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書中的報價其實已經(jīng)很碉堡。

參考了每個設備的造價，運輸、組裝、差旅費，海軍技術人員工時費等等環(huán)節(jié)，成本只佔據(jù)報價的兩成左右。

最開始的時候海軍勒緊褲腰帶、不計算糧食成本的情況下三班倒開礦，理論上每日也僅僅只是四十貫左右的利潤。

而現(xiàn)在，帶著部件，派遣不超過二十人的團隊去燕京一趟，實地勘查遼人的礦井，進行設計和規(guī)劃，測量一下承重結構，順便組裝調(diào)校一下設備，包括培訓一下遼國礦工的操作規(guī)程，等等，不超過三月的週期就能賺到三萬五千貫出頭的利潤，相當於自己一個小幾百人的礦井滿負荷工作兩年。

這就是技術附加值。

當然了這部分附加值不是憑空獲得。所謂熟能生巧，任何一件事情只要你乾的多，自然就能逐步掌握一些別人沒有的技巧。

在宋人開礦技術原本就相比遼國有近乎代差的條件下，張子文帶領著海軍暴走挖礦，晝夜不停的運作八個大產(chǎn)量礦井。又是基於張子文比較良性的獎處制度下，大浪淘沙，選拔出了相當一羣有天賦加成的礦工作骨幹。

還加上張子文一些來自後世的新思路腦洞，不斷優(yōu)化海軍開礦的底層架構，還進化設備。

所以現(xiàn)在不誇張的說，當今世界的礦井解決方案裡面，大宋海軍真一哥，處於求敗的狀態(tài)。

這就一定能產(chǎn)生很大溢價，作爲技術附加值。

但這只是蕭靜媛媛來之前的胃口。

現(xiàn)在。

考慮到遼國那比宋國野蠻得多的政策，所以老牛給她們的壓力值會非常大。

於是。

此番宋國海軍建設兵團的溢價就應該更大。

“公子你想什麼？”

見他神色這麼古怪卻一直不說話，牛在生有些不妙的感覺，故意出生提醒，“雙方時間都不多，現(xiàn)在我們有合作的意向，大人還是抓緊機會報價的好？”

“那麼好吧。”

張子文也只能試著來，沒拿出早前的標書，而是現(xiàn)場提筆寫了一個數(shù)字然後扔過去給蕭靜媛媛，“九萬貫，這大抵就是我海軍提供的整套礦井的高效解決方案報價。”

蕭靜媛媛和牛在生面面相視了起來。

完全不知道她們兩個這是什麼意思。反正比較意外的是，並沒有把她們嚇得舌頭掉在地上？

在牛在生的層面上，事實上此番來自大遼南府的壓力無比巨大。這個時期的遼國戰(zhàn)略倒是不存在守勢，並不需要把他國的污糟貓軍隊當做防備對象。

不過這只是遼國人的主流看法，而不是牛溫舒相爺?shù)摹?

考慮到宋國蔡京上臺後那比較活躍又可惡的開邊大方針，雖然不是針對遼國，但是宋國先平定了青塘，現(xiàn)在又把西夏壓制的有點難以喘息。

哪怕宋國自身內(nèi)部的情況也很嚴重，加上北府老蕭相爺?shù)闹髦际且３峙c宋國和平，來維持大遼本已經(jīng)糟糕到極限的民生需求。

但牛溫舒仍舊覺得需要在這時期擴充軍備軍器，做出一些相對強硬姿態(tài)。尤其是在直面宋國的燕雲(yún)（漢族聚集區(qū)）最需要。

契丹八部之中，數(shù)量最多的毫無疑問就是漢人，另外漢兵團的數(shù)量更是居首但是裝備最差，而恰好這部分就是牛溫舒直管的。

毫無疑問，根據(jù)遼國那低劣到令人髮指的開礦效率，而宋國又長期維持對這些物資的戰(zhàn)略性管制，那麼要做足這些姿態(tài)就需要大量的鐵，這就需要遼國官府去民間搜刮。

導致民間的鐵少了，自己挖的礦又太少，就經(jīng)由價格超漲而衍生出了大量走私集團和逃稅部族，他們正在遼地以各種方式來彌補民間需求。

鐵價的第一次峰值出現(xiàn)在去年下半年。

導致那些遼國奸商和部族、不惜用牛，羊，馬，毛皮等物資大量換走宋國鐵錢，然後把鐵錢帶回遼國熔掉，又當做鐵錠以喪心病狂的價格賣出，能獲得不少差價。

但這一情況導致短期放量過度而被宋國政府監(jiān)控到，隨著洪中孚那王八蛋一封《告戶部書》而告終，緊隨其後是，宋國官府相對快速的在邊境流通的鐵錢中加入了錫，幣值升到了“當二”。

這一政策一定程度緩解了邊境地區(qū)的緊縮，卻更進一步加重了遼國的鐵價攀升。

更雪上加霜的是，時值酷吏張叔夜主政安肅軍，那個壞蛋搞政務不怎麼行卻又閒不住，持續(xù)一年來帶著隊伍整天在邊境地區(qū)鑽山打洞，說好聽點那叫稽查走私，說難聽點就是張子文式的搶劫。

