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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東正末日

當晚,輪到我和劉楠楠值班。

劉楠楠請假治療臉上的“高原紅”,我身體沒什麼事,就去值班。李軍開車送我,路上互留了電話。

周子宣帶著兩份肯德基套餐跑到熱線部,我倆邊吃邊聊。我說早知道這樣就不做熱線記者了,看你們《大家說法》一週才一期,風險小,收入高,多好。

他迴應說:“挨頓打就想當叛徒,都像你這樣,當初抗戰(zhàn)一定失敗,我們都成漢奸後裔了。別以爲《大家說法》就很安全,上回有個養(yǎng)豬戶手持殺豬刀衝到節(jié)目現(xiàn)場,揪住譚主任衣領,大喊誰敢再說我的豬是病豬我就弄死誰!嚇得譚主任腿一哆嗦差點跪下,後來堅決不讓再做有關豬肉的選題,又說養(yǎng)豬的拿刀,養(yǎng)狗的牽只藏獒來也受不了啊,以後還是別和動物打交道了。”

我笑抽了,正打算跟子宣說說張副臺長的假髮時,新聞中心王主任走進辦公室。

王主任是個深度近視,看稿子總像在找跳蚤,多次獲新聞大獎,據(jù)說連撓頭掉下來的頭皮屑都閃耀著思想的火花。所以他頭髮總是油光發(fā)亮呈黏稠狀,像塗了一層蜂蜜,中間萬壑奔涌,偶爾一絲沖天。我被這個景象吸引,經(jīng)常想弄明白上面到底發(fā)生過什麼。

主任在我身邊轉悠半天突然說:“黑社會,黑社會行爲!”嚇我一激靈。

他用力拍著我後背說:“以後,你們在工作中也要學會保護自己。該跑時千萬別太愛面子。”

王主任兩掌下來,喚醒我的外傷,渾身生疼。我心想:誰愛面子了,我跑了,對方失去一個“羣練”目標,張臺長就不是被搞掉假髮那麼簡單了,恐怕假牙都得捐贈給社會。

主任順手拿了個雞翅邊吃邊舔著手指離開了。

子宣隨後站起來也要走。

我說:“沒發(fā)現(xiàn)我這受傷的心靈需要撫慰嗎?一點良知都沒有。”

“主任都說了,該逃跑就得逃跑,我可是無辜的。”子宣擦著嘴說。

“誰不是無辜的?再說你跑什麼啊,受害者是我,又不是你。”

“咱倆在一起,我比你招風,沒看過諜戰(zhàn)片嗎,最帥的那個往往就是首先被打擊的對象。”

“那你趕緊滾,出門最好爬牆,臺後面有個狗洞,從那兒爬出去最安全。”我把一根雞腿骨扔他臉上說。

子宣拿起外套穿上:“我真有事。”說完就形跡可疑地跑了。

這時候熱線最忙,晚上都是值班記者接聽。

兩個記者值班時,辦公室留一個,另外一個可以回家,但手機要開著。一般性採訪,留守記者處理,有大事時再通知其他同事。

我一個人待在辦公室,把白天的事回憶了一遍,心想不知道楚晴怎麼樣了,子宣那鬼祟樣多半是去看她了,這是一個關懷女人的絕佳機會。據(jù)八卦同事說,子宣跟某女主持經(jīng)常深夜看流星雨,估計就是楚晴。

我又想起孟醒,這個在朦朧晨光中走到我面前又匆匆消失的女孩,留給我的是一種不可侵犯又細微如水的印象。

忍不住給老姨打電話,問她在做什麼,她說開了一天會,正吃飯呢,接待

外地同行,問我有事嗎。

我說:“沒事,就是隨便打個電話。”

她說:“哦,沒事,就掛了吧。”

我氣的牙癢癢——我蒙受這麼大冤屈,差點就撒手人寰啊!

窗外枝繁葉茂的桂花樹下開滿不知名的小花,花香隨風飄散讓人頭暈,身上還隱隱作痛。

熱線開始多起來,有醉酒男人問能不能派人送他回家,或給他媳婦打個電話,說他晚上不回家了。

有位大媽反映小區(qū)一獨居大爺經(jīng)常免費爲大家修自行車還幫單身婦女義務接孩子,人稱“最美大爺”,希望媒體關注,並解決大爺單身問題。

午夜過後,有個小男孩來電說東城區(qū)的東正大酒店發(fā)生火災,一羣叔叔阿姨被困。

東正大酒店在東城區(qū)東正路,是鹿城駿南集團和日本一家企業(yè)合資的五星級酒店,高三十多層,設計成古堡形狀,是東城標誌性建築,也是市裡招待外賓的專用酒店。

東正酒店要發(fā)生火災是個大新聞,我打電話到119值班室確認,值班人員證實了這條消息,說已派遣五輛消防車趕去現(xiàn)場,我趕緊聯(lián)繫組長溫良並向王主任做了彙報。

走出值班室才發(fā)覺外面是個陰霾之夜,天上堆積著大片黑雲(yún),灰濛濛地擠壓在一起。鹿城摩天電視塔上的探照燈偶爾滑過天幕,光亮瞬間就被雲(yún)層吸食貽盡。

大街上燈火通明,路燈懶散地把光線鋪到路面上。

溫良和陸家祺拎著攝像機氣喘吁吁地趕到。熱線記者和特工類似,平時你翻街倒巷也看不到他們影蹤,只要哪兒有事,他們保管在五分鐘內出現(xiàn),比較符合王主任描述的特性:性情像豬一樣懶惰,嗅覺像狗一樣靈敏,速度像豹一樣迅疾。

