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現(xiàn)如今就挺擔(dān)心司空化極,不等這小堂主及冠之禮時,就要死於非命。
一旦此人提前身死,順風(fēng)鏢局這一單買賣沒成姑且罷了。
重要的是,自己的任務(wù)也得失敗了。
這一點卻是不行。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今天晚上直接去未央宮,將這單鏢交了再說。
大不了,交完之後,先將這司空化極弄死就是。
帶著花十一娘也是爲(wèi)此。
他們本就是爲(wèi)了司空化極而來,這一單鏢中有什麼玄虛,她只怕最清楚不過。
如果當(dāng)真有什麼機(jī)關(guān)隱秘,正可以讓她施展一番。
同時也可以彰顯他順風(fēng)鏢局,使命必達(dá)的作風(fēng)。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司空化極可以死,可最好不要死在蘇陌的武功之下。
如此一來,帶著花十一娘也就順理成章。
花十一娘聽完之後,卻是呆了呆:
“你當(dāng)真是順風(fēng)鏢局的人?”
“如假包換。”
“……那你何至於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你和陸仁不也隱藏目的,湊到跟前?”
“陸仁?”
花十一娘心頭一緊,猛然擡頭看向蘇陌。
見他眸子裡笑意盈盈,這才深吸了口氣: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陸仁,賈鳴……”
蘇陌輕輕搖頭:
“說實話,你們多少有點未曾將我放在眼裡的意思。
“你們?nèi)∵@假名,是一點心思都不願意用啊。
“陸仁登門那會,他大概沒想到,他說自己不會武功,就是最大的破綻。
“先讓他登門託鏢,其後於咱們的必經(jīng)之路上,上演一場好戲。
“從而順理成章的讓咱們一路同行。
“其目的如何,還用我再多說?”
花十一娘雖然早有預(yù)料,然而聽蘇陌說的這般斬釘截鐵,也是忍不住長嘆一聲:
“我們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漏出了馬腳了?”
“你整匹馬都漏出來了,何至於馬腳?”
“……”
花十一娘瞬間就從沮喪,變成了惱怒:
“也不至於像你說的這般不堪吧?
“倘若你並非有這般高的眼力,看出陸仁身懷武功。
“我們至少也能藏一藏的……”
“……你可還記得,他們叫我什麼?”
蘇陌淡淡的問。
“叫你……總鏢頭?”
花十一娘試探著問。
但是下一刻,她就反應(yīng)過來了:
“百歲劍皇!”
這四個字一出口,她整個人就麻了。
百歲劍皇,之所以會有這四個字流傳於江湖,是因爲(wèi)他鳴啼江湖之時,就在百歲城。
那此人縱然是跟邢家不熟,也必然會有一定的瞭解。
陸仁以百歲城邢家爲(wèi)藉口那會,這件事情就已經(jīng)徹底兜不住了。
可笑他們以爲(wèi)見到邢家的人之後,他們纔有暴露的風(fēng)險。
卻沒想到,這件事情從開始,就根本瞞不住人家。
除此之外,離合莊那一夜順風(fēng)鏢局和邢家的表現(xiàn),也確實是古怪。
陳定海見到可能威脅到這趟鏢的大對頭,全然沒有絲毫反應(yīng)。
而邢家則顯得有些恭敬。
當(dāng)時這些異狀看在眼裡,卻又如何能夠想明白究竟?
今日經(jīng)過蘇陌這般提醒之後,她這才恍然:
“你們跟邢家到底是什麼關(guān)係?”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蘇陌微微一笑。
“……”
花十一娘眉頭緊鎖:
“既然從頭開始,你就知道咱們的目的,爲(wèi)何還……還裝作無事發(fā)生一樣?”
“你有目的,跟我有什麼關(guān)係?你爲(wèi)了達(dá)成你的目的而努力,咱們接了這單鏢,也是爲(wèi)了咱們的目的而努力。
wωw ▲ttκa n ▲C ○ “充其量,咱們兩者一定程度上是目的相同。
“自可以一拍即合?!?
“我們以爲(wèi)是在利用順風(fēng)鏢局,實則是順風(fēng)鏢局在利用我們。”
花十一娘苦笑一聲,禁不住嘆了口氣。
至於爲(wèi)什麼人家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告訴自己。
這一點花十一娘也理解。
光看眼前之人的武功,就遠(yuǎn)在司空化極之上。
自己這幫人且不說單打獨鬥,縱然是全都綁在一起,也絕非此人之?dāng)场?
