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寧做了一個綿長的夢,夢裡光影幽幽浮動,有人影,有腳步聲,有一股溫暖的觸感從被握住的手中源源不斷的傳來,有密密的親吻不斷地落在額頭和眼睛上。有個低沉的聲音始終在耳邊呢喃:“海寧,醒醒。”
這樣的感覺很舒適,讓人軟綿綿的睜不開眼睛。
夏海寧迷糊中聽到激烈的對話聲,很吵雜,說什麼‘不可能了。’‘總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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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醒來,睜開眼睛環顧四周,恍惚覺得自己仍然是在夢境中。
房間裝潢的淡雅安靜,夏海寧的眼神看向頭頂,發現自己被薛衍之鬆鬆攬在懷中,他的手摩挲著她的後背,眼前是他襯衫的第二顆領釦,耳朵可以聽見他平穩的呼吸,和沉穩的心跳聲,還有他的體溫,以及淡淡的清爽氣息。
夏海寧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仍然回不過神來,於是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很有自知之明的喃喃:“做這種夢不好。”
手被人撈起來,手背被輕輕的咬了一口,響起一個漫不經心的溫和聲音:“寧寧,你沒有在做夢。”
“不可能啊,怎麼會呢?難道我這是迴光返照了嗎?”夏海寧的話戛然而止,終於從神遊狀態中回過神來,胃部隱隱作痛,猛然擡起眼皮。
“口渴嗎?想不想喝點水?胃還疼嗎?”薛衍之神色鎮定,還是那麼好看的眉眼。
夏海寧愣愣的點了點頭,看著他下*,倒了一杯水,又走了回來,把杯沿挨著她的嘴邊,看著她把一杯水喝到見底了,然後他的神色有些激動,又問:“再來一杯好不好?”
夏海寧愣愣的搖了搖頭,突然胃部猛烈的一縮,剛剛喝下去的水,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她連微微偏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流的枕頭上和*單上都是。
“沒關係,不想喝就不喝了。”薛衍之放水杯的手微微發顫,然後重新*,摟住她的腰際,把吐了水的枕頭隨意往*下一扔,摟著她合上眼睛,有些閉目假寐的意思。
夏海寧連情緒都沒力氣有了,張了張口,輕聲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想過,如果和他離婚後,她和賈正演戲的事情暴露,薛衍之可能會有的反應,但基本不包括現在他的這個模樣,像是自然而連貫地與她之前相處的模式銜接上了,這兩個多月發生的種種事情都被跳過去了似地,像是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他睜開眼睛,有些懶洋洋的在她發間吻了一下:“是不是覺得很累?”
夏海寧有些猶豫,片刻後還是氣若游絲的小聲開口:“薛衍之,我們已經準備離婚了,不是嗎?”
他看著她,說的很平靜:“事實上,是你準備離婚了,我沒點頭也沒應聲。”
“你不是也默認了嗎?”夏海寧閉上眼皮,意識有些模糊的問:“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莞市。”
“………”過了片刻,夏海寧睜開眼睛看向他:“所以,你全都知道了是不是?”
“我知道了什麼呢?”
夏海寧突然有些鼻酸:“這裡是醫院吧,你現在一定很同情我是不是?你一定覺得我這個人特別麻煩,對不對?”
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根本就止不住,在美國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胃部的絞痛,和無盡的眩暈感,她一直咬牙挺著,中間沒有掉過一次淚,可現在卻根本忍不住,像是在薛衍之面前,總能輕易破功,卸下僞裝的堅強,一直都是這樣。
他微微動了下,俯身過來親吻她溼漉漉的眼睫毛,每一下都彷彿有些*的意味,他的眼睛漆黑,低沉的聲線輕輕說:“我不同情你,因爲我愛你。”
他把這三個字說的輕而易舉,一遍遍摩挲著她的後背,有溫暖的親吻落在她耳側和臉頰邊:“寧寧,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凡事都可以解決,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來磨合,你的胃的問題,我來想辦法,事情總會有轉機的,你自己也曾經說過,我是無所不能的對不對?等你有力氣了,我就跟你好好解釋我們孩子的事情,好不好?”
夏海寧仰起臉看著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在美國,醫生已經斷言,她熬不過半個月了,此時她突然對那些事情沒那麼執著了,既然已經回到了莞市,她只想立馬見到彥彥和伊寧,然後什麼要求和想法都沒有了。
但是薛衍之似乎並不明白她心思,只是緊緊的抱住她,脣角始終有點笑容的樣子:“寧寧,我還以爲你會第一時間問孩子的事情,然後質問我關於顏玉的事情。”
夏海寧虛弱的扭過視線,儘量鎮定的說:“孩子的事情,肯定有你不得不那樣做的原因,顏玉的事情,你想說就說,不想說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反正,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
“項鍊是她自己花錢買下來的,我只起到了幫她壓場面的作用,當然,這個作用也是不應該的,這是我的錯,我給你道歉,宴會和酒會還有慈善晚會,加起來一共去過五場,說實話,我之前並不清楚顏玉怎麼都會在那裡,這幾天才知道,賈正這小子在其中活動的原因。”
夏海寧雖然無力的閉著眼睛,耳邊的聲音有些飄渺,但她也清楚的感受到薛衍之說‘賈正’兩個字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的語氣在,可他眨眼間就已經將所有情緒收斂得一乾二淨,讓人感覺剛纔只不過是幻覺。
接著又聽他輕柔的說:“關於孩子的事情……”
‘咔噠’一聲,有人擰開門走了進來,傳來施陽冷冷的語氣:“離死不遠了纔來秀恩愛,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薛衍之明顯呼吸停頓了一下,沒等薛衍之開口,施陽邊把調製的藥水往*頭掛鉤上掛,邊冷聲說:“一胎剖腹產,你二胎順產的機率不大,你的骨盆狹窄,頭盆不稱,軟產道狹窄,第二胎如果選擇順產的話,會有很大的風險,你上一次剖腹產的子宮切口癒合的不太好,子宮切口厚薄不勻,切口瘡痕處過薄,臨*經驗,有些縫得較薄的子宮肌肉層,在二度生產時,可以看見子宮被胎兒撐大,縫合的傷口處已經薄如塑料袋一般,很容易發生子宮破裂,造成腹腔大出血而威脅生命,因此,你二胎,必須選擇剖腹產,然而你自身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體質特殊,對麻藥不敏感。”施陽說到這,從薛衍之掌中把夏海寧的手摳過去,動作熟練的幫她掛上點滴,接著用更冷的語調說:“所以,姓薛的就私自做了決定,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做了人流,至於他爲什麼沒向你解釋,我想多半是因爲,他是不敢跟你說,怕你難過,更怕你產生什麼誤會。結果啊……”
施陽懶得說下去了,很快就傳來他走出去的聲音,然後在門口又停了下來,想起什麼似地說:“夏海寧,那天你打電話給我,好像問起過眼睛的事情是吧?我覺得你純屬無理取鬧,你覺得你的眼睛要是不在了,姓薛的還能讓我過安生日子嗎?你是覺得我施陽有你那麼荒唐還是怎麼的?”
