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調走一個
林蕊蕊來到自己的書房，坐在書案前，崔嬤嬤悄悄地進來奉上一杯茶，再把燭光挑得更亮些，便又退了出去。
茶經過大半年的培育，味道口感已經與後世普茶差距不大，古銅色的瓷杯中，新出來嫩芽一絲絲浮在清綠水上，如碧潭飄雪般，聞起來非常的沁人心脾，深吸一口氣，再輕輕滴抿了一口，味道淡香悠遠。
這種程度已經可是上市出售了。
不過這種程度，還不足以上送給皇帝品嚐，還需要打磨得更加頂尖極品一點。畢竟想要開闢一個嶄新的市場，第一炮一定要打響，推廣商品的最佳炮手自然是皇親貴族。
只有最好的茶葉，才能真正讓上位者銘記，才能真的推廣起來。
思索完畢，林蕊蕊稍稍寫下了一點對茶葉改良的建議，便將它放在一邊。
重新翻開《周氏》的書冊，提筆在旁邊的白紙上寫上一些心得與感悟。
這個書室的藏書都是劉煜爲林蕊蕊打發路上的時間所準備，畢竟馬車上是空閒時間，再加上又要在這裡待上十幾天，整整放滿了兩排書架。
因爲夜間只能用燭燈，燭光看多了不舒服，所以林蕊蕊少在晚上看書，即便如此，這書室裡的藏書都被翻閱了一小半，雖然其中也有林蕊蕊看書很快以及記憶力很好的原因，但終歸還是因爲古代的書籍太少，內容精煉，導致字也少，看得快不足爲奇。
“是在做筆記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劉煜推門進來，他站在林蕊蕊身後，低聲問道。
“恩，有一本值得反覆品讀的書冊，昨日有幸聽到晁諾詳細的講解，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現在得好好鞏固一下，免得今日會出岔子，丟臉可就不好了。”林蕊蕊不上心地回道，一手執著毛筆，一邊細看《周氏》。
劉煜的表情暗沉下來，不過沒讓林蕊蕊發現他的不對勁，他傾身，坐在前面的林蕊蕊整個人都被籠罩住，顯得嬌小又可愛。
雖說兩人也算互通心意，平日裡也早就擺脫了“男女授受不親”等虛的一套，可昨日剛剛纔發生那麼曖昧的一幕，兩人間的氛圍終究還是有點不一樣，說不出具體哪裡變了，只能說感覺，或者說，是心起了波瀾。
“喜歡《周氏》？”劉煜傾斜的幅度加大，雖然沒有直接壓在林蕊蕊身上，但這個姿勢以及低啞的嗓音，這種充滿男子漢氣味的侵襲，給林蕊蕊造成的壓迫感依舊是巨大的，她難免覺得有些彆扭。
放下筆，林蕊蕊低咳一聲，說道：“也不是吧。只不過之前我一直沒有過書院入學的事情。一直都是自學的，總有一些理解上面的誤差，今日聽到的課程對我的幫助還是挺大的呢。”
“是嘛，”劉煜不可置否地低聲，“晁家少主，讀書不久。”
說完這句，劉煜自己都有些怔怔，這種因嫉妒情緒而背後說人是非，真的是他做的麼。
“是嗎，”林蕊蕊微微一笑，“讀書不久居然還能是進士21名，那我真的挺幸運的。本來來這裡就是想聽夫子講課的，可曹山長卻說因爲趕考的原因，頂尖的一些夫子或去趕考，或去講課，都去洛陽了。現在留在這裡的夫子學子多是一些剛入門之輩，講的也是基礎課程，對我的幫助不大。沒想到晁諾居然這麼厲害。”
“不過進士21，”劉煜低磁的嗓音響起，他很有資格鄙視，因爲他曾經隱姓埋名參加過科考，殿試的文章可是頭名，只不過皇帝隱住沒發罷了，但此時他沒打算繼續諷刺晁諾，太掉價了，“蕊蕊，想聽人講課？”
“嗯，我基礎不行呢，”林蕊蕊非常坦誠地開口。
劉煜一愣。
基礎不行？
基礎不行能說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種話？！
基礎不行的能說出“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種煽動人心的話？！
你讓那些基礎很好的人怎麼活？
細細分辨了下，確認林蕊蕊並不是謙虛而是真心這麼認爲，劉煜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又覺得這樣認真的林蕊蕊傻的可愛，便道：“他與你說到哪裡了？”
見劉煜並未對晁諾的存在吃醋，一時間，林蕊蕊心裡竟然有一些失落。
不過這份情緒轉瞬即逝，林蕊蕊重新低頭指著上午晁諾所講地方的時候，並沒發現劉煜又一次變得幽深的雙眸。
“就是這裡，啊，還有這裡，”林蕊蕊指了幾個地方。
林蕊蕊指著的地方下一章便是，治水二字，劉煜瞥了一眼開口道：“《周氏》中所載，是”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敢入“。原來是講解到這了麼。其實除去《周氏》所記，另外也有史書記載，”昔者，禹之湮洪水、決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說禹娶塗山氏之女爲妻，間在外治水，無暇顧及家庭，新婚僅三四天，便出發治水，兒子夏啓呱呱墮地，他沒有見過一面。“
”哦，還有這樣的典故啊，“林蕊蕊點點頭，都是大禹治水，果然，這個世界與曾經的古代地球還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只是不知道從哪個時間點發生了偏差，居然生出了一個完全不曾出現的朝代。
”你覺得如何？“劉煜低聲道。
”什麼，如何？“林蕊蕊疑惑擡頭。
