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衣櫥裡的裙衫有許多，平時都備著，只是林青薇偏愛淺綠色，其他的也就成了擺設。

今時蕭晏將那裙子拿出來，林青薇只覺得被豔紅了眼。他把裙子遞給林青薇，身高優勢碾壓性地籠罩著她，低低道：“把這個穿上給我看。”

林青薇什麼也沒問，鬼使神差地就拿去屏風後面換了。她迷迷糊糊地把裙子穿上，手腳虛軟得有些不聽使喚，裙襬沒有弄好，衣襟也沒有整理好，就迷登登地出來了。結果蕭晏一看眼睛都快直了，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沒有把她給像剝糉子皮一樣剝了。

蕭晏幫林青薇整理裙子，他動了動鼻子，蹙眉道：“先前不見你有這樣濃的酒氣。”

林青薇擡手摸了摸發燙的額頭，嘴上卻輕描淡寫地咕噥著：“剛剛沒注意，把酒當水喝了。”

蕭晏：“……”

他纔去放了鞭炮，身上還帶著一股硝煙的味道。不僅如此，空氣裡煙霧繚繞，那股味道還在院子裡盤旋。讓她覺得，眼前的男子也有了煙火氣息，真實得像必不可少的空氣一般。

林青薇喜歡聞他身上的味道。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方纔笑著問：“你讓我穿成這樣是爲何？”

蕭晏手上捧著她的一縷發，凝視了良久才道：“這身衣裳，你穿起來像嫁衣。”

林青薇瞠了瞠眼。

他又道：“林青薇，我們拜天地可好，以天地爲媒妁，以天地爲見證，我蕭晏這一生，都只愛你一人，從此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沒有很隆重的妝容，就只穿了一身海棠色的裙衫，垂著一頭柔順的青絲，便已經美得讓人窒息了。她歪頭打量著蕭晏，笑瞇瞇道：“你就打算這樣跟我拜天地嗎？”

蕭晏道：“你若不願，我可以等到十里紅妝迎娶你的那一天。這樣，確實有些委屈了你，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準備，但不管今夜有沒有拜天地，我都會讓你做最美麗的嫁娘……”

話還沒說完，林青薇已經輕笑著從蕭晏身邊飄過，像是落入凡塵的精靈。話雖這麼說，可她依稀記得，就在剛剛，她才答應過今天就嫁給他。不僅蕭晏等不及了，她也等不及了，不想再等了。

她走出自己的房間，又推開蕭晏房間的門，站在他的衣櫥前思量起來。

只可惜蕭晏的衣袍不如女子那般花哨豔麗，全是清一色的冷色系。想要從中挑選出一身顏色和她相近的衣袍，還真是沒有。

林青薇一邊夠著腳去取下一身嶄新的紫袍，一邊道：“沒有紅色的就將就一下吧，你穿這個也是很好看的。”

她回頭把衣袍放到蕭晏的手裡，道：“快換上。”

蕭晏神情一動，他房裡沒有點燈，光線昏暗，也不用避著誰，徑直就把衣袍給換上，只用了短暫片刻的時間。

林青薇牽了他的手，兩人走到屋檐下，對著遙遙夜空斂了衣角便跪下。

她對著夜空朗朗道：“蒼天在上，我林青薇，願與蕭晏在今夜結成夫妻，不管貧窮還是富貴，健康還是疾病，我都願與他相守一生，不離不棄。”

蕭晏側目，心中情感猶如萬馬奔騰，就快要洶涌噴出來。身邊的女子，眼裡帶著熠熠奪目的堅定光芒，叫他一生難忘。

蕭晏對天道：“我蕭晏，願在今夜此時和林青薇結成夫妻，往後一生只此一人，絕不相負，以此天地爲證。”

說完後，兩人對著天地拜了三拜，再側身面對彼此拜了一拜。雖然什麼都沒有準備，但彼此心中有了信念和執著，其他的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

他們也算是誠心誠意地拜了天地。

兩人起了身，雙雙站在屋檐下。院子裡的硝煙氣漸漸散開，卻又像是凝了一層薄薄的霧。

林青薇和蕭晏都是恍恍惚惚。蕭晏轉身，一直定定地看著她，擡了擡手，拂過她的青絲和容顏，胸中言語萬千，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十里紅妝也好，風光大嫁也罷，都抵不過兩人對天而拜，立下白首誓言。對於彼此來說，拜過了天地，他們就是夫妻，這比什麼都重要。

蕭晏手掌落在林青薇的臉邊，卻是一直這般看著她，遲遲沒有碰上她的臉。他忽而有一種，夙願得償的感覺。

原以爲，這一輩子都不會有這麼一份牽掛，他會孤孤單單一直到老去，即使身邊或許有人相伴，他也感覺不到那種相守的溫暖，因爲那個人不是她。到如今面前的女人終於成了他的妻子，蕭晏反而覺得有些像一場夢。

這個女人真實，動人，讓他想要一份踏實和安穩，想要給她一個家。往事一幕幕，全部在蕭晏的腦海裡涌現，她的義無反顧，她的生死相隨，她的美麗，她的愛恨，還有她的胸襟。

林青薇瞇了瞇眼，伸手抓著蕭晏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親暱地蹭著，半醉半醒道：“怎的，害怕是一場夢麼，連碰也不敢碰了？你摸仔細了，模樣是我的模樣，皮膚是我的皮膚，頭髮還是我的頭髮，原原本本全都是我，半分做不得假。再不濟，我在你身上掐一下，你感覺到了痛就好了。”說著還真在蕭晏的手背上用力的掐了一下，問，“痛麼？”

蕭晏無聲地笑，不知怎的，大約是看見林青薇的眼眸裡被浸溼了水，他竟也有些眼眶酸澀，清冷的鳳眸裡全是溫熱的光澤。他道：“有點。”

林青薇閉了閉眼，脣邊笑意浮動，道：“啊，原來不是夢，我差點也以爲我是在做夢。”

蕭晏手掌捧著她的臉，指端穿過她的髮絲，心中越發有些悸痛。

心疼她。心疼她對自己的愛，心疼她對自己的一切付出。

蕭晏道：“這對於你來說，也是一個美夢麼，我以爲僅僅是成全了我。成親於女子，是一生的大事，那天是最重要的一天。你卻這麼輕易而簡陋地，把自己嫁給了我。”他將林青薇狠狠揉進懷，有力的手臂打亂了林青薇肩後柔順的長髮，絲絲縷縷像柔情一樣繞轉心頭，“但是，蒼天閻王都看見了，知道了你是我的妻子，若是想再反悔也不能夠了。你生是我的妻，做了鬼也還是我的妻，這一世都休想叫我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