不論是宋人遼人，但凡被張叔夜扣下的走私隊伍，不論怎麼公關，不論找誰去說情，反正永遠也別指望放出來，因爲已經(jīng)被他張叔夜拿去陳留搞農(nóng)牧研究去了。

當下形式陝西已經(jīng)淪爲戰(zhàn)區(qū)，處於基本無法通貨狀態(tài)。河東當時是鐵錢損失最大地區(qū)，現(xiàn)仍舊處於河東經(jīng)略使洪中孚以及河東轉運使唐恪的嚴打時期。

就此河北兩路成爲了鐵錠走私的生命通道，卻又因爲張叔夜這個強盜存在，導致河北血管堵塞了近乎一半，走私成本和危險性大幅龐升。

種種條件相加，過度到現(xiàn)在燕雲(yún)地區(qū)的鐵價攀升到了第二次峰值，已大幅超過南府相爺牛溫舒的最大忍耐極限！

急著買東西是肯定被敲詐的。另外考慮到局座自來心黑手狠的尿性，關於被敲詐的幅度，來之前牛在生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抵評估。

擺明了被政治壓力弄得喘息不了的情況下，其實她們已經(jīng)做好了被殘忍敲詐的準備，卻是嘿嘿，哪想到局座只開了九萬貫價格？

這算是意外之喜，因爲在這之前，牛在生根據(jù)老叔牛樞密的性格爆裂程度評估：僅僅來自他的壓力就值十萬。誰讓老子們當時站錯隊，這當然是有代價必然轉化爲成本的。

不過哪怕現(xiàn)在心中竊喜，蕭靜媛媛也沒表現(xiàn)出高興的樣子，素知局座猥瑣，一但表現(xiàn)出來他絕壁馬上改口說十二萬。

“這個麼……”

牛在生一副比較爲難、臉頰微微抽搐的樣子道：“事實上小張公子這樣的價格，用不了五十年，就能把整個世界的金子賺光，難道你良心不會痛嗎？”

“就是，你的心石頭做的吧？”蕭靜媛媛配合著演戲。

張子文擺擺手，“你們都別逗了哈。真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在得了便宜還賣乖？目測我開價十一萬，你們也會不皺眉頭答應。”

蕭靜媛媛和牛在生頓時臉如鍋底，還是被他看出來了啊，分明裝的很好嘛。

蕭靜媛媛又馬上穩(wěn)住了陣腳，“好吧的確是這樣的，是什麼讓小張公子在即將來錢的時候，又放下了手裡的屠刀？”

張子文笑道：“我不想一次把你們咬怕了，我要做的是口碑，是長久生意。真不是一錘子買賣。”

蕭靜媛媛神色難明的看著這個亦敵亦友的年輕人許久，好奇的道：“你是個奇人，想長久做生意……言下之意是任何時候，我們還想要設備要方案，你仍舊會供應？”

“會的。”張子文多的也就不說了。

眼看已經(jīng)敲定了大框架，剩下的就等著雙方的衆(zhòng)多人員合議，慢慢商定細節(jié)。最終簽署反覆的出口協(xié)議。

不過牛在生試著多說了一句，“在購買如此貴的方案前，要是能有幸參觀宋國海軍的礦井和工廠，我想我們會更高興更放心？”

“這當然，賣東西前當然要讓你看看東西。”張子文又點頭了。

就此一來蕭靜媛媛和牛在生驚了，面面相視，弄不明白局座這是什麼操作。她們比誰度知道，這個時代的秘方意味著什麼？他竟是不怕泄露？

事實上張子文就是不當心，招式會被人學走但內(nèi)功不會。

說起來這些東西看著簡單，但正因爲簡單，其實技術壁壘相當大。

每個環(huán)節(jié)的思路用意，整個管理營運架構，甚至細微到、因大量操作而帶來的工人手腕上的巧力，這些都能帶來整體性的不同。

每個細節(jié)都是技術壁壘。否則也就不會出現(xiàn)後世改革開放初期，進口來的高端機器拆散後國內(nèi)工人就裝不起來的事了。更不會出現(xiàn)印度阿三連個螺絲都造不好的事了。

譬如海軍正在研發(fā)的黑火藥，哪怕張子文知道最佳配比又怎麼樣，威力及可用性真的不如大宋兵部製造的火藥。

從原料的篩選處理，甚至是乾溼度，氣溫，操作工人的頭皮屑以及汗液的多少，都能最終影響到整體性能。

於是關於火藥的整體工藝改進非常緩慢，真的是摸著石頭過河。

張子文自身不瞭解這些全盤，在無法全面改善生產(chǎn)大環(huán)境的情況下，不得已放棄了後世火藥的最佳配比，採取了根據(jù)不同使用環(huán)境，微調(diào)原料比列的方式。倒也算有些進步，正在追趕與大宋兵部的技術差距。

其他的想快也快不了。前陣子是在張子文的授權下秘密進行小規(guī)模火藥研發(fā)，而自從張子文涼了後許志先上臺，這項“非法研發(fā)”當然也就停滯了。

之所以要偷偷摸摸，是因爲沒有兵部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