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孤月聽得洛緋凌說起“青煙璋”三個字，立刻整個人一激靈，倒不是說秦孤月對青煙璋過敏，而是因爲……這不是冉清默說要沏給他品嚐的茶嗎？
難道……
洛緋凌看到秦孤月的臉色變化，會心一笑說道：“你猜對了，這茶就是清默師妹沏好了，用秘法封好，託人送到藏經司裡，讓我找個時間送給你的……今天，我還是託了你的福，才嚐到了這麼好的茶。”
說完，他將手中的茶碗朝著秦孤月的方向推了推說道：“今天一早上沒忍住，你來之前我就先開封了，孤月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啊？”秦孤月聽到洛緋凌這句話，不禁心頭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也沒有去揭開洛緋凌遞來的茶碗，而是直接問道：“清默怎麼了？”
“不知道啊，應該是閉關了吧……”洛緋凌說到這裡，輕輕用手在書桌上拍了一下說道：“你看我，差點都忘記了，清默還讓我轉交一封信給你。”
“轉交給我？”秦孤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爲什麼她不直接來功業司給我呢？”
洛緋凌信手拿出一封被白色信封裝著的信，遞給秦孤月說道：“也許是有什麼事情當面不好說吧？”
“能有什麼事情不好當面說的？”秦孤月一邊抱怨，一邊接過信來。
“女人心海底針，你問我……我問誰？”洛緋凌半開玩笑地說道：“你看看吧，清默到底想跟你說一些什麼。”
“嗯。”秦孤月接到信，自然也就把自己花了好大一番勁才弄到的青煙璋茗茶拋到腦後，徑直拆開信封看了起來。
看完信，秦孤月的表情竟是出奇的複雜，似笑非笑，又好像是隨時都會流露出悲慼的神色，哭下來一般。
“我說孤月……你這又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的，你不會受刺激了吧？”洛緋凌看到秦孤月臉上的表情，不禁伸出手來在他眼前晃了晃說道：“清默妹子說什麼了，你倒是說話啊？”
秦孤月到此時，才淡淡一笑，如同是泯去了一切的思緒說道：“沒有什麼，造化弄人而已。”
冉清默的信，居然是跟秦孤月來絕交的。
信中的意思就是，龍印來找過她了，她不希望去搶龍印師姐喜歡的男人，而且她也明顯感覺到，自己在秦孤月心目中的分量，似乎不如龍印來得重要，所以……
所謂閉關鑽研幻蝶古琴上的奧義，其實只是躲開這一段紅塵嗎？
還君一盞青煙璋，從此與君再無殤。
看到這結尾的詩句，秦孤月不禁苦笑。
也許龍印就是在跟她談過之後，才下定決心，要在昨天晚上對自己表明心跡，原本以爲秦孤月會欣然答應自己，誰知道竟是昨天那般場面。
更叫人無奈的是，龍印最後留在聖賢清寂大陣裡的影像居然要秦孤月以後跟冉清默好好相處，這絕交信都來了，你還叫秦孤月和冉清默怎麼好好相處？
“清默妹子到底跟你說什麼了？”洛緋凌看到秦孤月釋然了，也不鹹不淡地跟了一句問道。
“沒什麼，一封絕交信而已。”秦孤月依舊笑著說道：“我贈她幻蝶古琴，她爲我沏這青煙璋茗茶，我們本來談的條件就是這樣，如今她沏茶給我，就是兩不相欠了。”
“你們的關係，想不到居然簡單到只有一把琴和一壺茶……”這一下換成洛緋凌有些哭笑不得了，“我看在北域的時候，對你十分上心，舉止稱呼也很是親暱，你說真的如此簡單，在我看來實在不像啊。”
秦孤月慘然一笑說道：“信與不信又有什麼關係，這絕交信總是真的。”說著秦孤月輕輕拿手一碾，就把冉清默的這一封絕交信給震成了碎屑，洛緋凌看到秦孤月這樣的舉動，也是一驚，脫口而出道：“年輕人，誰不會失戀幾回，誰不……”
“好了！打住……”秦孤月知道洛緋凌一定以爲自己是被冉清默給甩了，所以心情不好，只好拿這一封絕交信來出氣了，趕緊就擡起手來，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讓他住口了。“我們談下一件事情……”
“嗯……”洛緋凌點了點頭，端起茶碗，看了秦孤月一眼說道：“清默妹子沏了一壺送來，我就喝你一杯茶，看在我爲你鞍前馬後的份上，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的吧？”
