領著蘇陌他們往前走，一邊偶爾回頭看向蘇陌，眸光之中，似乎有些異樣神采，彷彿想要傳遞什麼東西，可最後卻又歸於沉寂。

蘇陌有些不明所以。

倒是感覺到，越是往這懸壺亭的深處走去，就越是灼熱。

走到最深處的時候，已經極爲炎熱。

蘇陌內功造化通神，寒暑不侵倒也無妨，只是有些意外。

不知道爲何會這麼熱？

但是進入了最後一個房間之後，蘇陌這才恍然大悟。

眼前這一幕屬實是蘇陌未曾想到的瑰麗場景。

這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房間。

最遠處，距離這門戶至少在十里之外。

可見有熊熊巖漿奔涌流淌。

其下乃是修建成型的溝渠，環繞周遭。

分取巖漿引流各處，而這些地方，能夠見到的則是大大小小的丹爐分散。

數不盡到底有多少。

從遠及近，至少有數百上千個。

這些丹爐粗粗看去，好似零散擺放，但是凝神希望，卻又亂中有序，似乎是按照一定的方式排列安置。

最終匯聚到了剛剛進入房間的大廳之中。

這裡，坐落著一個巨大無比的丹爐。

看模樣，至少有三丈多高，站在下面，平生渺小之感。

丹爐之下乃是挖空出來的一個巖漿池。

內中巖漿奔涌，火氣不休。

數百年不曾熄滅，丹爐半身被燒的通紅，可燒了這麼多年也仍舊不見毀壞。

而此時此刻，這房間各處都可以見到御前道的人，在尋找打掃。

道主失魂落魄，站在丹爐一腳跟前，眸子裡全都是迷茫空洞。

當看到蘇陌之後，這才禁不住老淚縱橫：

“公子……公子啊……”

“……”

蘇陌看他這模樣，一時之間都不知該說什麼纔好了：

“你又怎麼了？”

“據我所知，玄帝昔年於此駕崩。

“老臣此次歸來，也是爲了尋找先帝遺骸，好生安置。

“卻沒想到……此地酷烈，火光之下，萬物如焚。

“先帝屍骨早就已經化灰……

“這，這又該去何處尋啊？

“可憐先帝戎馬一生，臨了，竟然……竟然……哎……”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蘇陌看到眼前這一幕場景的時候，方纔明白。

懸壺錄中所說的那些內容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又是怎麼能夠在短短的數年時間之內，就殺了這麼多的人。

有這樣的一處所在。

不管有多少人，都可以殺了。

這裡面所擺放的每一個丹爐，都可能用來煉製過‘長壽’，熬練過‘陰陽’‘五寶’一類的所謂‘大藥’。

懸壺錄中也說過，當年煉丹的時候出現了問題。

導致玄帝當成崩隕，可見當時他確實就在此地。

因此屍骨化灰，不是咎由自取還能是什麼？

龍行雲本是滿腔苦澀，聽蘇陌這話之後，更是啞啞無言，只能在一邊唉聲嘆氣。

蘇陌倒是眉頭微微揚起：

“你們可曾於這附近，找到了不死丹？”

龍行雲搖了搖頭：

“長生不死，本就……”

他說到這裡，頓時說不下去了。

本來是想說，這本就是一場奢望。

可是……昔年玄帝不就是爲了這個，這才勞民傷財，馬踏江湖，胡作非爲，導致大玄崩隕的嗎？

如果自己都說這是奢望，豈不是說玄帝異想天開？

這種話，他作爲御前道的大統領，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的。

蘇陌則是點了點頭，倒是擡頭看了眼前丹爐一眼：

“你們可曾查看這丹爐？”

龍行雲更是搖了搖頭：

“屬下等人，不敢碰觸。”

蘇陌若有所思：

“當年既然是這裡出的問題，說不定這丹爐之中，就有古怪。

“只不過……這數百年光景，就算真的是練成了什麼不死丹，這會也早就燒成灰了吧？”

他說到這裡，腳下一點，整個人已經跳到了這丹爐之上。

一甩衣袖，就聽到轟然一聲悶響。

丹爐頂蓋打開，被這一拂之力，直接甩了出去。

狠狠跌落地上，砸的碎石崩飛。

這頭頂蓋一去，蘇陌不等往裡面探望，就見到一股火氣沖天而起。

周遭溫度再一次向上攀升。

蘇陌以衣袖遮擋口鼻，待等這股火氣消退之後，這才探首觀望。

一看之下，卻是一愣。

回頭看了看龍行雲等人，不僅眨了眨眼睛。

龍行雲心頭一跳：

“公子……”

“這裡面有三個燃燒火光的球，你等一下……”

蘇陌言說至此，探手一拿。

他雖然未曾學會擒龍功一類的高明擒拿手法，然而凌空攝物，憑藉他的內力，自然是輕而易舉。

哪怕當中間隔三丈距離，也不在話下。

內力一引，小司徒等人就看到，三枚透著火光的圓球一樣的東西，從這巨大丹爐之中飛了出來。

被蘇陌內力引動，圍繞他的手掌盤旋不休，最後蘇陌掌心向上，以內力託舉，將其置於掌心三寸之外。

至此蘇陌方纔飛身自這丹爐落下。

衆人當即下意識的圍繞了過來。

看向了蘇陌手裡這三個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丸子。

“這……”

