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面紅光的胖老頭，喝酒就非常儒雅斯文。
蕩著酒杯裡的紅色液體，幫忙解答了：“喳先生曾經在幾年前，以一元錢的定價，把其中一本書的遊戲版權賣給了朋友介紹的一家公司，因爲投契。”
差不多跟羅世信一樣，捧哏。
把喳先生的高風亮節捧得很有氣質。
沒想到趙德柱笑說：“那是先生不缺錢，換個作者等米下鍋，養家餬口，這錢可就不敢隨便送，所以我們還是談錢比較好，因爲講感情的背後成本更高。”
這是實話，他那一筆筆錢，可不就是被周圍人以感情的名義薅走了？
喳先生搖頭笑：“那你買不起。”
趙德柱灑脫：“買不起就算了，本來遇見您就是緣分，有，我的步驟可能會快點，沒有，那就緩緩，當然，您也可以報個價格，我琢磨張羅下，看能不能湊上。”
龍芷羽深吸氣，輕拽衣服，別湊！
五百萬都已經掏空家底兒了，再漲價那就得去借。
而且動不動就是幾百萬上千萬的價碼，哪裡是普通人敢想的。
真像空姐圈兒流傳的那個笑話，如果真有機會攀上那種坐頭等艙的富二代，貪玩好耍的絕對比埋頭做事的靠譜。
因爲這些有錢人破產，往往是因爲他們想證明自己投資創業，吃喝玩樂根本花不了多少錢。
但臉面還是掛得住，端莊的幫趙德柱挾了點小白菜。
結果她自己都低估了自己的統治力。
剛纔還對著金大俠分毫不落下風的趙德柱秒舔，馬上驚喜的轉頭嘿嘿笑著吃菜。
第一回啊。
兩人從那頓汽鍋雞開始，吃過這麼多次飯，真是第一回主動給他挾菜。
剛纔那些他挾過去又還回來的菜不算。
趙德柱分得清清楚楚。
哪怕那什麼歐洲小白菜有點苦味，他都吃的津津有味。
龍芷羽看他誇張歡喜的樣子，卻噁心得想打人。
分明就是討好女孩子的嫺熟套路嘛。
居然都忘了旁邊是金大俠，還有影視藝人跟美食家，就皺眉忍耐不要把筷子打過去。
那位瀾叔趕緊悄悄的把紅酒瓶再藏到椅子下。
果然喳先生看得如飲美酒，酣暢安逸的把自己酒杯端起來蕩蕩就仰頭一口！
才發現空的，匆忙掃眼桌上，沒找到酒瓶！
又捨不得看這邊小情侶的好戲，忿忿的指下老友。
繼續一手空酒杯湊鼻子邊嗅嗅也好，一手的兩根牙籤繼續在桌面跟彈鋼琴似的彈跳。
還有點搖頭晃腦。
趙德柱發現桌面上突然安靜下來。
擡頭一看，一桌子中老年都在看著他倆。
特別是倆老的，臉上都帶著跟能源大院八卦大媽們差不多的表情。
他也同等對待：“好看吧，主要是她好看，我負責當哈巴狗追著的。”
龍芷羽驚覺周圍關注，卻又能立刻回到標準的空姐姿態，歉意的對周圍示意，再給趙德柱挾點菜，期望堵住他那張嘴。
喳先生卻看得津津有味，也許這就是他筆下能寫出那麼多栩栩如生情侶的原因。
他似乎很愛看這種小情侶之間的互動。
反而是瀾叔偷偷給自己倒了點酒，繼續晃盪著享受美酒：“根據我的觀察，小友過於少年老成，他對人性的看法很通透很殘酷，所以有一份純真的感情，對他來說尤爲珍貴，趙太你要好好照顧他啊。”
喳先生看看自己的空酒杯，沒好氣：“你再給我點。”
瀾叔堅定堅決：“嫂夫人再三囑咐，最多一杯，身體，身體。”
喳先生無奈回頭卻也對龍芷羽好奇：“還有女孩子喜歡你的過兒嗎？”
龍芷羽肯定是被這個過兒的稱呼徹底噁心到，
受過訓練的職業道德都控制不住做個嘔吐狀：“呃……您看得可真準，喜歡他的女孩子多得就像這桌上螃蟹的腿。”
光這個表情，就讓倆老頭撫掌大笑，羅世信也笑，還給叻哥他們也倒點酒。
這邊幾位這時候態度就很恭敬了，喳先生在HK文化影視圈那都是金字塔頂端的泰斗，連瀾叔都得仰望，更別提他們了。
跟著賠笑，卻不敢多說話。
喳先生摘了指尖的牙籤並排放：“小姑娘，我八年前把一本書的版權以一元錢賣給朋友去做遊戲，是因爲我相信他們能做出那種帶著古風的韻味，做出我心目中的武俠世界。”
龍芷羽連忙端正坐好，認真傾聽。
趙德柱還在挾菜，被她用手肘打了，女班長警告同桌的那種恨鐵不成鋼力度。
喳先生更笑，手指在牙籤上碾動，推出一根：“他們說能夠做出我們的文化古韻，可是……那又如何呢？”
桌邊安靜極了，只聽見廚房那邊似乎還有點竈臺燒煮的聲響。
更顯老者話細細綿長：“我們的文化，不是畫面中做得飄逸瀟灑，琴棋書畫的附庸文雅，而是華人骨子裡的大義，這纔是武俠的精髓所在。”
趙德柱都認真聽了，臥槽，大人物就是不同啊。