誰知道秦孤月下面說的一句話，短短的一句話，直接就讓洛緋凌把這比黃金還要貴重的一碗沏好的青煙璋給打翻了。
倒不是因爲燙到舌頭了，而是……
“楚無炎死了，龍印也死了！”
就這樣短短的一句話，讓沉著冷靜如天機命星血脈傳承的洛緋凌都不淡定了！
“你到底幹什麼了！”洛緋凌感覺自己的心臟有一點受不了了，“怎麼可能這兩個人一夜之間都死了？”
秦孤月此時已經把狀態調整了過來，乾脆把身體朝後移了移，看著面前洛緋凌說道：“龍印死在楚無炎的手裡，然後我殺了楚無炎……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別管龍印是不是你殺的……”洛緋凌倒抽了一口冷氣，似乎是感覺到事情很棘手：“反正你都脫不了干係，一下子死了一個聖徒，一個使徒，還都是要緊的部門，你倒是說說這件事情，有必要嗎？”
“楚無炎看破了我的身份……”秦孤月話音落下，洛緋凌就點頭了。
“那實在是沒有辦法，你可想好了，這事情如何收場？”洛緋凌畢竟是天機命星血脈，立刻就鎮定了下來，用冷靜的目光看著秦孤月說道：“這聖賢書院，你得趕緊走，越快越好，否則無夜太子怕都保不住你。”
秦孤月點頭說道：“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我希望我離開聖賢書院之後，你幫我繼續打理聖天社。”
“這是必然的。”洛緋凌做了肯定的回答。“我畢竟明面上，還是聖天社的領袖，怎麼可能你一走，我就不管了呢？不過，你想好金蟬脫殼之計了嗎？”
“金蟬脫殼倒不一定，瞞天過海倒是可以一試。”
“你做了什麼準備工作？”
“我用龍印和楚無炎的千秋功業冊接了幾個偏遠地方的任務，至少一個月之內，不會有人懷疑到我的身上，除非楚無炎留有什麼後手，防止自己出意外……”秦孤月侃侃而談，洛緋凌也是點頭說道：“不錯，以我對楚無炎的瞭解，他對於殺你，應該有十全的把握，怎麼可能會多此一舉，給自己留什麼後手，防止自己出意外？他說不定還怕有人順藤摸瓜，來查他呢，畢竟你是無夜太子在聖賢書院的替身，你死了，也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弄不好聖賢書院的天都要被捅出一個大窟窿來。”
“不過我得把無夜太子交代我的事情做完……”秦孤月慢慢從位置上坐了起來說道：“我要再去那一間書房一次。
“哪一間？”
“你少給我裝蒜，當然是我閉關突破星階的那一間……”
看到秦孤月的語氣一變，洛緋凌對於朋友還是很真誠的，立刻就用商量的語氣說道：“你就別鬧騰了，那房間裡的確還有幾隻書精，但都被你上次嚇破膽了，而且他們也不如你拿去的那些秘笈來得珍貴，你就高擡貴手放過他們吧，要是一房間裡的書精都死了，我以後還拿什麼吸引人到這裡來閉關呢？”
聽得洛緋凌這樣的話，秦孤月也是啞然失笑，擡起手來，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對著洛緋凌說道：“想不到啊，我真是想不到……”
“你想不到什麼？”洛緋凌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表情問道。
“你不僅是一個一流的謀士，你更是一個超一流的奸商啊！”
洛緋凌聽得秦孤月的話，臉上先是一紅，最終還是謙遜的本質壓過了臉皮的無恥，淡然說道：“過獎了，真的過獎了，我可是聽說過你拿相術符籙冒充雲中國的寶貝‘製冷寒玉’，賣出天價的事，這一點，在下的所作所爲跟您比起來，那真的是自愧不如啊！”
相互嘲諷是一回事，精誠合作又是一回事，洛緋凌還是把秦孤月帶到了之前他閉關的那一間密室，開門之前，千叮嚀萬囑咐，最後得到了秦孤月一句拍著胸口的保證：“我保證給你留活口，我不給書精留活口，你就不給我留活口”，這才讓洛緋凌滿意地關上門走了。
待到秦孤月感知洛緋凌已經走了，方纔盤起腿，坐在房間的中央，安心冥想了起來。
雖然秦孤月和洛緋凌的關係很不錯，但是，他要進這神秘空間，查找亞聖專權干政的證據，這件事情他是絕對不敢告訴洛緋凌的。倒不是他不相信洛緋凌的人品，而是茲事體大，說不定武烈陛下拿到證據之後，趁著亞聖有什麼事，一竿子把聖賢書院一船人都給打翻了，萬一被洛緋凌身邊的人知道了，豈有不攪得滿城風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