這樣的他們,有什麼資格讓對方跟自己開誠佈公?
念及此處,一時竟有意興闌珊之感,輕輕一嘆:
“既如此,前輩今夜帶我去又是爲(wèi)了什麼?”
“你爲(wèi)人不錯,雖然不知道跟司空化極之間又是什麼糾葛。
“不過料想司空化極可能活不過今夜。
“既如此,我便成全你,前去了結(jié)一番恩怨。
“當(dāng)然,倘若你不願意,我自然不會強(qiáng)求。
“如何決定在你。”
說完這話之後,蘇陌就聽到玉靈心說道:
“咱們走吧。”
“已經(jīng)說完了?”
蘇陌看了柳毓英一眼,繼而點了點頭:
“那咱們這就動身?!?
說話間兩個人便要離去。
花十一娘眼見於此,下意識的開口:
“我也去。”
“好?!?
蘇陌點了點頭,伸手一把抓住了花十一孃的肩膀。
身形一轉(zhuǎn),一股狂風(fēng)倏然而起,柳毓英和那王登雲(yún)兩個瞪大了雙眼,硬是看不出來他們是如何離開的。
只不過蘇陌方纔的話,他們都聽的真真切切。
一時之間眉頭緊鎖。
“登雲(yún)哥,今天晚上天景門內(nèi)恐怕會發(fā)生大事?!?
王登雲(yún)眉頭緊鎖:
“先不要貿(mào)然行事,且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恩,聽你的?!?
柳毓英輕輕地出了口氣:
“我別無所求,只希望你我二人能夠安然脫身,自此天地之大,總有你我的容身之處?!?
“終究是我沒用……”
“別這麼說。”
小兩口於這房間之內(nèi),竊竊私語之聲,姑且不提。
單說蘇陌帶著花十一娘和玉靈心,轉(zhuǎn)眼便已經(jīng)到了未央宮前。
“根據(jù)那柳毓英所說,這未央宮內(nèi)有幾個合適的可以李代桃僵之人。
“一個是廚房的廚娘。
“她少見外人,沉默寡言,平日裡也無需掌勺做飯,因此不會因爲(wèi)做飯的口味而暴露身份。
“只是做一些端茶送水的簡單活計。
“再加上面容醜陋,還曾經(jīng)被火燒傷,正可以掩人耳目。
“另外一個則是後院劈柴的老大爺。
“他年近六旬,弓腰駝背,每日裡劈砍木柴,閒暇時就坐在臺階上喝酒。
“沒有什麼熟人朋友,性情極爲(wèi)孤僻。
“最後一個則是未央宮內(nèi),負(fù)責(zé)打掃的一位大娘。
“她天生聾啞,更不會開口。
“未央宮內(nèi)的大人物,對她從來視而不見。
“而且,此人可以隨意進(jìn)出未央宮內(nèi)一切所在,所有人只當(dāng)她透明。”
“你覺得哪一個合適?”
蘇陌隨口問道。
“廚娘?!?
玉靈心輕聲開口。
“我以爲(wèi)你會選擇那位大娘?”
蘇陌的眼眸之中略帶笑意。
“那位大娘八成有問題。”
玉靈心眉頭緊鎖:
“未央宮內(nèi),並非只有天景門的人。
“偶爾還有旁人於此居住。
“這人雖然是聾啞,可能夠隨處行走,這麼多年卻始終未曾出事。
“那就絕不可能這般簡單。
“而且,江湖上僅僅只是聾啞,又豈能讓人相信不會泄露機(jī)密?
“她這些年來身處未央宮,所見絕對不少。
“至今安然無恙,料想自身必有問題。
“你如果想要在未央宮內(nèi)走動,需得小心此人?!?
蘇陌點了點頭:
“我也是這般想法。
“不過就算是那劈柴的老者,以及廚娘,也得小心他們另有玄機(jī)。
“從柳毓英都能夠知道這些情況來看,這些事情並不難以打探。
“說不定就是未央宮故意留下來‘空子’,讓人以爲(wèi)可以輕易鑽進(jìn)來……實則,每一個都是硬釘子?!?
玉靈心聞聽此言,當(dāng)即連連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要不,你隨我同去?有你在身邊,當(dāng)真是有什麼玄虛,料想也難以發(fā)作?!?
“正有此意?!?