”我教你。“
”什麼？“
”我教你如何，“劉煜不厭其煩地認真道，”昔日你乃我夫子，今日我爲你師，可否？“
林蕊蕊眼眸一轉，神態間平添風流，忽然，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瞭然的微笑：”好。“
”我……“劉煜剛準備繼續勸說，瞳孔猛地一縮，”什麼？“
”我說，“林蕊蕊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劉煜，”好啊。“
”……“劉煜有些啞然，就這麼同意了？這麼快的速度？按照蕊蕊那調皮的性子，不是應該還要磨一磨纔會勉強答應嗎？！
林蕊蕊煙波微斂，她又不是個傻的，怎麼可能還看不出劉煜在吃晁諾的醋。不過吧，也不知道該說劉煜的醋勁大呢，還是應該批判自己聽晁諾講課的事情太過曖昧。
古代與現代的觀念，男子與女子的身份，這之間的度，還真不是那麼好把握的啊。
林蕊蕊的思緒有那麼一瞬間的迷惑。
……
……
清辰，陽光稀稀落落地雲間墜出，給世間塗抹上一片金白色。
閣樓偏廳，早已洗漱完畢的晁諾側臥榻上，榻上擺著兩卷寫滿了《周氏》註釋的白紙，手裡拿著一卷《周氏》分冊，目光浮掠，隨著清辰到來，心神已經完全不在備課上面了。
此時此刻，只覺得萬分期待，若不是不想給林蕊蕊造成一個毛毛躁躁又特意等待的形象，只怕在陽光出現的那一瞬間，晁諾就會騎馬飛奔到嶽文書院的藏書閣裡去。
”噔噔……“外面傳來敲門聲。
晁諾一驚醒，猛地站起來，卻在看了一下外面的陽光估摸時間後又懶洋洋地躺下去，嘀咕道，”不是說過了，辰時再來喚我麼。“
”晁少爺，有急事，“外面的小廝繼續道。
晁諾放下書冊，懶懶的聲音響起：”進來。“
”喏，“進來的小廝，恭恭敬敬地遞上一份信紙。
翻開信紙閱讀，看著看著，晁諾原本懶散的視線頓時銳利起來，這是機會，多麼難得的機會……
洛陽孫家，這個目前最大的軍事世家的人突然決定在蜀城的定縣發展軍備，因爲是軍備物資，孫將軍一家再怎麼大膽也不敢明著散佈合作消息，這意味著競爭對手將在有限範圍內降到最低，而孫家又是他與他的合作者急於想要拉攏到的一家，不說拉攏，起碼雙方要有一定的利益來維繫，那麼這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機會。
至於這個消息爲什麼會傳遞到這裡。
只能感慨一句，劉煜真是好本事。
他知道劉煜把這個消息透給他是在逼他選擇，要麼留在這裡纏在林神醫身邊講課，要麼就飛奔到定縣去抓住這個機會，世上不可能所有的好事都讓他佔，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怎麼辦纔好！
等等，不是有消息說，劉煜在陵城屬意的是林子墨神醫的雙胞胎妹妹林蕊蕊麼……
那麼，他是不是可以認爲，哪怕離開一會，林神醫也不會被搶走呢。
晁諾心裡泛起一絲僥倖，只要熬過這一段就好，再熬過這一段就好。
他永遠不會忘記是誰將他從容貌自卑的深淵中拯救出來，可他現在只能被牢牢地綁在晁家的戰車上，動彈不得，連想表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實力，必須用更多的勢力纔不能受制於人，總有一日，他能光明正大地對林神醫說出他的心願。
腦子裡又閃過子墨俊逸非凡的身影，只要熬過這一段，就……可奢望。
”來人，備紙！“晁諾突然對低聲道。
”喏，“尚未離開的小廝應答完畢，急著向後退去。
下午時分
嶽文書院的藏書閣，林蕊蕊正在那裡翻閱書簡。
一捆一捆的真是好沉啊，林蕊蕊揉了揉自己有些痠痛的手臂，暗忖，是不是應該顧一些人抄下白紙版的給她閱讀啊。
”子墨對不起，我耽擱來晚了，“身後突然傳來晁諾有些喘息的聲音，林蕊蕊回頭，看到晁諾額間還往下流著一點點汗水，而他的右手指上還留著一點墨跡，顯然是在完成什麼急事後匆匆忙忙趕過來的。
林蕊蕊忍不住笑著安撫道：”沒關係的。我今日又聽了《周氏》後兩冊，正在溫習。“
晁諾一愣，心裡有些暗淡，面上還是一臉平靜地問道：”哦？嶽文書院還留著進士科的夫子？“
”啊？不是聽得大課，“林蕊蕊將書櫃上的一冊書簡拿下來，”是劉公子講解的。“
劉公子？
”劉煜？“晁諾失聲低呼。
劉煜？那個玉面閻王居然還會讀書講課？一個擁有能屠城的武力值的人，難道不應該是一個頭腦簡單麼……呸呸呸，不對，一個能收復那麼多心腹臣子的人，心思肯定深沉。
那麼也就是說，劉煜將他的地位取而代之了麼。
晁諾沉默下來，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林蕊蕊翻閱完這一冊書簡，去放書簡的時候路過晁諾，走過去又退回來，上下打量好幾眼，看得晁諾都有些心慌了。
”晁公子，你今日精氣神很差啊，“林蕊蕊認真看著他，”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累了，還是該去休息的。“
一說完，林蕊蕊又覺得自己多事了。畢竟劉煜曾暗示說，晁諾對林神醫有那麼一點意思，她雖然不是很相信這個畫，但抱著不可亂玩曖昧的認真態度，林蕊蕊還是覺得要適當的保持好距離。
免得那位兇獸又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