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dāng)郡守要妄斷下判,這時(shí)衙門的師爺匆匆跑了進(jìn)來,在郡守耳邊低語了幾句。郡守的臉色頓時(shí)就是譁然一變,再顧不上審堂上的事了,連忙撩起官袍隨師爺走出審堂去。
過了一會兒工夫郡守就回來了,可態(tài)度和先前顯然判若兩人。同時(shí)進(jìn)來的還有蕭晏和小齊兩個(gè),郡守讓官差搬來了一張座椅,就擺放在審堂旁邊,唯唯諾諾地親自請蕭晏入座。
蕭晏便施施然坐下了,修長的雙腿微曲,交疊,尊貴而優(yōu)雅的氣息在這一舉一動中頓時(shí)彰顯。小齊像塊黑炭一樣,靜靜地立在蕭晏身邊,嚴(yán)肅而不容侵犯。
臨軒集掌櫃心裡沒底兒了。他曉得蕭晏是回春堂的人,可是能讓郡守如此低聲下氣,這究竟是何來歷?
郡守一改先前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對林青薇道:“你可以剖驗(yàn)堂上死者,可要本官讓仵作送來器具?”
林青薇道:“不用了,別人的我用不慣,去回春堂把我的藥箱拿來即可。”
“大人,這……”臨軒集掌櫃不淡定了,連那婦人也不可置信。
郡守瞪他一眼,道:“閉嘴!本官不能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單聽你一面之詞!此人究竟是何死因,必須得弄清楚,本官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姑息奸人!”
心如坦然下來了,黎澈雖然有點(diǎn)不情不願(yuàn),可也還是放鬆了下來。這種情況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蕭晏定然是動用了他的王爺身份,纔會讓這郡守如此服服帖帖的。
就算不用他出面,可能這件事林青薇也自能解決,只不過過程複雜艱辛了一點(diǎn),還有可能吃兩天牢飯。重要的是回春堂惹了官司得不到真相大白的話,以後在這裡也不會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能有蕭晏出面,總歸是好的。
心如也有些沾沾自喜了起來,瞪向臨軒集掌櫃的眼神也是底氣很足——不就是有人撐腰嗎,咱也有人撐腰,怎麼地?
很快藥箱給取了來,林青薇打開藥箱便開始對死者進(jìn)行解剖。那位婦人被官差攔到了一邊,哭喊不止。
林青薇一邊劃開死者胸膛一邊淡淡道:“前些日他到了回春堂,羞於自己體型肥胖想要拿減肥的藥,但是他有酗酒之癮,肝腎不好。便讓心如開了一些溫和清腸的藥,回春堂裡每一張藥方都有備份,這個(gè)大人大可拿來查看。”
心如在旁猛點(diǎn)頭。但開膛破肚這種事到底是太血腥,有點(diǎn)不適合心如,她便撇開了頭不大敢看。
別說她,在場的人都不大敢看。就林青薇剖得賣力,只蕭晏看得氣定神閒。
林青薇戴著手套,托出死者肝臟給大家看,郡守唏噓地撇開眼,聽林青薇道:“此人肝部嚴(yán)重受損,浮腫充血,附和過大,大人請看。”又托出腎臟,“還有腎臟。”
郡守感覺自己可能會有兩三天都吃不下飯了,連連唏噓道:“你說受損就受損吧,本官咋能看得出來!”
林青薇動了動眉頭,觀其腎臟顏色,又把腎臟剖開,道:“死於腎功能衰竭?”林青薇兀自又劃開了死者的腸道和胃部,裡面胃液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氣味。已經(jīng)有官差的臉色都快憋紫了,黎澈捂著嘴在旁不斷地打幹嘔,婦人下昏了過去,那臨軒集掌櫃兩腿顫顫卻連站也站不穩(wěn)……
林青薇居然手指往胃液裡撈了撈,撈起什麼東西想要聞一聞。這時(shí)她的烏髮從後肩滑落至胸前,這樣並不方便,稍不小心髮梢便弄到死者鮮血淋漓的胸膛裡去了。可是大家都哪裡顧得上,心如看見了,卻又不敢上前去弄,只得在旁邊乾著急。黎澈是不要指望了,他比自己還要受不了。
正糾結(jié)時(shí),蕭晏放下雙腿,撐著椅把施施然站了起來。隨即他擡步朝林青薇走過去,便在她身側(cè)矮身下來。林青薇全神貫注,根本沒注意他。她自己也是有點(diǎn)煩惱,想弄一弄自己的頭髮,可雙手都是血。
蕭晏伸手過去,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捋過林青薇耳邊的髮絲,帶著淡淡的體溫,他把林青薇胸前的髮絲全部撈了起來,託在了掌心裡,放到了林青薇的背後。那柔滑的感覺讓他愛不釋手,他便一直心甘情願(yuàn)地託著她的青絲。
林青薇手指上捻著幾許渣沫,聞了一聞,試圖從那難聞的氣息中辨認(rèn)出其他什麼味道。
“是巴豆。”林青薇眉頭一鬆,“他死前吃了巴豆。他本就肝腎不好,巴豆是可以通便減輕體重,可服用過量藥效急烈會對身體有極大的損害,容易引起腎臟功能的衰竭。這便是他的死因。我給他開的藥方裡,並沒有巴豆,況且一般在藥鋪裡購買的巴豆,都是經(jīng)由藥鋪磨碎成粉末的,以便能少量入藥。”她說著便看向被掐醒的婦人,婦人得知了真相淚流不止,林青薇又問,“這巴豆哪裡來的?”
怎想她冷不防一轉(zhuǎn)頭,沒料到蕭晏就在她身側(cè),也是他託著自己的頭髮。兩人離得如此近,就在她勘勘轉(zhuǎn)頭,險(xiǎn)些撞上了蕭晏的臉。
兩人的鼻尖似乎若有若無地碰到,呼吸近在咫尺。林青薇冷不防呼吸一窒,彎彎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樣輕顫了兩下,眼裡的焦距聚集在蕭晏的臉上,有些瞬間的恍惚茫然。
蕭晏從她的眼瞳裡,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林青薇道:“你可以放開我的頭髮了嗎?”
蕭晏鬆了鬆手,青絲從指縫流瀉,宛若綾羅綢緞。只是兩個(gè)人之間的氣氛,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覺。
婦人痛哭了一陣,喃喃道:“我以爲(wèi)他身體一直不好,又酗酒成性,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說著就淚眼瞪向那臨軒集掌櫃。
掌櫃的面色煞白:“你、你這樣看著我是……是什麼意思……”
婦人說道:“恰逢我丈夫去過了回春堂,如今死了,是你讓我把事情栽在回春堂上,說即便人死了起碼還能得到彌補(bǔ)賠償!可是萬沒想到,他竟是吃了巴豆才死的,你明知道他身體不好,竟還給他吃這麼多巴豆!你居心何在,我今天跟你拼了!”
“你信口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