蘇陌點頭。
花十一娘在一邊聽兩個人言談,一時之間就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心說這兩個人會不會想得太多?
人心豈能這般兇險?
不過從這簡單談?wù)摼涂梢钥吹某鰜?,他們看人看事都絕非尋常人可比,做事之前,更是深思熟慮,不是腦門一熱就去大鬧一場。
這纔是江湖高手該有的樣子啊。
花十一娘忽然有些慶幸自己跟了過來。
能夠見到這些絕頂高手行事,對自己將來行走江湖,也是有著極大幫助的。
而蘇陌和玉靈心隨口談了兩句之後,蘇陌便已經(jīng)施展風(fēng)神腿。
未央宮門前固然是有人把手,然而只覺得一陣風(fēng)飄過,兩側(cè)火盆給吹的獵獵作響,卻不見人影何在。
門前兩個人一時面面相覷,略作猶豫之後,卻是趕緊往裡面通知了消息。
讓鎮(zhèn)守未央宮的人,仔細(xì)查看,宮內(nèi)是否有可疑痕跡。
這江湖上總聽說有高手仗著輕功高明,旁人難以捕捉到他們的身影,就直接從人家面前跑過去。
這類的事情聽的多了,雖然架不住可能真就是一股風(fēng)。
但也得多警惕一些。
免得被人侵入而不自知。
蘇陌三人也察覺到了未央宮內(nèi)防範(fàn)瞬間不同,對視一眼之後,都有些驚訝這未央宮內(nèi)護(hù)衛(wèi)的警覺。
不過這一點仍舊擋不住蘇陌。
那廚娘所在,柳毓英也早就跟玉靈心說過。
當(dāng)即三人做一處,直奔未央宮一處趕去。
未央宮一路往上,越往上,面積越小,住的人身份越高。
除了地面之上的建築之外,地下還有三層。
裡面住的有些是天景門弟子,不過多數(shù)都是使喚僕役。
第三層角落的一個房間之內(nèi)。
正有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子,正坐在鏡子跟前,整理自己的容顏。
將頭髮盤隆整齊,一絲不茍。
又對著銅鏡,摸了摸自己的臉。
上面是一大片的燒傷。
眼見於此,這女子長嘆了口氣,眸子裡很是黯然。
忽然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伸手拉開了一側(cè)的抽屜,裡面有一個小瓷碗,碗裡有幾塊糖。
她小心翼翼拿出一塊,塞進(jìn)嘴裡,面上頓時流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而就在此時,她周身忽然一緊。
緊跟著便是一鬆。
睜開雙眼,銅鏡之內(nèi)可以看到身後已經(jīng)多了三個人。
這一見之下,頓時大吃一驚,猛然回頭,口中就要呼喝。
“不許喊?!?
花十一娘上前一步,就要捂住她的嘴巴。
卻被蘇陌拽了一把,無法上前。
同一時間,玉靈心刀光一起,直取這廚娘咽喉。
花十一娘大吃一驚:
“不至於吧?”
言說至此,就見到那廚娘嚇得猛然捲縮身形,似乎閉目待死。
蘇陌見到這一幕卻是一笑,屈指一彈,就聽得突突突三聲響。
有三枚細(xì)針驟然被蘇陌這一指彈飛,釘在了一側(cè)的牆壁之上。
廚娘的臉色驟然一變。
她看似是被玉靈心刀光逼迫,捲縮於前,實則暗中打出細(xì)針,取玉靈心性命。
卻沒想到,這細(xì)針隱秘,竟然會被旁邊之人一眼識破。
如今刀光到了跟前,已經(jīng)來不及多做他想。
索性兩手往外一翻,十指一彈一抓,就要扣住玉靈心的刀刃。
只是下一刻,情況就大大的出乎了她的預(yù)料之外。
她這一手空手入白刃,從來屢試不爽,卻沒想到,今日這一扣之下,卻是扣了個空。
心中剎那間寒意大漲。
索性兩腿一彈,飛身而起,凌空之時,頭下腳上連出三掌。
分別應(yīng)對玉靈心,花十一娘,以及蘇陌。
然而這三掌打出去之後,這廚娘的心頭又涼了半截。
目之所及,這三個人原本站立之處,哪裡還有人影?
