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理慧子孤身離開了領(lǐng)地,走在雪中。
一雙猥瑣的眼睛盯著她的背影,乃是老酒鬼悄悄跟著。
又有雙兇惡的眼睛盯住了老酒鬼的背影,乃是發(fā)現(xiàn)他鬼鬼祟祟後,婆娘悄悄跟著老酒鬼。
理慧子拘謹(jǐn)?shù)淖咴谘┑刂?,時而回頭,差不多時候走入了岔路,去向是她以前居住的山洞。
埋伏了一下,老酒鬼想跟進(jìn)洞的時候,被一隻大手從後面捏住了脖子,被按倒在雪地裡捶。
戰(zhàn)敗之後,鼻青臉腫的老酒鬼“噓”的在嘴邊比劃了一個指頭,低聲對婆娘道:“別出聲,我始終覺得這小妞有鬼,乃是叛徒臥底?!?
婆娘楞了楞,便也開始藏著身形,卻又有點懷疑:“但老孃也始終懷疑是你包藏禍心,你纔是叛徒?!?
老酒鬼怒道:“你以爲(wèi)我腦子壞了啊,我比誰都知道誰個老爺好,把海軍整崩了咱們只會過的更糟?!?
少頃,理慧子出來了,懷裡抱著東西,急忙走向海軍領(lǐng)地。
等她過去後,老酒鬼低聲道:“上,咱們上去把她按倒搜身?!?
“放你孃的屁,她是女的,不能讓你搜身。男的還差不多?!?
“放你孃的屁,若是男的,豈容你這婆娘去搜身?”
就此兩人吵了起來,最後又打起來了。
男人戰(zhàn)敗後,找了一下,已經(jīng)找不到理慧子身影了,不禁相互都有些泄氣……
等酒**婦返回官署裡,打算彙報捉到間諜的消息,卻見理慧子此時就站在張子文的身邊。
不禁有些尷尬,也不好判斷當(dāng)面指控是否能行?
“你們兩個在這裡幹嘛,還不去盯著礦裡,整天亂跑成何體統(tǒng),找都找不到人?”張子文擺手道。
“這不公平。”
“不儒雅?!?
兩個一人一句後,一起指著理慧子道:“這小妞也是下人,也半日跑不見,爲(wèi)何只說咱們?”
張子文瞇起眼睛道:“怎麼我已經(jīng)鎮(zhèn)不住你們了嗎,要不讓劉光世和你們聊聊什麼叫公平?”
兩人便又懷著死了爹的表情,下礦井去進(jìn)行檢查質(zhì)量了。
“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張子文這纔看著理慧子。
理慧子又遲疑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遞給張子文,“這是我父親唯一留下的東西,相公看看是否用得上?!?
拿過來翻開,是日文寫的一整本厚厚的航海日誌,記錄了很多東西。
大略看了一下,張子文也不禁動容,這本日記甚至記錄了他父親曾經(jīng)在胡人船上,最遠(yuǎn)到過南非海岸。
張子文不懂日文,不過畢竟有不少漢字,大略是什麼還是能看出來。
“這東西我買下了,你開個價?”張子文道。
理慧子搖頭,“這是父親唯一留下的東西,不賣,如果相公喜歡,自己抄錄一份留著就可以。”
“額……這當(dāng)然更好,不過你確定不問我要點什麼?”張子文道。
理慧子道:“現(xiàn)在老爺像是很困難,只要老爺給我工作,不解僱我就可以,觀察下來,我很喜歡這地方?!?
“這當(dāng)然,還有其他條件嗎?”張子文道。
她遲疑了一下,硬著頭皮道:“要是能幫我入宋籍就好了,否則到處都不被當(dāng)人看待。我父親有很多的技能和心得,但就因爲(wèi)是日本人,沒錢送給工頭,就被人排擠,最終被從朱家船隊中趕走了,不得已纔在胡人船上工作,遠(yuǎn)航的時候得病死了,屍體被扔在大海里,我只拿到了他的遺物?!?
此點她倒也說的符合邏輯,這個時代日本人在大宋,地位還低於那些棕色人種。
“行,你的條件我接受了,我會去崑山找老許談?wù)剳艏氖?,現(xiàn)在是冬季,人們?nèi)菀咨辖稚⒉?,他會比較好說話?!?
張子文點頭了。
另外就是張子文決定逃稅,會把一部分礦石從黑市走。怎麼的也要做到盈利平衡才行。
不能把海軍的整體命運吊死在老酒鬼對礦脈的判斷上,若全部希望寄託於那遲遲不見的錫礦,到時真挖不出來,僅僅信心和士氣的打擊,都是不可彌補的陰影面積。
當(dāng)然了,每條路都很難。一但決定走黑市,興許很快會面臨他們的人從司法層面定向打擊,這戰(zhàn)怎麼打,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深思熟慮,多少有了些眉目,但還是需要謹(jǐn)慎策劃……
李曉蘭慵懶的樣子裹在貂皮中,面前放著溫暖的火盆。
很舒適,但她在生悶氣,這是因爲(wèi)她的渠道消息:張子文的礦石進(jìn)了黑市,財務(wù)狀況開始好轉(zhuǎn)。
一羣丘八掙點錢麼,她是怎麼也不會嫉妒的。問題上次說是說不給海軍捐贈了,但那只是女人發(fā)飆時候說的氣話。實際上居於年輕人的心態(tài),爲(wèi)了表示這批捐贈是雪中送炭,李曉蘭打算等到三九天,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送去給個驚喜。
然而那小子竟然劍走偏鋒,正在改善財務(wù)狀況。對於李曉蘭,這像是損失了一個裝逼的機會。
“他的錫礦呢?有消息嗎?”李曉蘭低聲問道。
心腹搖頭,“還是沒影,否則他不至於會走黑市的?!?
