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思思哭了一會兒，沉沉地在爸爸懷裡睡去，只是夢裡還在傷神，她真的想要一份獨屬於自己的愛，不分給別人分毫；還想要一個明知道她在胡鬧，也會繼續哄著她寵著她的人。

後來，思思找到了那個人，他寵她寵得毫無原則，將她縱容得暈頭轉向，直到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過分，學會適可而止。那個人，叫蕭晟。

前面顧向仁坐的捷豹開道，中間是殯儀館的靈車，後面跟著李丹和杜桂蘭坐的車，而林穩穩和兩個孩子坐的車，則殿後。四輛車組成的車隊浩浩蕩蕩地上了高速，從B市直奔K市。

他們沒有去K市的家，而是回了K市郊外的老家。那裡是林穩穩童年成長的地方，農家院落經年失修，已經有些破敗。院裡的雜草剛剛被人清理過，房間裡器具上的灰塵也被清掃了，看起來也算有幾分清爽。

打掃這裡的是林家族人，林霖濤等人到家時，已經有不少族人聚集過來，都是男人，再往上數五代，他們的祖輩是親兄弟。林玉成去了，按照中原習俗，喪事該由族人出面操持，至於林玉成的直系親屬，他們只負責悲傷就好。

一些中年的林家族人，正將準備好的白色對聯貼在大門和堂屋的門上。大門口的輓聯寫著：悲聲難挽流雲住（上聯） 哭音相隨野鶴飛（下聯）；橫批是：遺愛千秋。堂屋已經被裝點成靈堂，白紙上醒目的“奠”字刺得人心發涼。門框的楹聯是：隴上猶留芳跡（上聯）堂前共仰遺容（下聯），橫批是：音容宛在。

在這個禮樂崩壞，古風不再的時代，連輓聯都要從百度上搜索來。只是這輓聯找得倒也盡心，形容這情形也很貼切。

大門口用一沓白紙做成壽限球也高高懸掛起來，老人活了多久，就有多少張白紙。林玉成的白紙有55張。風吹來，壽限球沙沙作響，在爲亡魂做悲歌。

林穩穩看著這熟悉的，經常在她夢裡出現

的院落，只覺得一情一景、一草一木都在做悲歌，鼻子微酸，悲從中來。生活在這裡的人，早已不在了。爺爺奶奶，各個年紀輕輕就去世了。

天賜和思思從車上下來，看著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象，呆住了。爲什麼要在門口掛白紙？爲什麼要貼白色的對聯，爲什麼有這麼多人來到這個小院子裡，爲什麼媽媽哭了？

小孩子的情緒是多容易受父母影響啊，一見林穩穩哭，他們也不約而同地哭起來。

林穩穩半蹲下身子，對天賜和思思說了一句：“你們也哭一回吧，很疼你們的外公再也沒有了。”

天賜和思思還不是很能理解死的概念，但是對死卻有本能的恐懼。林玉成住院期間，顧向仁常帶他們去醫院看望，他們其實一直都知道外公快離開他們了，只是小孩子的時間過得很慢，以爲大人口中的“很快”還有很久，沒想到會這麼快。

外公沒了，天賜和思思傷心極了，撲到媽媽懷裡哇哇大哭。

顧向仁從捷豹後備箱裡拿出一個黑色大包裹，遞給門口的中年婦女，說：“嬸嬸，這是霖濤準備好的孝布，霖濤李丹還有穩穩的已經做好了，其他的還請嬸嬸費心。”

那大嬸嚴肅認真地接過，心滿意足地去了堂屋的套間，哪裡有幾個婦女等著做孝服呢。在鄉村社會，參與這樣隆重的儀式，是婦女地位和能力的象徵。

按慣例，孝布是老人去世後，村裡同族的婦女幫著買來，給孝子孝媳做孝服的。林玉成的情況特殊，只得顧向仁先讓人將孝布買來，先給孝子孝媳做了孝服，其他的交給族人處理。

孝子的孝服包括頭上四四方方的孝帽、身上巨大的孝衣，以及包了白布的鞋，孝衣用四指寬的對摺孝帶紮起來，褲腿也用細細的孝帶紮起來。孝媳的孝服與孝子的大致相同，區別是孝媳不帶孝帽，而是額頭上系三指寬的對摺白布，很長，垂墜在身後，叫孝抹額或孝

抹子。

這是全孝，也是最重的孝，當然不是所有來祭奠的人都穿重孝。林玉成的喪禮，除了林霖濤這個親兒，李丹這個兒媳以及穩穩這個親女兒需要穿重孝，還有他親兄弟的兒女需要穿重孝，其餘的只要帶孝帽或者孝抹額，鞋上包孝布就好了。

杜桂蘭是配偶不用戴孝，顧向仁這個女婿是別人家的人，只要出殯時戴孝祭奠一下就好，現在也不用戴孝。

將孝服的事情託付給大嬸後，顧向仁走向抱頭痛哭的母子三人，輕輕摟著林穩穩瘦弱的肩，說：“穩穩，你該進去了，天賜和思思交給我照顧吧。”

按慣例說，天賜和思思是外孫外孫女，不需要在靈堂哭，只要出殯時穿孝送殯就好。

可是林玉成沒有孫子孫女，哭靈的只有林霖濤一個，顯得很淒寒。而且沒有孫子輩哭靈，顯得死者死得年輕，去世的人，當然是越顯老越好。

林穩穩拉住顧向仁的手，淚眼婆娑地說：“顧長官，讓天賜也去哭靈吧。”

顧向仁楞了一下，他對這裡的風俗不是很瞭解，只知道這裡講究很多，讓天賜這個外孫現在去哭靈，合適嗎？

林穩穩卻以爲顧向仁不同意，哭著說：“爸爸養了他們那麼久，他們去哭靈是應該的。”

眼見林穩穩誤會了，顧向仁連忙說出自己的擔憂。

林穩穩也知道自己魯莽了，可是她真的不想爸爸的靈堂沒有第三代人啊，就說：“天賜和思思在霖濤身邊長了好幾年，也叫他們夫妻爸媽。我們給他們取名叫顧林天賜、顧林思思，不就是把他們也看成林家的孫輩嗎？”

見林穩穩這麼說，顧向仁自然不反對。

林穩穩牽著天賜去找林霖濤，囑咐顧向仁照顧好思思。思思已經被外公的離世和這陌生小院裡處處流溢的悲傷氣氛搞懵了，也沒有因爲自己的待遇跟哥哥不同而鬧騰，乖巧地跟在爸爸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