尚未捕捉到這三個人的蹤跡,就感覺雙腳腳踝一涼,低頭一瞅,卻不見血。
一愣之下,連忙回頭,卻見到兩道影子就在她回頭之際掃過了她的雙腕。
雙腕之上頓時感覺到了那股冰涼之意。
當(dāng)即低頭一瞅,打眼看還看不出什麼玄虛。
稍微一動腕子,這才發(fā)現(xiàn)雙腕之上已經(jīng)各自多了一道刀傷,只是血液極少,此時方纔察覺到隱隱作痛。
口中正要發(fā)出悶哼,一隻手就已經(jīng)捂住了她的嘴,下一刻,咽喉一刀倏然而過。
隨手一把將其推開,讓其跌坐牀根,玉靈心這才收回了自己的刀。
那廚娘則是伸手捂著自己的咽喉,張開嘴想要說話,卻偏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只能死死的凝望玉靈心。
玉靈心對這類眼光全然不去在意。
她本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女人。
當(dāng)年蘇陌被黑衣人臨終託付,去送那玄機(jī)扣。
有三絕門中人,於十裡桃花林設(shè)宴款待。
周圍暗藏之人,就被這玉靈心盡數(shù)斬盡殺絕。
手段狠辣,絕非尋常人可比。
花十一娘全程將這一幕幕看在眼裡,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也用刀。
一手長鞭,一手鍊子鏢,腰間懸掛短刀。
她本來自問,這三者她使得都還不錯。
今日見到了玉靈心這鬼神莫測的刀法之後,才知道,自己的刀法於此人面前,屬實是有些不夠看了。
可要說玉靈心的刀法有多厲害,卻也不至於。
但是當(dāng)中無聲無息所展現(xiàn)出來的殺意,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
“讓你說中了?!?
玉靈心這會回頭看向蘇陌。
蘇陌則是一笑:
“題中之意而已……不過我方纔的話,你可得放在心上。
“這幾個人,雖然可能是未央宮故意放出來的,但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僞裝成他們,例如你這樣……那這些人就更不可小覷了。”
“我理會得?!?
玉靈心點了點頭,開始輕車熟路的在這房間裡翻找痕跡。
片刻之後,搜出一塊白布,將屍體包裹其中,打開了一個箱子,扔了進(jìn)去。
如此一來,地面上就剩下了一攤血。
玉靈心瞥了蘇陌和花十一娘一眼:
“還不走?”
她坐在了銅鏡跟前,從懷中取出了大大小小各類各樣的罐子,放在了桌子上。
顯然是打算開始給自己易容改面。
蘇陌當(dāng)即一笑:
“既如此,那你忙著,我們先走一步。”
“行?!?
玉靈心點了點頭。
蘇陌臨走之前想了一下,又囑咐了一句:
“倘若有那老賊痕跡,切記不可妄動?!?
“放心就是,我還打算看我弟弟娶妻生子,可沒打算這麼早就死。”
“那就好?!?
蘇陌想了一下,覺得麒麟劍客娶妻生子多半不易,不過有這麼個盼頭,玉靈心當(dāng)不至於貿(mào)然行事。
放著玉靈心於此易容。
蘇陌就領(lǐng)著花十一娘,閃身之間離開了這房間,重新到了未央宮上。
司空化極就在這未央宮內(nèi)養(yǎng)傷。
想要找他,屬實不難。
片刻之後,蘇陌和花十一娘就已經(jīng)摸到了司空化極的房間之外。
現(xiàn)如今,司空化極門前有不少的天景門弟子守護(hù)。
兩個人從窗外偷偷鑽進(jìn)了房間之內(nèi)。
一擡頭,就看到司空化極靠在軟塌之上,跟前還有兩個女子在那服侍。
蘇陌略作思量,正猶豫該如何交鏢。
就聽得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喧譁。
有天景門弟子連聲開口:
“門主受創(chuàng)極重,如今不見外客,還請小堂主見諒。”
“放肆!”
那小堂主怒喝一聲:
“我知道他身受重傷,這纔過來探病,你們竟然連我都敢阻攔?
“難道是想死不成?
“你……對,就是你,我記住了你的容貌,回頭看看你妻子好不好看,好看的話,記得送到我的房間?!?
司空化極聽到此處,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揮了揮手:
“讓他進(jìn)來?!?
蘇陌略一沉默,便帶著花十一娘,一晃身,就到了房樑之上。
只是腳步剛剛站穩(wěn),花十一孃的瞳孔就猛然收縮。
這房樑上,竟然還藏著一個人。
距離他們不過咫尺之遙。
四目相對之下,花十一娘只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