李曉蘭嘆息了一聲,又想了想才道:“其實這樣也好,總歸某些人吃相太難看。導(dǎo)致虎文實在坐不住了,這已經(jīng)代表他要下場博弈,興許又是一場龍爭虎鬥要來?!?
“要我看,難,以虎文在京城收拾張懷素的手段看,朱家應(yīng)該沒囂張到要打這種硬仗的程度。”屬下們紛紛搖頭。
李曉蘭擡起精美的銀盃,裡面裝的是胡商販來的葡萄美酒,潛喝了一口淡淡的道:“那你們就錯了。你們低估了人爲(wèi)財死鳥爲(wèi)食亡的定理性。朱衝或許會縮,但年前氣盛的朱勔必然不會縮?!?
她這話聲才落,一個屬下急急忙忙的跑進(jìn)來大驚失色,“小姐,終於如您所料,出大事了。海軍的二十七車礦石,在城外交易的時被查扣了。據(jù)說是釣魚執(zhí)法,稅司幹吏僞裝成黑市販子接頭,第一二批礦石交易是誘餌,從第三批放量,海軍借走了崑山縣全部牛車,現(xiàn)在牛車都被扣下了。”
李曉蘭也不禁色變,儘管在意料之中,但想不到張子文栽的這麼慘?,F(xiàn)在恐怕崑山縣老許都不會放過他了。
“也怪我……要是早點把援助送去,或許他不會這麼急。”
李曉蘭下意識有些過意不去,起身走來走去。
“其實這也好?!?
心腹建言,“現(xiàn)在就看虎文如何迴應(yīng),幹起來對我們有好處。畢竟大小姐既然不放棄礦業(yè),總要有個鐵頭出面幹朱家,纔有我們的三尺之地。”
李曉蘭緊縮著眉頭,“這是後話了?,F(xiàn)在他需要幫助,你採辦些援助物資,我親自送去。”
“小姐糊塗了,援助海軍的物資早就採辦好了?”心腹道。
“不,再採購一次,這次要加倍援助他們?!?
……
酒鬼婆娘哭的死去活來。
這是因爲(wèi)老酒鬼作爲(wèi)工頭,主持交易礦石時也被扣下了。
平時在身邊,每次見他那酒糟鼻都想把他打死,但這大冷天的,被抓進(jìn)去也不知道要遭遇什麼虐待,哪怕知軍老爺一直說會想辦法撈人,但以這年景形勢看,人家有意爲(wèi)之,興許出來就是殘廢。
“不好了,崑山縣許老爺親自來了,崑山差人傾巢而去,來勢洶洶?!?
屋漏偏遇連夜雨,徐寧也這個時候進(jìn)來彙報。
張子文猶如躲高利貸一樣,迅速找來純鋼安全帽戴上後就往外跑,“就說我不在。我先去礦井裡避一下風(fēng)頭。”
進(jìn)礦井前,又湊著劉光世交代了幾句耳語,然後閃不見了……
“張子文你躲哪去了,快些出來!”
不久後許志先帶著趙班頭以及三十弓手來勢洶洶,到處找人卻找不到,“躲了初一你十五怎麼辦?當(dāng)初借牛車時,誰說‘小馬拴在大樹上穩(wěn)穩(wěn)的’,本縣上了你的當(dāng),車就算了,但現(xiàn)在我崑山牛都被套牢了,到生產(chǎn)時節(jié)完不成任務(wù),州衙和戶部怪罪下來我怎麼辦?”
很不幸,當(dāng)時爲(wèi)了一口吃成胖子,想擼一票就收手,張子文便親自去崑山找父母官老許,說以人格擔(dān)保,和崑山縣聯(lián)席走私,崑山以牛車和護(hù)航幹警入股,張子文以礦石入股,一起分享溢價的部分。
“不但牛出了事,我崑山差人都被抓進(jìn)去了,他們的家人現(xiàn)在聚集在縣衙找本官問說法?!?
許志先老也找不到張子文,臉就有些黑了,大喊大叫,“你若在不露面我就要抓人了?!毖粤T,不懷好意的看著劉光世等人。
劉光世趕緊端茶倒水,並以張子文的吩咐,湊近低聲道:“許老爺息怒……雖說出事了,但我海事局一定能把這事擺平,給我家大人一些時間吧。末將倒真不怕吃牢飯,問題如果我不在這裡,這整個領(lǐng)地的人沒人管理,一起進(jìn)蘇州散步,可就大家都不好了?!?
心口疼。
許志先已經(jīng)不止一次被他們這樣要挾了,便說不出話來。
相比起來這是政治事件,真會出事的。而官府財務(wù)違規(guī)弄小金庫,損失耕牛啥的僅僅是失誤而已。
最終許志先道:“躲是不可能躲得掉的,你告訴張子文,這事他必須出來扛。牛的問題可以緩,但我崑山差人,絕不能被他們以走私名譽給辦了,給你們七日期限解決。否則你們不給我活路,我也不給你們,我會對朝廷上書請求驅(qū)逐海軍,理由是海軍破壞了我縣民生大政?!?
“沒那麼嚴(yán)重的吧?”劉光世也嚇一跳。
許志先道:“本官有路走的時候當(dāng)然沒那麼嚴(yán)重,但如果我沒路走,就這麼嚴(yán)重。人都是逼出來的,我以爲(wèi)你知道這事的?”
言罷帶著差人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