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頭盔，在門外，一絲清澈的微光照耀進來。

已經凌晨5點了。

冬天，天亮的並不早，但是卻異常的溫和，一絲絲的涼氣透過門吹進來，林傑連忙拉了拉灰舊的圍巾。

“好冷啊……”林傑打了個哆嗦，將機子鎖住，頭盔也一併鎖到了櫃子裡，灰溜溜的去廁所。

在這個點，正是練了一晚上的級，玩家紛紛在小鎮中販賣裝備或者下線休息的時候，不少學生摘下頭盔，直接靠在身後的躺椅上呼呼大睡，也有不少現在還在遊戲中奮鬥。

解決了私事，林傑順帶出門買點早餐。

飛揚網吧之外是小吃一條街，畢竟是學校周圍，什麼都會缺，賣吃的從來都不少。

“老闆，老樣子。”林傑路過早餐店，喊道。

在這裡吃了1年多的早餐，老闆也是極爲細心，林傑一般都在這個點出來買早餐，所以會提前準備好。

“好的，等一會，馬上來……”店內傳來一個細細的女聲，只見一個頭發還有些凌亂的女生急急忙忙的跑出來，拿起桌子上已經打包好的早餐，腳步釀蹌的跑到林傑面前，臉紅急促的說道：“不好意思啊，我爸爸生病了，暫時起不來。”

林傑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生，比起學校中那些所謂的氣質美女，這個女孩纔是真正的漂亮，雙眼明媚，長髮及腰，說話時臉上不自覺帶上的羞紅更是讓人賞心悅目。

林傑接過打包好的3個肉包，一杯豆漿，疑惑的問道，“老闆身體不是好的很？生什麼病了？”

女孩的眼神一暗，“不知道，昨晚有醫生過來看過了，說是需要住院。”

“那就去啊！”林傑有點不解。

“我爸不讓。”女孩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店內，說道，“他要我把錢存著，免得……唉，沒什麼。”

“我去看看。”林傑拿出一個肉包子咬了兩口吞了下去，朝著店內走去。

這個早餐店的老闆和自己是一個市，一個縣，只不過不在同一個鄉，在杭州遇到老鄉是極爲幸運的事情，林傑也就在老鄉這裡吃了1年半的早餐，從來沒有一天間斷。

女孩哎了一聲，緊隨在林傑的身後。

林傑走進房屋，早餐店的佈局很簡單，就是在放置豆漿和麪粉的臺子周圍架一個小牀以供自己睡覺，其餘地方都是擺滿了原料，至於洗臉刷牙，就在外面的水龍頭解決。

年近50的老闆躺在小牀上，由於牀小，只能夠弓著身體，慈祥的臉上卻僅僅皺著眉頭，不時的發出悶哼。

“老闆。”林傑坐下來，輕聲喊道。

老闆睜開眼睛，輕輕擡了擡手，就算是打過招呼了，“你的早餐弄好了，我女兒沒給你？”

“給了，我都吃完了。”林傑說道，老闆的臉色蠟黃，左手捂著小肚，想必是內臟的病癥了。

“我沒事，小杰，你等會下班了過來幫一下我女兒，她一個人搞不好。”老闆說道，咳嗽了兩聲，閉上眼睛，“我睡一會。”

林傑點了點頭，“行，你放心。”

說完，他站了起來，朝著門口走去，順帶把包子和豆漿捏在手裡，看了一眼那個女孩，霸道的說道，“等會我過來，你在店裡看著。”

女孩看著林傑的背影，喃喃道，“呃，這不是我爸爸的店嗎？這人……好奇怪。”

林傑將幾個肉包子嚥下去，一口吸完了所有的豆漿，站在網吧門口待了半天，才下定決心走進去，敲了敲飛揚工作室的門。

沒用動靜？

林傑一腳踹了進去，這是網吧的規矩，因爲玩遊戲的時候是很少開啓外界感應，所以踹門什麼的，屬於家常便飯了。

褚菲菲正戴著頭盔，渾身有規律的顫抖，說明在遊戲中殺的興起。

“老闆娘，和你商量個事情。”林傑敲了敲褚菲菲的頭盔。

“你還沒下班，要去廁所趕緊去，早餐在15分鐘內給我解決，沒其他事情不要煩我。”褚菲菲的語速極快，在遊戲中要分出神來回答，會影響到自己的操作。

林傑尷尬的說道，“我想要請假，反正早上也沒多少人對不對？我有個老鄉有點事情……”

“免談。”褚菲菲直接說道，“你請假了難道讓老孃去看店？別煩我，我練級呢，現在才4級接近5級，唉，真是慢。”

林傑無語，這都什麼時候，還炫耀……

“要怎樣才讓我請假？”

“等級超過我，你就愛怎麼玩怎麼玩，工資老孃照發！不過你有時間玩嗎？小林子？”褚菲菲的脾氣也上來了，林傑這就是無理取鬧，那就怪不得她了。

年輕人嘛，壓一壓就好了。

誰知道，林傑居然認真的點了點頭，“那我走了。”

“喂！林傑！”褚菲菲吼道，而此時的林傑已經轉身出門，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草！”褚菲菲吼道。