夏姐隨便幾句話，都夠他吃一輩子，去防範陷入規則嫺熟的套路陷阱裡。
二富、首富，李校長，甚至羅世信這些大大小小的成功者，無一不給予他教導。
但要論文化，可能還得是人家這樣的大師更全面。
“我們這個民族，我們這連綿幾千年的文化就是這樣，大多數時候看起來好像我們是看錢，看利益，沒有太多宗教信仰，特別現實，可每個歷史節點，總有捨身取義的人源源不斷，根本不在乎自身利益甚至生命，精英們一代一代的去死，作爲這個民族的榜樣，帶動更多人去換來一代一代的輝煌，這才叫大義。”
龍芷羽吃驚，她好像聽見什麼難以相信的話。
沒錯，喳先生指著還拿了筷子，叼著塊雞翅膀的趙德柱：“相比把遊戲拿去做出古風文雅，引得一片追捧和讚賞，他卻選擇直擊人性深處，用遊戲這把刀，刮掉貪玩享樂的膿瘡，付諸給予那些渴求得到希望的人，哪個更有武俠氣呢？”
舌尖上的骨頭還沒吐出來呢，您突然給這麼個評價。
趙德柱還沒說話，萬年抵黃派的龍芷羽已經馬上：“您過獎了，過獎了，他絕對沒有您說的這麼高，真的，剛來學校的時候他還吊兒郎當玩世不恭，不修邊幅，到現在也不愛讀書，沒有鑽研學問的習慣，只是他確實很努力，努力在幫助改變周圍的每個學生，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那樣的高職學院，大多是城裡低收入、鄉下艱難讀完高中的孩子，他們各方面起步條件確實很低，給與他們第二次起步的機會，就是我們做好高職教育的想法，絕對沒有您說得這麼高大，也別太表揚他，他會飄。”
趙德柱甘之若飴的享受，享受這種兩個同心協力做事的感覺。
但最後聽見飄，還是做了個使勁把嘴咧成長一字的鄙夷怪相。
悄悄側了點身子，不讓龍芷羽看見。
其他人都笑了。
羅世信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趙太，我覺得趙生就是有喳先生說的大義，我從剛認識他的時候，就非常驚訝，電話裡面聯繫還以爲他是三四十歲的同齡人，他明明有大把賺錢的機會，卻選擇跟我換取學生的高爾夫教具、教材，從他帶著學生出來打球，我也能看出那種……嗯，趙太，我看到過幾個女孩子了，對趙生確實是充滿感激的眷戀，可他真是把她們當成學生般保持了君子之道……”
龍芷羽臉就抽抽，您肯定沒見過那位設計師！
羅世信還真見過，只是倆成熟狗男女的靈魂，在所有人面前撇清裝得像。
但她這種表情，再次讓金大俠哈哈笑：“有趣，有趣，你倆這一生會很幸福的，但趙太在這個事情上也別太在意，有才華的男人，風流桃花也正常嘛。”
不等龍芷羽開口，趙德柱那超強求生欲就嘖嘖嘖：“您說是您自己吧，我沒才華，熟歸熟，亂說我也要發律師信的。”
這下連阿叻他們都哈哈哈大笑。
龍芷羽本色冷言：“行了行了，這會兒我懶得說你。”
回去再好好收拾。
喳先生樂不可支：“趙太，我小時候讀《世說新語》， 對於其中所記魏晉名流的瀟灑言行不由得暗暗佩服，後來才感到他們矯揉造作，幾年前用功細讀魏晉正史，方知何曾、王衍、王戎、潘岳等等這大批風流名士、烏衣子弟，其實猥瑣齷齪得很，政治生涯和實際生活之卑鄙下流，與他們的漂亮談吐適成對照。”
龍芷羽聽了也頗有同感，頭等艙看到的光鮮人物還少了？
背後的齷齪猥瑣確實多不勝數。
輕輕點頭下，卻聽喳先生繼續：“我現在年紀大了，世事經歷多了，各種各樣的人物也見得多了，真的瀟灑還是硬扮漂亮一見即知，我喜歡和瀾叔交友交往，不僅僅是由於他學識淵博、多才多藝，對我友誼深厚，更由於他一貫的瀟灑自若，好像令狐沖、段譽、郭靖、喬峰，四個都是好人，然而我更喜歡和令狐沖大哥、段公子做朋友。”
最後指著趙德柱對龍芷羽：“所以我相信你能像任盈盈那樣，明大義識大體，但也別管太緊，讓他也瀟灑自在些，見見儀琳小師妹，和藍鳳凰喝喝酒也是無妨的嘛。”
趙德柱哪裡忍得住這種血口噴人，在龍芷羽冷笑前就跳出來義正言辭：“謝謝！不用！真的不用！”
龍芷羽看了他這調皮樣兒，使勁用手背掩口都遮不住笑。
更顯明豔得不可方物。
喳先生可能也是昏了頭，把這重疊成自己筆下的兩對兒愛侶，哈哈笑著：“那行，我就還是以一元錢的價格，一次一本書的版權賣給你。”
趙德柱誇張得把筷子都掉地上了……
賺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