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7年1月，普拉蒂尼擊敗約翰松，當選爲歐足聯主席的那一刻開始，幾乎所有人都斷定，他就是布拉特的接班人。
所有人都相信，他會從瑞士尼翁邁向蘇黎世。
就連布拉特自己都對此深信不疑。
甚至，就是布拉特親自出馬，爲普拉蒂尼助選，幫助這位年輕的“接班人”擊敗了多年的老對手約翰松。
但世界上的事情最有趣的地方，就在於它總是在變。
目標在變，決策在變，每個人的行爲也在變。
到了2014年6月，普拉蒂尼第一次公開站到了布拉特的對立面。
他在第64屆國際足聯執委會上，一手策劃了逼迫布拉特退位的議案。
他要求對國際足聯在任官員的年齡、任期進行嚴格限制。
所有人都知道，這就是針對布拉特的。
可老奸巨猾的布拉特也不遑多讓。
兩人一手炮製了一場，讓全世界球迷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荒唐鬧劇。
堂堂國際足聯爲現場所有執委們準備的電子投票器，竟然在投票的前一刻，突然全部失靈。
按照流程，電子投票器失靈後，所有人轉而採取傳統的手工投票。
那肯定就有人說了，電子投票和手工投票，不都是投票嗎？
電子投票是匿名的，沒有人知道，你按了手中的哪一個按鍵。
可手工投票就是在布拉特的眼皮子底下投票，你投了什麼，他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知道，以布拉特睚眥必報的性格，反對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通過這一手，布拉特徹底扭轉了之前的不利局面，普拉蒂尼的逼宮宣告夭折。
但兩位曾經的盟友，如今徹底公開決裂！
這一幕傳出之後，全世界的媒體和球迷都感到匪夷所思。
每年賺那麼多錢的國際足聯，難道連質量好一點的，最好是Made in china的電子投票器都買不起？
還有，就算是壞了一個，都可以理解，爲什麼全壞了？
還是同一時間！
國際足聯秘書長瓦爾克也感到非常“委屈”，表示開會之前他們測試過，一切都是正常的。
之後，他們把問題推給了投票器的供應商，表示要換一家。
但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投票的結果是，國際足聯對官員的年齡、任期繼續不設限制。
這場高端局政鬥，並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
甚至，到了2014年12月，國際足聯在摩洛哥再度召開執委會，普拉蒂尼帶頭要求公開世界盃申辦的調查報告時，也沒有多少球迷關注。
但業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緊張感。
距離2015年5月底的國際足聯主席選舉，越來越近了。
所有人都覺得，普拉蒂尼的逼宮會越來越激烈。
可就在時間邁入3月，就在前不久，普拉蒂尼參加一次歐洲足球54國足協會議，他公開表示，自己將更加專注於歐足聯的工作。
“我深愛歐足聯，如果換一份工作會讓我感到無比心痛！”
這是普拉蒂尼的原話。
整個歐洲業界盡皆譁然。
他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普拉蒂尼之前炮轟布拉特的時候可是說，“布拉特是個騙子，欺騙了所有人，他許諾過我，一定不再謀求第五次連任。”
“我現在心裡很不舒服，我當初竟然支持了這麼一個騙局！”
過去這段時間，他也沒少表露出更進一步的心思，一再指責布拉特執政下的國際足聯充滿了腐朽的氣味，需要新鮮血液。
言下之意，不就是年輕的他？
現在怎麼變了？
而最奇妙的事情就在於，普拉蒂尼前腳剛剛說完，後腳國際足聯執委會委員米歇爾·德霍格就站出來接受採訪。
“這是一個非常積極的信號，我們很高興他願意繼續擔任歐足聯主席。”
“這意味著，國際足聯和歐足聯之間不存在所謂的爭鬥。”
言下之意就是，足球世界和平了！
