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英當(dāng)初進(jìn)宮,按理是要送去寧壽宮,討好太后的。
太后最喜歡這樣舊家的人,又是英姿颯爽的年輕姑娘。只是不曉得爲(wèi)何,卻被送到了內(nèi)務(wù)府裡,幾乎不見人的院子冷冷清清的辦差事。武有志是沒這樣的能耐的,禾青想到那日武有志輕描淡寫蘭英被他安排在後宮院子裡的模樣,也估摸清楚,怕是四阿哥的手腳。
四阿哥是想要有個懂事的,又能讓禾青放心的貼身奴才。三兒懵懵懂懂的,可堪愚鈍,許多事情還要禾青提點(diǎn),這可怎麼能做好大宮女?四阿哥早有鋪墊好,又有家人的心意,禾青這才面上很快的收了蘭英這人。
何況,蘭英這人的確比院子裡的要靠譜些。
禾青爲(wèi)自己的捉襟見肘爲(wèi)困擾,想想這些事,禾青竟覺地頭疼的很,乾脆放下不再多想。宋氏又刻意的陪了禾青半日,見禾青沒受這些事情紛擾,這才放下心來回去了。
待宋氏走開,禾青這才叫了奴才進(jìn)來,“太后仁慈,掛念著要我進(jìn)宮請安。春夏你把衣箱的鑰匙給蘭英,你二人一同去拿一件寬鬆的。”
“是。”蘭英一怔,帶著春夏出去了。
“三兒,你和秋冬去挑件首面。”禾青一一提點(diǎn)著,看了門外的唐公公一眼,“三兒你和唐總管說一聲,這院子裡的人,還有勞他了。”
羅嬤嬤瞧著奴才們都被禾青支開了,上前聽命的站在跟前。禾青看了一眼,笑著拿了邊上的團(tuán)扇拂了拂,又給朝曦撩開蓋著貼實(shí)的薄毯,“嬤嬤可是有什麼要說的?”
“奴才愚鈍,主子這回進(jìn)宮,怎麼興師動衆(zhòng)起來?”羅嬤嬤低著頭,卻是正好的看著禾青的臉。
以往,禾青若非是正經(jīng)場合,一貫是從簡就好。便是進(jìn)宮,也是拿屋裡衣箱內(nèi)放好,賞賜下來的衣物,便是禾青平日裡拿出來也是夠穿的。何苦還要去壓箱底的出來,藉此還讓蘭英拿住了這一把鑰匙。
禾青見此,笑而不答。
羅嬤嬤心也提了起來,垂首肅立,不敢再言語半句。禾青如此,才挑著眉滿意的喝水,瞇了眼。等三兒和蘭英捧著幾套很得禾青喜愛的衣飾頭面,禾青隨意挑了挑。朝曦睡得也差不多該起來了,禾青讓蘭兒抱著去了寢屋,這才道,“我記得嬤嬤,幾年了吧。”
“自主子進(jìn)了四阿哥府,奴才便一直跟著,絕無二心。”羅嬤嬤抿脣。
禾青點(diǎn)頭,“嬤嬤待我,我是曉得的。只是嬤嬤又何必總在我跟前,做著一副消息很不靈通的樣子,這可實(shí)在是我的過錯了。”
“奴才”
“誒,”禾青打斷羅嬤嬤著急的解釋,擺了擺手,“我自然信嬤嬤,可嬤嬤也到底多放點(diǎn)心在我這裡,總不能太涼薄了我,不是?”
羅嬤嬤蹙著眉,禾青又道,“我性子不如宋姐姐,你也不如江嬤嬤,又何必死守這份衷心。逆了你主子心意,又討我嫌棄,可不是遭人白眼了。”
這話一說,羅嬤嬤早早就跪了下來,“奴才向來對主子忠心耿耿,萬沒有二心。”
年紀(jì)儼然比自己大,禾青側(cè)過身子,說到底羅嬤嬤原來也是宮裡的老人了。和那些貴人都有淵源,伺候過誰,又或是奶過誰,禾青也是說不準(zhǔn)的。一想這個,反而心煩起來,“行了,我這不過敲打你兩句,讓你說兩句實(shí)話,好似我要逼死你似的!”
羅嬤嬤心裡自然是順著禾青的,只是顧慮頗多。見禾青對自己不耐,若是再不言語辯駁,只怕當(dāng)真是得了主子的厭惡,這才咬了牙,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奴才並非有意要挾或是起了他意,只是四爺曾言,主子聰慧卻是心性純善,如今又有了身子,萬不能傷了肝火。這些好壞,總想著奴才仗著年紀(jì)大還懂幾個道理,替主子擋了過去,也便好了。”
“擋?”禾青好笑的嚼著這個字,諷刺的撇著羅嬤嬤,“府外的人你擋得住?太后呢?德妃呢?這些人你拿什麼擋?你分明是老奸巨猾,看我年輕,想要把持住妙鶴堂,唯你獨(dú)尊了吧!”
