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
“什麼事?”
“顧家元老和黑袍老怪的愛恨糾葛。”
“竟有此事!?”
原來興趣乏乏的聽客,聽到這個後,一下子來了興趣。
“是顧家的哪位元老?”
“還能有誰,自然是冰魄神針顧清嬋!”
“噓~直呼顧家元老之名!你是真不怕事啊!”
“沒關(guān)係,大家都這麼叫。再說了,你聽聽,你以爲(wèi)就我再聊啊!”說話之人,一臉坦然,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聽客屏氣凝神,聽了一會,發(fā)現(xiàn)確實是如對方所言,周圍議論之事,有一半都是在聊這個。
兩人還沒聊上幾句,邊上一下子就有人躥了過來。他在邊上旁聽,心中的蛔蟲,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
“兄臺,快展開說說,詳細說說。”
說話之人看了來人一眼,神色平靜,顯然沒有繼續(xù)往下說的想法。
來人也極其上道,當(dāng)下叫了小二,上了一壺好酒。
說話之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了眼此前的好友,然後繼續(xù)說道。
“兩位且聽好,聽說啊,那晚,顧清嬋和那黑袍老怪,月下私會,正是卿卿我我之際,被人不小心撞見。此事,就這麼流傳出來了。”
“月下相會,這麼刺激!”來人眼睛瞪得渾圓,一臉興奮。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啊”
“.”
“顧家元老和黑袍老怪不得不說的故事。”
“震驚!顧家元老月下私會黑袍老怪,慘遭”
“黑袍老怪的幸福人生!”
“.”
也不知是哪裡傳出的風(fēng)聲,關(guān)於顧清嬋和黑袍老怪的消息,一時間是傳得鋪天蓋地。但凡是在蒼龍州城待上個兩日的,基本就能聽到相關(guān)的傳言。
隨著時間的醱酵,連帶著像州鎮(zhèn)撫司,州乾坤司這等重地內(nèi),都偶有人提及。
州鎮(zhèn)撫司內(nèi),有幾名署衙的副官正聚在一起討論著這件事情。
“哎哎哎,你們說,傳言是不是真的!?”
“都說是傳言了,那肯定是假的咯!”
“哈哈,言之有理。坊間流傳太過誇張,若真是如此,那.”
“不過.假歸假,此事也不會是空穴來風(fēng)。多少是有根據(jù)在。”
“確實,事關(guān)大宗師逸事,要是全都是編瞎話的話,那可沒人敢!”
“嘿嘿嘿你們是說月下私會是真的!?聽說那黑袍老怪,長得是極爲(wèi)兇惡,一副老漢模樣。若真是如此,那豈不是佳人與老漢?其中滋味.嘖嘖”
“???”
“葉大人,你這是在想什麼?”
“恥與爲(wèi)伍!咳咳.不如展開詳細說說。”
“你們說,顧清嬋會不會真的就喜歡這一款!不然的話”
“不然什麼?”
“噓,不可說,不可說!”
“此事當(dāng)真是勁爆,細細想來,別有一番風(fēng)味。方纔葉大人所言,倒是激起了我無限靈感。”
“哦?李大人有何見地!”
“你們看啊,那黑袍老怪.”
“.”
幾人聊得正酣,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擡眼看去,發(fā)現(xiàn)風(fēng)大人正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他們。
幾人嚇了一跳,嚇得臉色煞白,連忙站起身來,彎腰拱手,神色惶恐叫了一聲:“風(fēng)大人。”
雲(yún)隱劍,風(fēng)無痕,蒼龍州鎮(zhèn)撫司的實權(quán)供奉。
論身份地位,甚至還要比一般的掌司候補高上半籌。
“當(dāng)值之時,罔顧公務(wù),肆意談?wù)摲婚g無稽傳言,玩忽職守,有負公器。”風(fēng)無痕面如寒霜,冷冷掃視衆(zhòng)人,眼神冰冷得猶如冬日寒冰。
“罰俸一年,禁閉十日!再有下次,審議彈劾,聽候發(fā)落!”
幾人暗自叫苦,但不敢有絲毫不安。
“多謝風(fēng)大人開恩。”
風(fēng)無痕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徑直離開這裡,只剩下幾人恭敬拱手。
直至風(fēng)無痕遠去,他們這才緩緩起身,面面相覷,叫苦不迭。
早知風(fēng)大人在此,他們何苦來哉!