“菲菲，幹嘛呢？速度升級，現在就差你一個了，到5級我們趕緊去開副本。”對面一個黝黑的中年人說道。

褚菲菲咬牙切齒，繼續戰鬥。

至於那羣學生……反正他們也是包夜的，不需要退機器，其他客人晾著就是了。

褚菲菲可不是一個經營的料。

林傑朝著早餐店跑去。

所謂是老鄉見老鄉，能幫就幫，何況這老闆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還贊助了自己足足1個月的早餐，每天都是標準的配置，肉包子加豆漿，還生怕自己吃不慣，天天給換著豬肉和牛肉兩種不同的餡。

林傑猶豫了一會，拿出了手機，撥打120．

老闆病下去，總不是回事。

現在的時代，治病並不需要多少錢。只要扣除一定的‘未來保險’就可以了，而‘未來保險’如果在自己死之前還沒有領取完，就可以提取出30%交給下一代。

‘未來保險’，算是國家給平民的一個福利了。

而保守觀念的老人們，卻是希望省下來，在自己老去之後，還可以給孩子留一筆錢。

老人，都是這個想法。

撥打了120之後，林傑將這份扣除的‘未來保險’算到了自己的頭上。

到了早餐店，林傑進店之後就開始忙活起來，蒸包子，煮豆漿，給每個碗裡面預先加上白砂糖……做的井井有條。

女孩在一邊看著林傑忙活，卻是有點不知所措。

林傑擡了擡眼皮，笑道，“你不是這個學校的吧？”

女孩輕嚶了一聲，“我是市中心浙江大學的……”

“哦，難怪看起來和我們這些郊區的不一樣。”林傑打了個哈哈，這女孩是浙大的高材生啊，難怪平時都很少回來，這種好學生估計都在努力學習吧，哪有心思管父母？呵呵……林傑內心已經是有點肺腑了，“你去把豆漿桶放涼一下，這裡的學生不喜歡喝太熱的。”

“哦……好的。”女孩手腳大亂的捏著各種器具，最後羞紅了臉，“我……不知道怎麼弄。”

林傑皺著眉頭，揮了揮手，“一邊待著，你去前面收錢，要什麼東西你就回頭喊我一聲。”

女孩低著頭，走到門前。

這時正好有一個學生早起來買早餐，指了指籠子，遞了1張鈔票，“4個牛肉包，3個灌湯包，1杯豆漿。”

女孩收了錢，轉頭，輕聲細語的說道，“那個……牛肉包，灌湯包……”

林傑眉毛一豎，吼道，“喊大聲點！你這樣誰聽的見？等會人多了怎麼辦？你讓你爸爸爬起來喊？”

女孩沒想到林傑火氣這麼大，猛足了勁，微閉雙眼，長長的睫毛顫抖，嬌喝道，“4個牛肉包，3個灌湯包，1杯豆漿！”

林傑點了點頭，將東西打包好，遞給女孩，擡了擡下巴，“交到別人手裡。”

女孩臉蛋通紅，將早餐交到學生手裡，看著自己的雙手出神。

林傑一邊整理一邊低著頭說道，“怎麼？不開心？”

“還好……”女孩弱弱的說道，手裡不住的擺弄著，偷偷看了一眼林傑，正好對上他的眼睛，連忙低頭看地。

“有什麼不開心的？因爲我吼你？怎麼，平時沒有被男人吼過嗎？”林傑微笑，繼續整理手中的東西，“你爸爸病了，你就要照顧這店，你現在還沒畢業吧？正好，我免費給你上一課，把你身爲什麼好學生的架子放下，大聲的喊，現在，把你面前的包子和豆漿賣出去纔是正道！”

“正道？”女孩突然一愣，看了一眼爸爸所在的方向，點頭，雙眼變得堅定，“知道了。”

“不錯，我開始不那麼討厭你了。”林傑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女孩，隨意的說道，“本來，對你這種連家都不回，什麼事情都不會的學生……”

“我不是！”女孩聲音突然放大，隨後又輕下去，喃喃道，“你要我做什麼，你說就是了。”

“好，客人來了，大聲點！”林傑轉過頭，不再多問。

各有各的隱私，林傑自覺沒有必要問。

但是這個女孩，貌似挺眼熟的，什麼時候見過？管他呢。

冬天的天空，清澈的讓人窒息，冷空氣在四周瀰漫，好似亂竄的狐貍。

早餐店，卻熱火朝天。

只聽得一個嬌羞的聲音，使勁的喊道，“5個高粱饅頭！快點！”

林傑滿頭大汗的忙活。

不少學生看見‘林哥’在這賣包子，來捧場的也不少。

這早上，林傑徹底的累趴下了。

而急救車，也來到了學校。

老闆很抗拒，掙扎著要起來幹活，證明自己沒事。

林傑湊到老闆耳邊，輕聲說道，“這是向學校的老師申請的免費名額，不需要支付未來保險的，你就安心治病，這店我來看著。”

聽了林傑的話，老闆才慢慢安靜下來，意味深長的看了林傑一眼，嘆了口氣，被急救車擡走。

忙碌的早上終於停止了。

“謝謝。”女孩的聲音有點嘶啞，對林傑說道。

“嗯。”林傑聳了聳肩，洗手之後收拾好了衣服，“我先走了。”

“等等……”女孩咬了咬牙，拉住林傑的衣服，“你聽我說，我不是不肯回來。真的不是不肯回來。”

得，鑽牛角尖了……林傑翻著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