這些話,可說是大逆不道的!禾青便不是什麼多了不得的人,可到底也是個主子,羅嬤嬤之前或是如今到底心裡向著誰,這些話傳出去,足以讓羅嬤嬤置之死地了。羅嬤嬤面色驚惶,臉上一片慘白,喃喃幾下,竟是說不出話來。
羅嬤嬤心知,她若是再說什麼,在禾青聽來那就是狡辯。
關(guān)著門,兩主僕就這樣僵持了許久。直至晚膳,羅嬤嬤才揉著腿,瑟瑟發(fā)抖。三兒見羅嬤嬤竟是這樣狼狽,又顧忌禾青,只叫了鏡兒過去,攙扶著回去歇息。
禾青卻是滿意的在羅嬤嬤那裡說了些話,雖然看似不厚道,但是藉此再敲打一下,總是好的。越是在府裡過日子,禾青漸漸地,也希望自己肚子裡的這一胎是個阿哥了。不論是奴才,還是自己,她也更可以放開手腳來。
這邊準(zhǔn)備好了,禾青次日就遞了牌子。因爲(wèi)肚子顯懷,禾青穿著寬鬆的滿服,越發(fā)有了孕婦的風(fēng)韻。太后見了,拉著禾青坐在了繡墩上,又看向了乖巧的站在一側(cè),扯著禾青衣袖的朝曦,“這孩子可真是乖巧,我記得小名是甜甜?”
“太后好記性,只是誇不得這妮子,她向來皮性,可是助長了她的氣焰了。”禾青絲毫不客氣的告狀。
太后不以爲(wèi)然,“做額莫的,還這樣小氣!”說罷,拍了拍座褥,“乖孩子過來。”
朝曦看了禾青一眼,又見太后笑的很是仁善,蹭了蹭腳,竟真的過去了。太后見著歡喜,抱著坐在了座褥上,逗趣似的哄著問了話,朝曦卻是眨著眼,很是賣乖的小聲道,“肉。”
“哎呦,這孩子還喜歡吃肉?”太后驚訝了,看著禾青卻是一轉(zhuǎn)了然,“定然是你饞著孩子了,這樣也好,孩子這身子才健康結(jié)實(shí)。”
禾青只能聽著太后把這些由頭都放在自己的頭上,又見太后喜歡,也只能乖乖的聽著。
等朝曦坐在一側(cè)吃著點(diǎn)心,太后這才笑著轉(zhuǎn)而看向了禾青的肚子,“你這也有四個月了,瞧著不小,夜裡可睡得著?”
“睡是能睡,也不像朝曦那會子,總是吐得難受。”禾青回道,朝曦一聽她的名字,扭頭看著禾青笑。
太后寵溺的摸著朝曦的小腦袋,“可想是個聽話,疼母親的孩子。”
禾青莞爾的摸了摸肚子,“他若是疼我,孩子必定也孝順太后。”
“你這嘴巴,還道你省事兒了。”太后很受禾青的奉承,欣慰之餘,愈發(fā)期待的看著肚子,笑的樂呵呵的,“哀家醜話說在前頭,你這孩子當(dāng)真孝順,我若是要來陪我?guī)兹眨愕綍r可不能不依!”
“這是他天大的福氣,我自然不阻攔。只要您老人家讓我每個月進(jìn)宮看一眼,這也算是代我在宮裡伺候您,我這心裡定是願意的。”禾青倒是說的實(shí)在話,看著太后的眸子裡,越發(fā)的感動了起來。
殿裡只有太后的自己人,自然不會介意的拉了禾青的手,以作安撫的拍了拍手,“原是哀家看不過德妃偏心這樣,你又被懟著萬般不是,怕你二人總是敬著孝道說不得什麼,她還要得寸進(jìn)尺。哀家說了幾句,沒想著,竟是弄巧成拙。”
太后面露愧色,她好不容易爲(wèi)兒孫輩的人撐腰說個話,卻被德妃陽奉陰違,偏偏她也說不得什麼。太后是個實(shí)在人,也不願拿這些爲(wèi)難了皇上。
禾青低著頭,彎著嘴,拉過太后保養(yǎng)得宜的手,“太后言重了。我只當(dāng)是娘娘醋了太后待我這樣的好,我既是晚輩,年輕自然說不上吃虧。您老人家不必深慮,我這些日子,必定安安分分的。否管進(jìn)了什麼妖魔鬼怪,我好好的養(yǎng)胎,自然錯不了。”
“是這個理。”太后見禾青說的真誠,很是安撫著自己,心裡踏實(shí)一些,更是肯定了心頭的想念,“老四是個好的,看得清這些好壞。”
禾青點(diǎn)頭,“所以太后放心吧,只管等著再給您生個曾孫玩就好了。”
“你個皮猴!”太后被禾青毫不在意的玩字逗趣了,捂著嘴笑的很是開懷。
擺膳的時候,禾青又督促著嬤嬤,好好仔細(xì)太后。萬不能縱容太后任性吃什麼不吃什麼,還夾了好些易克化的菜。飯後,又並著太后在宮門前走了一圈,正巧遇到來找太后的皇上。
康熙不想禾青還沒走,難免說上兩句話,見禾青雖肚子大著,卻耐心陪著太后說話用膳。太后面容歡喜,精神抖擻的模樣,康熙很是高興,當(dāng)即賞賜了禾青藥材,讓禾青好好養(yǎng)胎,安慰兩句。
朝曦乖巧,醒來後禾青就要行禮告退出宮。太后言此喜歡,康熙又見朝曦不怕生,逗著說了兩句。朝曦竟好似對著太后那般,蹭著到了康熙腳邊,巴巴的睜著一雙大眼,一個勁兒的只叫著肉肉。
康熙一怔,看著禾青神色有些古怪,禾青當(dāng)即丟臉極了。
最後禾青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把朝曦丟在了寧壽宮,帶著一堆賞賜,出宮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