事情就這麼簡單？
不。
普拉蒂尼不僅自己接受了招安，同時也在暗地裡勸說荷蘭足協主席，前阿賈克斯主席範普拉格和傳奇球星菲戈也先後退出國際足聯主席競選。
菲戈是在1月的時候宣佈要參選，僅僅不到2個月時間，葡萄牙巨星就宣佈退選。
昔日的造反頭子，竟然第一個投降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裡面肯定涉及到了什麼內幕交易。
但沒有人知道。
包括大衛·吉爾。
……
“普拉蒂尼的這個決定做得非常突然，甚至我們所有人都感到很意外，他似乎也沒有跟其他任何人商量過。”
大衛·吉爾對這個結果也感到十分費解。
以目前的形勢，距離國際足聯選舉只有2個月時間，布拉特的競爭對手只剩下約旦王子阿里·侯賽因，但這傢伙是無法挑戰布拉特的。
說到底，根基太淺。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真的是越來越詭異了。
楊誠身臨其境，也覺得越來越刺激。
說到底，這就有點像是封建王朝的皇位更迭。
布拉特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下面是衆多的皇子們在奪嫡。
普拉蒂尼是公認的東宮太子爺。
大衛·吉爾則是那個不受寵，也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又沒有強大母家做後盾的皇子。
偏偏現在楊誠就是支持這個不被人所待見的皇子。
“照這麼看，布拉特和普拉蒂尼之間，肯定是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普拉蒂尼纔會勸說範普拉格和菲戈退選。”亞當·克羅澤分析道。
這是顯而易見的。
關鍵是，他們達成了什麼協議？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布拉特的手中握有普拉蒂尼的某個把柄。”
楊誠猜到了是什麼，但不是很確定。
衆人聽了之後，仔細一琢磨，頓時都紛紛點頭。
達成協議，也不至於讓普拉蒂尼如此爲布拉特賣命吧？
最有可能就是楊誠說的，布拉特握有某種把柄，讓普拉蒂尼十分忌憚。
以此作爲基礎，布拉特跟普拉蒂尼達成合作。
例如，布拉特多連任一屆，下一任支持普拉蒂尼參選。
這是非常有可能的。
因爲普拉蒂尼還不到60歲。
以正常人的年齡來說，確實是不小，但對於國際足聯而言，這都算是非常年輕了。
“如果事情再繼續這麼下去，布拉特沒有對手，連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大衛·吉爾說到這裡時，不由得轉頭看向了楊誠。
當初是楊誠慫恿他站出來爭的，但現在看來，明顯是爭不過。
楊誠倒是從大衛·吉爾的眼神裡看出了他對權力的這份渴望。
這是好事！
有了渴望，那他就會去爭，合作起來也就方便得多了。
“放心吧，大衛，我說過的，整件事情沒有脫離控制，一切都還在按部就班的進行。”
楊誠給了對方一個信心滿滿的微笑。
“你還是按照我們原來所設計的，把目標對準副主席和財務總監，這是非常符合你當下所處位置的選擇，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你。”
“你也可以用這個名義，去四處遊說。”
現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布拉特和普拉蒂尼的身上，誰會關於大衛·吉爾？
這個英格蘭人才從哪兒到哪兒？
再說一句不客氣點的，他有什麼資格當選國際足聯主席？
不說別的，排資論輩，國際足聯秘書長瓦爾克、荷蘭足協主席兼歐足聯副主席範普拉格、西班牙足協主席兼歐足聯副主席比拉爾、歐足聯秘書長因凡蒂諾……
這些人，哪一個不比大衛·吉爾更有機會？
尤其是像範普拉格和比拉爾，可都是在國際足聯和歐足聯幹了幾十年的老江湖了。