誰人不知,風(fēng)大人情根深種,癡情顧家元老顧清嬋。曾甘願入贅之事,更是轟動州境。
在他面前提及此事,那真就是往槍口上撞啊!
念及此處,幾人的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後怕。
風(fēng)無痕劍眉朗目,身姿飄逸,端是好風(fēng)采。哪怕是此時,也絲毫不減身上的氣度。
調(diào)整心境月餘,他終是撫平了心中波瀾,恢復(fù)以往幾分神采。
近日關(guān)於顧清嬋的那則傳言,他自然也是聽聞了。
不過,坊間傳言,不足爲(wèi)信。
什麼月下私會,不過是以訛傳訛,其中定有誤會。
清嬋是何等人物,怎會喜歡那黑袍老怪?
關(guān)於此事,他是半點都不相信。
“清嬋.”
回到公房後的風(fēng)無痕雙目溫情,似是陷入追憶之中。
幾日間,關(guān)於顧清嬋的流言甚囂,不少人對黑袍老怪的身份有些好奇。
能成就宗師的,大都聲名在外,尤其是這等玉衡中期的資深宗師。
有好事者開始總結(jié)特徵細節(jié),一一比對,推測黑袍老怪究竟是何人。
此事,在坊間還掀起了一陣熱度,有不少投機者跟風(fēng)博取眼球,共同分享了一番利益。
女子宗師本就稀少,更不用說是女子大宗師了。
以顧清嬋此前的聲勢,莫說是在蒼龍州境,便是在周邊的炎烈州,玄靈州,碧蒼州等地,都享有極大身份。
再加上此前風(fēng)無痕之事的比對,更是讓此事掀起了更高熱度。
像什麼不得不說系列,震驚系列,秘聞系列等諸多版本的故事,應(yīng)運而生,在市面上瘋狂流傳。
不過後者的內(nèi)容,涉及上綱上線的內(nèi)容極多,慘遭封禁。據(jù)傳,連帶著撰寫之人,都遭受到了極其嚴厲的處罰。
當(dāng)今之勢,武道鼎盛,有不少人圍繞著武道熱點,寫著一些傳記評議,博人眼球,賺取利益。這等人天資大都尋常,但文筆頗佳,思維清奇,多是靠此事養(yǎng)家餬口。有出類拔萃者,甚至可以用此賺取修行資糧。
總而言之,近日裡蒼龍州城內(nèi)熱度最高的三件事,一件是顧家元老顧清嬋的晉升典禮,州境甚至是周圍數(shù)州的勢力,都會有代表前來慶賀。
第二件是不久後即將召開煙雨渡口的百花宴。
最後一件,則是方纔提及的流言之事。
三件事情當(dāng)中,有兩件是與冰魄神針顧清嬋有關(guān)。
這位本就享譽在外的女子大宗師,聲勢倒是更上了一層樓。單論名聲,橫跨數(shù)州聞名的頂尖大宗師,都遠不如她。
不過,關(guān)於流言之事,坊間也有不少明事理之人,知曉此事多是添油加醋,誇大其詞。像什麼月下私會之言,純屬無稽之談。
包括那些位居高層的宗師和勢力核心,也多是如此看待。
若此事爲(wèi)真,以顧家之勢,豈容外界如此流傳?恐怕早已出手整治,開始平息此事。
顧家並未作爲(wèi),多是清者自清,或是想借此事,爲(wèi)接下去的熱度提振。坊間流言發(fā)酵,陳平安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收到了顧清嬋的邀請,邀請他再度登門一敘。
收到消息時,陳平安還心中暗揣,這娘們怎麼又找他了?
那日試探後,他事後覆盤,也大概想明白了,顧清嬋是怎麼懷疑上他的。
雖然他有所掩飾,用了不同的馬甲,展露了不同的手段,看來終究是難以瞞過有心之人。
他此前雖然暫時打消了顧清嬋的疑慮,但後面若是再有巧合之事,恐怕一時間怕是難以掩蓋。
不如
陳平安心中思量,應(yīng)下了邀約。
不知顧清嬋這次找他,究竟是爲(wèi)何事?
