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門弟子是被蘇遠一手帶起來的,他們站在蘇遠這一邊,尚可理解。
可曹南這種行爲,可就徹底將宗主大人給激怒了。
曹南說道:“我並無忤逆之意,但若是你真要對蘇遠動手的話,那我也就只好揹負這逆子之名了。
因爲在某些人要我殺的時候,是蘇遠把我救了下來,此時他有難,我不能袖手旁觀。另外,要殺我的那個人,只被判罰面壁思過三個月,這件事我也很不滿意。”
曹南雖沒有將曹東的名字直接說出來,但場間誰都能知道他所指何人。
宗主大人沉著臉,問道:“這麼說來,你是要在我面前上演一出大義滅親的戲碼?”
“大義是什麼,我不懂,我只奉行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誰對我好,我便加倍奉還,誰不把我的性命當回事,那我也沒必要對他以禮相待。”
在曹南被刺殺的時候,蘇遠是挺身而出,拔刀相救,而宗主大人得知這件事後,只是下了小小懲治,便敷衍了事了,誰纔是真正對曹南好的人,誰纔是真正在意曹南性命安全的人,顯而易見。
宗主大人怒喝道:“你別忘了,你身上留的是我的血!你這條命,都是我賜給你的!”
曹南看著宗主大人,眼神冷漠之極,道:“原來你還記得,不只是那個人身上流著你的血?我還以爲,你早已經忘記這件事了呢。”
曹南的這番言辭,無不充斥著對宗主大人偏愛曹東的怨憤,這些話放在之前他是絕不會說出來的。
但他從蘇遠身上看到了何爲勇氣,何爲傲骨,深受影響,所以纔會這大庭廣衆(zhòng)之下,將這些心裡話說了出來。
在門宗弟子和親生骨肉的雙重背叛之下,宗主大人內心早已是怒火沖天,而就在他即將要將這股怒火爆發(fā)出來的時候,又有一個人來到了執(zhí)法堂大殿。
旁邊一衆(zhòng)圍觀弟子都很是緊張,時刻準備接受宗主大人的命令,和蘇遠他們這幫“叛徒”大戰(zhàn)開來,此時見到來者,便又全都放鬆了下來。
“參加大長老!”衆(zhòng)人雖感詫異,卻依舊齊聲行禮拜見。
白鬚白髮的大長老步伐輕緩穩(wěn)重,直徑向前走去。
但他這每一步,都讓人看得心驚膽顫,哪怕是宗主大人,都不外如是。
作爲在無上宗身份地位僅次於宗主的大長老,他的抉擇和站隊,比凌風門弟子和曹南加起來都更爲至關重要。
如果他站在宗主和門宗的那一邊,蘇遠必死無疑,其餘的幫手,也不會有好下場。
可向來低調隱世的他,此時突然出現,怎麼看都不像是來支持宗主大人的,人們更擔心他會站在蘇遠那一邊,畢竟他的愛徒都已經對宗主倒戈相向了。
可若真是如此的話,那意義可就大不相同了。
無上宗兩個最巔峰的人物站在了對立面,這將會發(fā)生什麼事情?門宗內戰(zhàn)?又或是門宗分裂?不管是哪一種,後果都不堪設想。
然而,讓大部分人都倍感慶幸的是,大長老直徑往上走去,站在宗主大人的身旁,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看宗主大人的模樣,似乎也是爲此小小地鬆了口氣。
大長老腳步剛停,便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對宗主大人說道:“師弟啊,爲了這點小事,不值得。”
宗主大人眉頭微皺,這時才明白了大長老的來意,雖然他沒有反叛門宗,站在蘇遠的那一邊,但卻是來勸阻自己的。
但兩人終究關係特殊,宗主大人還是忍了口氣,同樣用密語回道:“不值得?”
“蘇遠所殺之人,不過是兩個已經廢掉的罪犯罷了,以他們所犯下的罪行,就算你當初直接判了斬首,那也是絲毫不爲過的。”
“門宗的判決和他蘇遠私自動手,這意義大不相同的兩碼事。”
“的確是兩碼事,但事情已經發(fā)生了。如果爲了那兩個廢人,在門宗內鬧出軒然大波,引發(fā)門宗弟子內戰(zhàn),蘇遠死後,我們無上宗還要受到各大門宗的譴責,耽誤剷除異獸餘孽的行動。
最重要的是,一旦動手,你和曹南的父子之情,將就此徹底決裂。你冷靜下來好好想想,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宗主大人沉默了半餉,回道:“師兄你所說的這些,我當然都明白,可若是此時不除蘇遠,我無上宗的門宗威嚴何在?我這個一宗之主,又如何自處?”