說穿了，大衛·吉爾只要不自己傻帽到跳出來，喊著要去選，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甚至，就連菲戈，自己都跳出來選了，誰覺得他有機會？
有的時候吧，權力鬥爭這種高端局，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上桌的，也是要排資論輩的。
不是說你想，就可以有的。
不知道爲什麼，大衛·吉爾從楊誠的身上，一直都感受到了一種信心。
或許不僅僅是楊誠給他的，還有楊誠背後的勢力。
“現在，相信你也看清楚了，這是一場兇險的鬥爭，趁著這段時間，你還是要回過頭，趕緊把自己以前的事情捋一捋，看看有沒有什麼違規，或者是不清不楚的地方。”
“有些事情我們及時發現，並儘快解決，要好過到時候被對手給挖出來，當成打擊我們的武器。”
楊誠這都已經不是暗示了，而是直接明示。
大衛·吉爾點頭，“你放心，進入歐足聯和國際足聯之後，我處處小心，自問沒有什麼錯處，至於在曼聯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大的紕漏。”
“你知道的，曼聯很早就引入了現代化管理模式，也是商業化走得最早的歐洲俱樂部，待遇給得也高，很多事情我都不會去碰的。”
“那就好。”楊誠微笑著點了點頭。
在他的記憶裡，大衛·吉爾確實也沒被爆出過什麼醜聞。
“接下來，我們就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你儘管放心，不管是布拉特，還是普拉蒂尼，他們都跳不了多久的，很快就會有人收拾他們！”
不管是大衛·吉爾，還是亞當·克羅澤，都明顯感到十分訝異。
國際足聯和歐足聯都把總部設在永久中立國瑞士。
這從國際法的層面上就隔絕了其他國家和地區，對國際足聯和歐足聯進行管轄。
不僅如此，他們還跟總部所在國瑞士簽署了豁免協議。
所以，就連瑞士本國的法律都無法對他們進行有效的管轄。
哪怕是很多糾紛和指控，更多都是以交付罰款就不了了之了。
這其實也算是瑞士在變相地爲這些機構提供保護傘。
試問，在當下的世界體系裡，還有誰能收拾得了布拉特和普拉蒂尼？
但楊誠沒說，他們也不好問。
只能從楊誠的語氣，以及做事的態度中看出，那一定是一股了不得的強大勢力。
世界足壇和歐洲足壇哪來這麼大一股勢力？
……
送走了大衛·吉爾後，夏晴很快又給楊誠帶來了一條最新的消息。
荷蘭足協終於還是對特溫特發出了第一份罰單。
扣3分。
這對於目前在荷甲排名中游的特溫特來說，其實並不重要。
保級無虞，奪冠也無望，進入歐戰區也不大現實。
所以，特溫特對此的反應還是不鹹不淡。
早在1月9日，荷蘭足協就已經提出過警告，但特溫特根本就不在意。
所以，現在被處罰也在預料之內。
關鍵是下一步。
“現在，荷蘭足協要求特溫特必須要在1個月內，做到三件事。”
夏晴說著自己從荷蘭那邊得到的情報。
“第一，有效改善俱樂部的財務狀況，儘快拿出計劃和時間表，否則，一個月後將再扣3分，到時候可就扣了6分。”
目前荷甲踢了26輪，特溫特以36分排在荷甲第8位。
扣掉3分，他們還是排在第9位。
扣6分的話，排在第12位。
距離降級區也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所以，這算不上是傷筋動骨。
但兩次被處罰，肯定是不好聽的，而且對球隊的影響也會很大。
尤其是球員的士氣。
所以，真要這麼幹，接下來會出現什麼結果，真的不好說。
“還有一件事情就是齊耶赫的轉會。”
“過去這幾年，特溫特一直都在打擦邊球，荷蘭足協已經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們網開一面，例如14年4月，特溫特甚至都沒有提交12/13賽季的年度賬目，被罰了3萬5千歐元。”
“6月份，特溫特的賬目提交不完整，財務狀況令人擔憂，被荷蘭足協列爲第一類，也就是要接受足協的財務監管。”
“但在14年夏季，特溫特把隊內球星塔迪奇以1400萬歐元賣給英超南安普敦，把昆西·普羅梅斯以1150萬歐元賣給俄羅斯的莫斯科斯巴達。”