陳平安心中思索,坐著顧家的紫檀車架,很快便到了蒼龍顧家。
這次來蒼龍顧家,他還以爲(wèi)會和往常一樣,同著顧清嬋見一面後,很快離去。
但沒曾想,這一次倒是大不一樣。
他見到顧清嬋後,自是恭敬拜禮,臉上毫無異樣。
顧清嬋朱脣輕啓,道了一聲起來吧。她的雙眸如星,神色平靜,也絲毫看不出異樣。
兩人一番見禮,彷彿此前之事,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不過,此前之事,排除掉全知視角,單從陳平安的角度看來,確實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要是什麼也不問,那未免太不符合他陳平安的人設(shè)了。
所以,在寒暄了幾句後,陳平安便是遲疑著開口。
“顧前輩,之前說的夜梟.”
陳平安的話還沒能說完,便被顧清嬋直接打斷。
“此事,不必再提。”顧清嬋廣袖輕揚,素白絲絛如寒煙漫卷,神色清冷道。
陳平安適時露出疑惑,面帶不解,喉結(jié)滾動,正欲開口。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見顧清嬋忽地擡眸,眼眸內(nèi)似有寒星。
陳平安當(dāng)即閉口,不再多言。
這小娘們,還學(xué)會威脅了。
好在他此番計較,也不過就是逢場作戲,心中猶如明鏡,並無什麼疑惑。
顧清嬋微微垂眸,眼底深處泛起些許漣漪。
此前試探,她太過篤定,言語間,險在小輩面前失儀,這讓她隱隱間有些不自然。不過,畢竟是修至大宗師的人物,些許漣漪很快平息。
幾番對談,就在陳平安以爲(wèi)今日面見,就這麼結(jié)束的時候,誰曾想顧清嬋裙裾拂過青玉階,緩緩走下高臺,走至陳平安身前。
“陳平安,你隨本宮來。”
顧清嬋的聲音猶如清泉,清脆中帶著絲絲甜美,甜美中又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
還有事?
陳平安心中一怔。
說話間,顧清嬋已經(jīng)越過了陳平安。她走至陳平安身後,腳步微微一頓,如秋水般的眼眸微顫,似有波光流轉(zhuǎn)。她輕輕轉(zhuǎn)過螓首,目光落在了陳平安背影上。
陳平安的背影挺拔,如青松一般,勾勒著堅毅的輪廓。
顧清嬋靜靜凝視著,星眸內(nèi)浮現(xiàn)出一絲期待,她的思緒飄揚,往昔畫面如夢幻般在腦海中一一浮現(xiàn)。
瞬息之後,她的神情一黯,緩緩轉(zhuǎn)頭離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幽香在空氣中漸漸消散。
陳平安的背影雖是挺拔,但卻不是她記憶中的那一幕場景,更非是她心中日夜所念之人。
“不錯!是個好苗子!”
一間方閣內(nèi),陳平安同著幾個老頭老太,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會兒,纔有一個銀髮老嫗笑著開口。
說是老嫗其實是有些誇張,對方的髮絲雖白,但容顏卻是保養(yǎng)得當(dāng),皮膚細膩,看上去如四五十歲一般。
“這位是蘭老。”顧清嬋在一旁介紹道:“論輩分蘭老是傾城的天祖輩,你稱一句蘭祖也不過分。”
“蘭祖好。”陳平安恭敬問了一聲好。
“好孩子。”蘭老面色和善,笑著道。
“不足二十四,戰(zhàn)力力壓尋常宗師,確實不錯。”說話的是一名老頭,白髮垂肩,面容慈祥如鄰家老翁。
“這位是恆老,傾城的烈祖輩。”顧清嬋介紹道。
“恆祖好。”陳平安繼續(xù)問好。
與蘭祖不同,他從這位恆祖的身上,隱隱感受到了一絲威脅感。他靈性充沛,六感敏銳,一般來說,他的感覺絕不會出錯。
這位恆祖,恐怕至少是一尊頂尖大宗師。
除了兩人之外,邊上還坐著三人,不過此時並未開口,只是用審視的眼光,打量著陳平安。
一名滿臉虯髯,如鋼針倒豎,看上去脾氣極爲(wèi)火爆。還有一人神情沉穩(wěn),似是有些古板。剩下的一人,下頜三縷青須,披著一件陰陽道袍,看上去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
此人,也是所有人當(dāng)中,陳平安唯一一個看不透的。從感覺來說,應(yīng)是超過頂尖大宗師的層次。這等感覺,比當(dāng)初的五雷化極手寧正嶽還要誇張。
“這位是玄老,這位是.”