“如果你真那麼在意門宗威嚴的話,當初就不應該姑息曹東,藉此來警告蘇遠,隨意左右門宗戒律,還把它當成是一種攻擊手段。
你若真要制止那些勢力鬥爭,大可選擇其他的方法,但你這樣做,的確是有失公道了。
蘇遠衝動殺人是不對,但卻是判決不公在先,之後曹南已經找你商量過一次了,你沒有改變主意,所以他纔會憤而入獄殺人。
所謂‘公道自在人心’,你堂堂宗主對此都不重視的話,今天反叛只是凌風門,明天就有可能是千峻門,後天還有可能是平淵門,無上宗固然有千年基業(yè),也經不起這番折騰。
即便是你不理會何爲公道,也要以門宗大局爲重纔是,而這,纔是你作爲宗主應該做的事情。”
聽完這番苦口婆心般的勸導後,宗主大人的殺心終於動搖了,怒氣也漸漸消散,但他並沒有立刻回話,而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以冷靜的情緒,重新去看待這件事。
大殿內一片寂靜,很多人都猜出了宗主大人和大長老正在用密語交流,所以都不敢輕舉妄動。
也不知過了過久,只見宗主大人長嘆了口氣,對著下方揮了揮手,道:“都給我滾吧,從今往後,爾等不得再踏入無上宗半步,違者,格殺勿論!”
下方蘇遠等人愣了片刻,通通向大長老看去,因爲他們知道宗主大人之所以會突然改變主意,肯定是大長老對他說了些什麼,眼神之中,又盡是感激之意。
大長老道:“都沒聽到嗎?還不快走?”
蘇遠收刀,拱手道:“多謝大長老!”
其餘人等,亦是向大長老拱手道謝,而後便都在蘇遠的帶領下,離開了執(zhí)法堂大殿。
曹南稍微慢走了兩步,有些不捨地看著大長老。
大長老微微一笑,滿是慈愛,又帶有一絲欣慰,輕輕地對他點了點頭。
師徒二人,就此便算是道別了。
至於其他的弟子和執(zhí)法堂之人,也就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蘇遠等人揚長而去了。
但這件事,卻在他們內心留下了無比深刻的震撼,也必將成爲無上宗歷史上的一大事件。
或許,當事情流傳出去後,蘇遠會被稱之爲狂徒,凌風門弟子會被稱爲叛賊,而曹南則會被成爲不孝之人。
但蘇遠入獄連斬兩顆人頭,咆哮執(zhí)法堂大殿,激怒了宗主大人,最終卻依舊還能全身而退,不論怎麼看,這都將是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驚人事蹟。
在執(zhí)法長老的呼喝之下,其餘弟子都各自退散了下去,最後他自己也離開了殿內。
大長老說道:“他們都在謝我,但其實他們真正應該謝的,是你纔對。”
宗主大人道:“或許在這件事上,我一開始的決策就出了問題,但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即便是我有所提防,可終究還是低估了蘇遠,這小子的智謀和膽氣,都大大地出乎了我的預料。”
大長老道:“若不是你最後施於寬恕和仁慈,他就算再有智謀,再有膽量,又有何用?”
宗主大人看著大長老,說道:“其實我最好奇的是,如果我真的要動手的話,師兄你會怎麼做?”
關於殺死蘇遠的種種後果,的確讓宗主大人有所顧及,但讓他真正心存忌憚的,卻是大長老。
若是爲了蘇遠的那些事情,引起大長老和他反目成仇,使得門宗分裂,那纔是真正的動搖根基,真正的不值得。
大長老又怎麼會不知道宗主在擔心些什麼?他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淡淡一笑,道:“我從生至死,都是無上宗之人,永遠不會背叛門宗,師弟,你大可放心。”
言罷,大長老便邁步走了出去,風輕雲淡。
宗主大人看著那漸漸離去的蒼老背影,自言自語道:“所以說,師兄你只是忠於門宗,卻從來沒想過要忠於我這個宗主,對嗎?
蘇遠啊,我真是萬萬沒想到,因爲你這樣一個仙尊境界都不到的傢伙,竟是差點動搖了我無上宗的千年根基,下一次,再讓我找到殺你的理由,就誰也保不住你了!”
但不論如何,宗主大人終究還是放了蘇遠一馬,可若是讓他知道,蘇遠還想著將來有朝一日,要劈開無上宗十層仙域,取出東皇鍾所有碎片的話,那就算有再多的阻礙,再麻煩的後果,他也會直接衝出去把蘇遠給殺了。
從今天起,蘇遠便算是正式退出無上宗了,他當初來的時候,只帶了玉狼他們幾人,走的時候,卻把一大半的凌風門弟子都給帶走了,身邊還有一個無上宗的小少爺。
這一來一去之間,雖然沒有拿到東皇鍾,卻也並非毫無所獲。
在帶著一大堆人馬離開無上仙域的時候,蘇遠再回看那曠世奇觀般的十層仙域,滿心的念念不忘。
“無上宗,給我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把你老巢都給劈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