龍行雲凝望之間，下意識的嚥了一口口水：

“這難道……真就是……”

旁邊除了小司徒曲紅妝之外，大部分人也全都將目光放在了這三個小丸子上，隱隱有些拔不出來的趨勢。

而此時，可能是因爲脫離了丹爐的範圍，這三顆丸子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溫。

從赤紅變成了漆黑。

卻並無半點糊味，反而是透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藥香。

沁人心脾，有一種由內而外的輕鬆之感。

蘇陌伸手靠近試了試，確實是不燙了，這才讓小司徒給自己戴上了鹿皮手套，將其拿在了手裡，看了一眼龍行雲，微微一笑：

“道主要不試試？”

龍行雲一呆，內心之中竟然忍不住掙扎起來。

長生不死丹。

自從有生老病死以來，便有了這長生不死的傳說。

玄帝爲此馬踏江湖，搜刮天下，於這大玄皇宮之下，修建大玄武庫，耗費人力物力，召集天下醫者於一爐。

用盡種種手段，這才煉製出來。

至於到底是真是假，卻是無人能知。

至少，在這三顆丹藥沒有進入任何人的肚子裡之前。

這件事情就是這般莫測。

吃……或許會死，也有可能會獲得永遠的生。

不吃，一切都跟自己沒有關係。

要不要爲了永生一搏？

哪怕龍行雲是御前道道主，素來不少勇氣決斷，如今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了。

而當他將目光從這丹藥之上挪開。

落到蘇陌臉上的時候，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已經衝上了心頭。

當即心頭頓時一陣冰涼。

連忙單膝跪地：

“屬下該死。”

“……”

蘇陌眨了眨眼睛：

“你怎麼了？”

“屬下竟然當真生出了妄想長生之念，這癡心妄想，屬實不該。

“這長生不死丹，自然是應該全部歸於公子纔對。

“只求公子萬年，萬年，萬萬年。”

言說至此，他撲通一聲，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蘇陌環目四顧，就見到一個個御前道弟子，紛紛跪在地上，口中高呼：

“公子萬年萬年萬萬年！！！”

“……千年的王八，萬年龜。你們這可不像是好話啊……”

蘇陌擺了擺手：

“就真的沒有人想要嘗試一下？”

此言一出，頓時又有不少人心頭泛起思量。

不是因爲他們抵受不住誘惑，主要是這誘惑實在是太大。

長生不死丹啊，這可是放在一個熊熊燃燒了三百年的丹爐之中，仍舊不見毀壞的丹藥。

試問天下，除了長生不死丹之外，還有什麼丹藥能夠承受如此熬練？

再聯想一下……

這種東西，真的是可以出現在這人世間的嗎？

是不是正是因爲人間不能出現這種東西，所以玄帝煉製出了長生不死丹，導致天罰？

以至於偌大王朝，一夜崩隕。

大玄腹地也隨之徹底沉淪，化爲了人間鬼蜮！

倘若當真如此，豈非是從側面證明，這不死丹真的煉成了？

如今有一個機會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到底要不要嘗試一下？

一時間，原本低著頭的人們，有人就忍不住擡起頭來，看向蘇陌，看向那丹藥……

又下意識的環顧周遭。

當跟同僚面面相覷的當口，則慌忙低頭，不敢讓人發現自己的野心。

可終究有人非比尋常，僵持半晌，驟然有人蠢蠢欲動，想要起身請命。

可不等站起身來。

就聽到一個聲音遠遠傳來：

“大統領……”

回頭去看，就見到谷城涼不復先前那般蹣跚佝僂的模樣。

小碎步跑的飛起，身法靈動，兔子都是他孫子。

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跟前。

看著眼前這一幕，多少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倒是龍行雲回頭看了他一眼：

“什麼事？公子面前，不可這般驚慌失措。”

“是……”

谷城涼慌忙跟蘇陌行禮，這才說道：

“方纔咱們受大統領之命尋找公子，請借劍人同行率領弟子搜尋。

“可是……公子沒有找到，咱們，卻在這大玄武庫之中，發現了生人蹤跡。

“其人武功奇高。

“看不清楚頭臉，更是不通人語。

“屬下懷疑，此人可能於這大玄武庫之中，活了數百年！乃是數百年之前的大玄人！！”

“什麼？”

龍行雲猛地瞪大了雙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蘇陌，以及蘇陌手中的丹藥。

蘇陌則是微微瞇起了眼睛：

“他武功奇高？爲何你還能回來？”

“他……他似乎驚慌失措，全不知道該如何與人交手。

“見人就跑，借劍人領人去追，屬下這才趁機趕緊回來稟報。”

龍行雲聽到這裡，忍不住看向蘇陌：

“還請公子定奪。”

“既如此，那就先去看看再說。”

蘇陌將這手裡的丹藥擺弄了一下，笑著說道：

“諸位，方纔我的話還有效，若是有人意動，隨時可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