對談之間,顧清嬋向著陳平安依次介紹。
不得不說,此時的陳平安還是極有牌面。衆(zhòng)多大宗師圍觀,女子大宗師親自介紹。
坐在這裡的,都是蒼龍顧家元老堂的元老,也是顧家的決策層。
算上顧清嬋在內(nèi),一共是六個人。
六尊大宗師!
陳平安對顧家的實力底蘊,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直觀認識。
只是不知道是所有元老都到了,還是說只來了一部分。
顧家的利益產(chǎn)業(yè)分佈整個蒼龍州境,像周邊數(shù)州影響力也有所輻射。除了坐鎮(zhèn)在蒼龍州城祖地的大宗師外,一些核心利益之地,都會有大宗師坐鎮(zhèn)。
像那雷鳴大城,像那北地.都會有顧家的大宗師坐鎮(zhèn)。
嚴格論來,坐鎮(zhèn)在本族的大宗師不會太多。更多的需要投入到其他場合,以保利益不失。
“如此推算的話,顧家的大宗師至少在十二尊往上!”陳平安心中暗暗推斷。
顧家作爲(wèi)蒼龍州第一世家,實力絕非尋常世家所能比擬。像那王家和薛家雖然同顧家並列稱爲(wèi)蒼龍州三大世家。
但實際來論,顧家的整體勢力,要比其餘兩家強出半檔!
陳平安管中窺豹,倒是見識到了顧家的實力底蘊。
“不知道顧家有沒有大宗師之上的存在?”陳平安暗自猜測著。
許是有顧清嬋在旁,整體交流氛圍倒是頗爲(wèi)融洽。雖說大部分的時候,就只有那銀髮老嫗和白髮老者在說,其他人就是當(dāng)個旁觀者。
主要聊的內(nèi)容也就是一些勉勵後輩之言,讓他好生修行,早日破入玉衡境,成就宗師,如此云云。
對此陳平安自是微笑應(yīng)和,敬重有加。
他此前崛起,雖有自身實力之故,但多有顧家?guī)鸵r。在座的幾人也算是他半個長輩。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陳平安自是樂得賣他們幾分面子。
以陳平安如今展露的天資,很顯然已經(jīng)能夠入了這些顧家元老的眼,否則的話也不會大費周章,抽出時間來見陳平安一面。
尋常的聯(lián)姻,可引不起顧家的如此重視。如此倒也算是對陳平安的重視。
以他目前的情形,當(dāng)能稱得上是大宗師之姿,假以時日,應(yīng)是能與在座的各位,平起平坐。
不過雖是如此,在場幾人到並未表現(xiàn)得太過熱情,除了性格因素外,還有一些隱性地位的考量。
畢竟,陳平安縱然是成長起來,也不過就和他們是平起平坐。這等情形,至多是多幾分看重,還不至於說是熱情交好。此番見面,更多是以考察爲(wèi)主,而非是來上演什麼勉勵小輩的戲碼。
不過像蘭老和恆老倒是頗爲(wèi)熱情,幾番交流之下,倒是聊得極其熟稔。
到後面蘭老還情真意切地說了幾句,平安,傾城託付給你,我就放心了。希望你們能彼此扶持,一路相護,不辜負大家的期待。
恆老在一旁也提了幾句說,此前聽聞莽刀行事莽撞,還心有顧忌,今日一見,倒是徹底放下心來,端是一個豐神俊秀,英氣勃勃的少年郎,當(dāng)是我顧家的乘龍佳婿。
對此,陳平安自是謙和一笑,拱手說道:“多謝蘭祖恆祖誇讚,平安當(dāng)不起如此讚譽。”
交流對談到了尾聲,就在陳平安以爲(wèi)這一次算是聯(lián)姻前的見禮,應(yīng)該到這裡就結(jié)束的時候,沒曾想,他竟是收穫了一份驚喜。
淡藍光芒一閃,顧清嬋的身前緩緩浮現(xiàn)出了兩本造型古樸的傳承玉冊。
顧清嬋微微擡眸,眼眸內(nèi)帶著些許柔和:“陳平安,這裡是兩門功法傳承,依照此前所言,你可以任意選擇一門。”
“算是.”顧清嬋的聲音如清泉潺潺,玉珠落盤:“爲(wèi)傾城添置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