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倫草原,位於Z國與G國的交界之處。這次發(fā)現(xiàn)的疑似王墓出現(xiàn)在G國境內(nèi)。此前,有關(guān)王墓的保護和有序發(fā)掘,G國的負責人員與當時在場的Z國大使和明臺公司的開發(fā)部負責人經(jīng)過十幾日的商談,終於達成了一致協(xié)議,由G國考古專家與Z國特派的人員共同組成考察隊,先行考察遺蹟。明臺公司也被允許派人蔘與其中。
黃昏的草原,鍍上了柔紅色光輝的青草顯得格外憂傷。越野車翻過了一個又一個崎嶇不平的陡坡,一路顛簸之後,三人終於抵達了考察隊的臨時營地。營地過去本是一處旅遊駐點,臨近貫穿呼倫草原的莫日河。遠處,蜿蜒崎嶇的河流身後,是連綿起伏的綠野與山脈。深色的森林盤桓于山脈之上,如同蜷臥的巨龍,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前來此處的人羣。
“平遠少爺,這邊請!”張平遠一行人剛進入營地,明臺公司G國開發(fā)部的負責人,也是公司元老之一嚴全便熱情地前來接待,“誒!這位是……董小姐?!”
“嚴叔,好久不見了?!倍净鄱Y貌地向嚴全迴應(yīng)。
自從董陵臺離世,這些董司慧童年心中尊敬的長輩便幾乎全部斷了聯(lián)繫——倒不全是世態(tài)炎涼、人情涼薄,只是楚晨與董司慧的傲氣讓這對孤女寡母主動拒絕了許多董陵臺昔日好友的幫助。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董司慧,想想十多年前那個爲冷冰冰的公司大廈增添歡聲笑語的美麗的小丫頭,嚴全不禁長嘆世事無常。不過眼前這對青梅竹馬能夠再次走到一起,身爲看著二人長大的嚴老倒是很高興的。他熱情地邀請二人進入帳篷,商議下一步實地勘探的計劃。
或許是過於興奮了,嚴全忘記了張晦明的留言,忽視了一個獨自走向營地後方的人——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世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如青苔蔓上臉龐的迷惘。
夜寒驟起,凜冽的夜風貼著無垠的曠野呼嘯而過。篝火旁,白日忙碌的人羣早已散去,只剩下靠在篝火旁取暖的董司慧和張平遠,靜靜地享受著難得的二人時光。
草原的夜空遠離城市的喧囂,因而純淨無暇,星河璀璨。閃耀的星河之下,董司慧靜靜地靠在張平遠的懷中,臉上是略帶著滿足感的平靜。張平遠摟著董司慧的肩膀,微笑著凝視著夜空中絢爛的星辰。這一幕要是讓董司慧身邊的同學(xué)們看見,定會驚掉下巴——這麼冷酷的女人,居然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表哥……真想永遠停在這一刻啊……”半臥著的董司慧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
“嗯……”張平遠的視線由星辰轉(zhuǎn)移到了懷中的佳人,“曉慧,你現(xiàn)在還喜歡我嗎?”
“當然……嗯……不是這樣的,表哥,我……”因意亂情迷而失言的董司慧忙不迭地離開了張平遠的懷抱,明豔的篝火映亮了她羞紅的臉龐。
“哈哈,曉慧的心意我當然明白,”張平遠笑著握住董司慧的手,“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父親對我說的話——他似乎是對的。婚姻從不是兩人的愛情,而是兩人的生活。或許,我們都應(yīng)該爲彼此做些改變……”
“你……說得對,表哥,”董司慧輕嘆一聲,“可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執(zhí)著著什麼,我……”
“彆著急,彆著急,曉慧,我們有的是時間,”張平遠拍了拍董司慧的肩,“我們還有認識和修改人生的機會,我相信,你一定會做到的,我會一直等你的……”
“更何況,需要解決問題的,不只是我們呢……”
說著,張平遠指向營地後方的敖包。董司慧順勢望去,夜幕下的敖包彩旗前,陳正昊已不知道在那裡默默佇立了多久。
“站了這麼久,陳先生吃晚飯了嗎?”陷入沉思中的陳正昊終於被身後的聲音驚醒。回頭一看,董司慧攜著一個飯盒向他走來,“剛熱好的煮肉,趁熱,彆著涼了,明天還有任務(wù)呢。”
“多謝了,董小姐?!标愓坏穆曇粲行┛斩础@與董司慧印象中那個狂浪不羈的朱雀判若兩人。
“算了,相識一場,董小姐叫著也很生分了——就叫我老董好了?!辈恢鲮妒颤N什麼原因,董司慧只是覺得,眼前這個陳正昊很是令人心疼。
“呵呵,老董……成!”陳正昊乾笑了幾聲,接過了董司慧手中的飯盒,掀開盒蓋,香氣伴隨著溫暖的白霧四散瀰漫開來。沒吃晚飯的陳正昊頓時顯示出吃貨的屬性,狼吞虎嚥起來。
“慢點,別噎著,”董司慧這一刻彷彿化身成爲老母親,照顧著身邊的陳正昊,“嚴叔今天或許是見到我太興奮了,忘了接待你,回頭我讓張叔數(shù)落他去——不過,你也不會這麼小心眼,因爲這事兒鬱悶到晚飯不吃吧?”
“當然不會!”陳正昊停下了狼吞虎嚥,急忙迴應(yīng)道,“我只是……”
“只是什麼?”董司慧有些好奇。
“.……好吧,我老實交代,”陳正昊放下了手中兀自冒著熱氣的飯盒,仰望著頭頂依舊璀璨的銀河與星辰,“這裡,這個敖包,我曾經(jīng)來過?!?
“你來過?!”得到這個答案的董司慧顯然吃了一驚。
“的確,”陳正昊指著敖包內(nèi)一塊用於祈願的石頭,“沒記錯的話,那塊石頭便是我14年留在這裡的——我在上面做了記號,應(yīng)該不會認錯?!?
“14年?!那不是……”董司慧的腦海中瞬間回想起朱雀的調(diào)查報告。
“沒錯,就是14年,”陳正昊的笑容有些苦澀,“從15年開始,之後的事情,我都忘卻了?!?
“.……你真的,全都忘記了?”雖然早有了解,但面對當事人的陳述,董司慧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也不算全部忘記吧,”陳正昊撓撓頭,“但有些關(guān)鍵的事情,我總是對其中關(guān)節(jié)之處產(chǎn)生懷疑——懷疑著懷疑著,我便漸漸忘記了當初的真相?!?
“……沒想到,這幾年你居然真的毫無回憶地生活著?!倍净郾涞穆曇糁幸讶粠е┏泽@。
“董……老董,”陳正昊笑著,眼眸中依舊倒映著滿天繁星,“人沒有回憶,也可以活得很好的……只是,我總覺得,在我忘卻的記憶中,有些人,有些事情,我不該忘記……”
星空之下,兩人相顧無言。夜風穿過兩人的身側(cè),將兩顆心第一次拉得如此接近。
“……咳咳,那你,還記得,你當初扔下這塊石頭,許的是什麼願望嗎?”董司慧的聲音柔和得讓陳正昊有些難以適應(yīng)。
“.……哈,忘記了,”陳正昊笑得有些苦澀,又有些釋然,“這塊石頭,已經(jīng)是一個陌生的願望了。過去,不論幸運或噩夢,終究已經(jīng)過去?!?
“人間的悲喜,星空會幫我們記住的。身爲普通的人,我們還是活在當下比較好。”
“過去的那個人,就讓他永遠沉睡在星空的美麗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