大家上車直奔東正路。

陸家祺說東正大酒店最近忙著舉辦環(huán)球小姐比基尼大賽,慕名前來獵豔的客人絡繹不絕,酒店客房爆滿,大火一燒,不知會有多少佳麗和富豪會玉石俱焚。

通往東正路的街道堵車嚴重,大小車輛在馬路上艱難爬行,有些司機乾脆下車抽菸聊天,我開著帶有電視臺醒目標誌的採訪車擠進人行道,扎進行人和自行車堆裡左搖右擺像泥鰍一樣快速行駛,這還要多虧北京的擁堵,讓我學會了如何在“人海”中衝浪。

溫良看著倒車鏡裡忙著跟交警套近乎的司機們,隆起的肚皮笑得一顫一顫的。

東正路是條時尚街,街道兩邊遍佈日韓品牌專賣店,兩排櫻花樹形成一條戀愛長廊,春天,大片櫻花在路邊綻放,戀人們在樹下享受花雨沐浴並許下美好願望。

而這晚的東正路已經(jīng)沒有了浪漫,整條路上人山人海,人們擠成一團,爭相用手機拍照刷朋友圈。

東正大酒店像個舞動的火人,濃煙籠罩了整個酒店,如同恐怖事件現(xiàn)場。有人影在那些窗口的火光中閃動,畫面絕望而恐怖。

大樓的電力已失去供應,沒有被大火吞噬的窗口透著深邃的黑暗,聲嘶力竭的呼喊和尖叫從裡面?zhèn)鞒觯芸毂煌饷驵须s的聲音淹沒。

我們把車停在路邊,一邊喊電視臺的,一邊護著攝像機往裡擠。溫

良負責尋找目擊者,瞭解情況,並配合陸家祺拍攝現(xiàn)場報道,我準備跟隨消防員做動態(tài)報道。

此時,東正大酒店十二層以上濃煙滾滾,大火不時竄出窗戶,周圍灼熱而涌動,有人在窗口呼救,還有人跨在窗臺上要往下跳。

消防車隊已趕到現(xiàn)場,但還沒有實施救援,原因是酒店外有個夜市,流動小吃屋把酒店圍了個水泄不通,平時,這是東京街獨有的風景,一旦有火災卻成爲救援障礙。

警察拉起警戒線,消防員在酒店下面搭起大型氣墊,並掛起“不要跳樓等待救援”的橫幅。

主管消防的秦副市長在人羣裡大聲讓看熱鬧的人滾,但沒什麼效果。過往車輛與消防車堵在一起,警察開始叫罵和推搡,消防指揮員拼命呼叫指揮中心要求增援。混亂中,老姨被大批警察簇擁著擠向現(xiàn)場。姐夫陳曉跟在她身後,和幾位穿便衣的刑警低頭私語,行爲可疑。陳曉發(fā)現(xiàn)我後,一臉正色叮囑我不要停留太久,說完就急匆匆地走了,我看到他身上穿著防彈衣。

酒店大門不時冒出幾股濃煙,一些灰頭黑臉的人驚慌失措地跑出來,被消防員攔住詢問裡面的情況。

特警開始疏散人羣和驅趕車輛,幾輛消防車終於開到酒店樓下,消防員架起水槍開始滅火。

陸家祺站在消防車邊上開始做現(xiàn)場報道:“觀衆(zhòng)朋友,這裡是《鹿城零距離》,現(xiàn)在是十二點四十分,我是記者陸家祺,現(xiàn)在的位置是東正大酒店正門,據(jù)目擊者介紹,大約在四十分鐘以前酒店起火併迅速向上蔓延,現(xiàn)在我們可以看到,濃煙已籠罩了十二層以上的地方,火勢非常猛烈!”

就在溫良把鏡頭上移時,人羣中的幾聲尖叫打斷了陸家祺的報道,有人開始跳樓,第一個跳樓者並沒有落到氣墊上,頭先著地,發(fā)出沉悶的一聲響。隨後,一些人接二連三往下跳,有人落在氣墊上,有人則直接落到水泥地上。

在圍觀者各種呼喊中,現(xiàn)場開始血腥瀰漫,一個個生命從火中湮滅,從眼前飛走,那種血花飛濺,肉體連續(xù)發(fā)出沉悶響聲的景象,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我遭遇過的悲劇場景並不多,搭檔陸家祺也被深深震撼,他大張著嘴巴,表情陷入茫然。

據(jù)逃生出來的人說酒店十五層東正夜總會有幾百名客人被圍困。老姨指揮警察試圖驅趕人羣,好讓更多救援人員進入現(xiàn)場,但羣衆(zhòng)的人海戰(zhàn)術相當頑固,一些警察只好粗暴地侮辱個別人爹媽,騷動中有人跌倒,眼睛仍然不顧一切地盯著大火,任火蛇在瞳孔裡纏繞。

大批武警到達現(xiàn)場,消防車架起雲(yún)梯開始救人,火焰卻順著樓層快速攀升,被困的人越爬越高,雲(yún)梯也越拉越長,一些窗口被火封鎖,早些時候還待在那兒的人已不知去向,只有少數(shù)人爬到雲(yún)梯上。

兩隊消防隊員帶著裝備從正門衝進大樓,武警站成一排,形成一個封鎖圈。那些嬉笑、驚奇、擁擠以及期待的眼神,全被堵在外面。

天上開始落下黑色的灰塵雨,紛紛揚揚,彷彿到了世界末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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