夏海寧睜開眼睛愣怔了半晌,快要生離死別了,卻讓她知道了這些,一時間什麼情緒都翻涌而出,最終毫無顧忌地埋進了薛衍之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身,大哭出聲。
薛衍之肯定知道她活不長了,其實她寧願此時,一個人死在美國也不要讓薛衍之知道的,難怪他不讓彥彥和伊寧在*邊,他一定是怕她這個樣子嚇著他們了,他一定是想利用她對彥彥和伊寧的不捨,**著她咬牙吃飯挺過去的。
其實,她寧願薛衍之誤會她和賈正有齷齪的勾當,也不要在人生的最後幾天裡給他留下這麼大的悲傷,她寧願在死神拿起鐮刀劈下來的那一刻,他是恨她的。
想到這立馬鬆開了環抱他腰身的手,搶先開口:“衍之哥哥,賈正呢?我好想見他。你能讓我跟他相處幾天嗎?”
“你餓不餓,想不想喝點粥?”薛衍之說完就要起身。
“我不餓,你等一下。”夏海寧努力抓住了他的袖子不想讓他離開,眼睛不眨的望著他,她咬牙不讓自己的眼神太貪婪,卻一邊說一邊把他的袖子抓的很緊,其實,吉圓圓說的很對,她一直都是個心口不一的人:“你的回答跟我的問題不匹配。”
薛衍之又躺回了她的身邊,聽見他溫言軟語的開口:“在你病好之前,我哪都不去,一直陪著你。”
“你還是沒有答應我的問題,我想……”
“寧寧。”薛衍之沉默片刻,額頭輕輕壓著她額頭,語氣依然平靜無波:“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我也知道,這都是因爲你愛我,剛纔在你失神的那幾秒鐘,你就又偷偷做了某個決定對不對?你想繼續編織謊言騙我,你覺得自己總歸是要走的人,想讓我傷心少一點,你喜歡自作主張,所以我又做了件自作主張的事情,彥彥和伊寧還有媽,我已經委託給我表姐表妹照顧了,薛氏企業我也正式交給了陳特助和我表妹打理,將來他們會協助彥彥,人的一輩子無非就是生老病死,誰都會經歷最後一個字,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我希望,不管怎樣,我都能比你活得時間久一點點,只需要幾天時間,等我辦好葬禮,然後就去陪你。”
夏海寧心頭大震,猛然擡眼與他四目相對,天邊慢慢浮出晚霞,眼前的這個人,他始終眉眼沉靜如水,像是在講述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夏海寧隱隱覺得他已經將這個問題考慮過很久了,她喉嚨裡說不出話來,只有越來越多的淚水從眼眶滑落,胃部的疼痛都不及心口此時的觸動。
薛衍之神色不變的繼續說:“賈正說,你很愛我,也許會做這種傻事。”
“他怎麼可能……告訴你這些,他一點…都不喜歡你。”夏海寧虛弱的反駁他的話,已經泣不成聲。
薛衍之輕飄飄的‘哦’了一聲,輕輕吻去她越來越多的淚水,淡淡的說:“是麼?那正好,我也不喜歡他。誰叫他比我更瞭解我女人的?”
房間裡這麼靜謐,窗簾透過一層薄薄淺淺的光線,夏海寧靜靜的躺在他懷中,他眼尾始終有點笑容,鎮定從容的樣子,沒有半點生離死別的氣氛。
夏海寧不能否認,自己真的很喜歡這樣的感覺,恨不得就此時間能靜止,或者一起瞬間到白頭,只想挨著薛衍之近一點,更近一點,把他每一個表情和動作,甚至是體溫都妥帖的收藏在心底深處,完美的記憶起來。
攥緊他的衣襟,上身用力,眼前被淚水模糊了視線,使出全力摸索著一點一點靠近他的臉龐,然而在最後幾公分的時候,她什麼都沒做到,就暈了過去,暈過去前,感覺到牙齒一下子磕在了他的下脣上,薛衍之‘唔’了一聲,慌亂的喚了聲‘海寧’。
徹底陷入黑暗中這一刻,她只覺得非常絕望,連親一下他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怎麼繼續愛他,還哪來的力氣,把他推開。
誤闖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