“還有，以350萬歐元從海倫芬買下齊耶赫。”
“這三筆轉會交易都沒有提交給荷蘭足協審批。”
“而且，荷蘭足協懷疑，兩筆出售的部分涉及到了所謂的第三方所有權，也就是首席體育以500萬歐元買下特溫特7名球員所有權一事。”
“對於所有的這些，特溫特都沒有給出合理的解釋。”
“這也就牽扯到了第三件事，特溫特跟首席體育簽署的那份協議，必須對荷蘭足協公開。”
“現在，荷蘭足協的意思是，1個月內必須給出答覆，否則的話，他們將啓動討論，是否剝奪特溫特繼續參加下個賽季荷甲的資格。”
楊誠和亞當·克羅澤等人聽後，盡皆失笑著搖頭。
歐洲足壇真的是隨處可見的草臺班子。
之前巴薩被國際足聯處罰就是這樣，現在，特溫特被荷蘭足協處罰也是如此。
人家之前都已經幾次三番放你一馬，得過且過了，你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
誰都知道，你的轉會和出售是有問題的。
但你就這樣，連表面文章都不想做，直接就躺平任嘲了？
“所以，我一直都覺得，歐洲很多俱樂部之所以養著一羣廢物，就是被地方政府和球迷給寵壞了！”楊誠搖頭嘆道。
包括漢堡的那羣酒囊飯袋！
還有巴薩的那羣人，都是如此。
可能搞競選，搞內部鬥爭，他們都是一把好手。
但說到經營，真可謂是臥龍鳳雛。
“特溫特現在是怎麼迴應的？”楊誠隨口問道。
哪知道，夏晴也很無語地搖了搖頭，“沒有迴應。”
“沒有迴應？”亞當·克羅澤直接就失聲了。
連最起碼的危機公關都不做？
“特溫特現在自己就陷入了一個大麻煩。”夏晴苦笑。
“什麼意思？”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麻煩的？
“特溫特的球票是通過一家叫做XS2的IT公司來運營和管理的，包括季票和球票銷售，所以日常維護和球迷出入球場的檢票，也都是這家公司提供的服務。”
“但現在，這家公司破產了，運營暫停了！”
衆人頓時都面面相覷。
這也行？
“但重點是，恩斯赫德當地的媒體到XS2位於阿姆斯特丹的總部去了解情況時，竟然發現這家公司實際上只有19名員工，而他的老闆是特溫特主席喬普·蒙斯特曼的兒子。”
衆人頓時又都恍然大悟了過來。
原來如此！
這可真的是太有趣了！
簡直就是要天下大亂！
“現在特溫特內部的董事會早已鬧開了，球迷的季票和球票銷售都在這家已經破產了的公司，而且還涉及到俱樂部主席涉嫌貪污腐敗，外面又有荷蘭足協的壓力，可謂是內憂外患。”
楊誠倒還真不知道，特溫特那邊的故事竟然會這麼精彩。
在他前世，這家小俱樂部並沒有多少存在感，他除了知道特溫特負債累累外，其他的也沒了解多少。
現在知道了內情，他才發現，原來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
豪門球隊在乾的事情，小球隊是一樣都不缺。
會員制就是這樣！
哪怕對會員制俱樂部進行了股份制改革，也照樣改變不了。
說穿了，俱樂部不是管理層的財產，誰來對管理層進行有效的監督？
球迷嗎？
管理層不就是球迷選出來的？
荷蘭這邊情況更糟，德國那邊有一個所謂的監事會。
可有用嗎？
說到底，球迷看的是成績。
俱樂部管理者如果把球隊的成績管理好，再加上執掌多年，威望足夠大，誰能監管他們？
特溫特這個確實是蚊子肉。
可問題是，這傢俱樂部到底每年支付多少錢給XS2公司，購買這些服務？
還有沒有其他的合作？
這裡面就是一筆爛賬！
類似這樣的事情，在歐洲足壇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是引入了現代化管理體系，也沒辦法完全杜絕類似的事情發生。
“現如今，特溫特自己沒有對外公開回應過，反倒是他們的球衣贊助商，來自卡塔爾，總部位於瑞士日內瓦的運動品牌Burrda，還有胸前廣告贊助商，荷蘭本土的著名的移動支付軟件XXImo，都紛紛出面。”
“他們都明確表示，如果荷蘭足協的處罰真的落下，特溫特無法參加下個賽季的荷甲聯賽，那他們將重新考慮贊助事宜。”
布爾達是一塊新品牌，創辦於2007年，但這幾年投入很大，包括也在贊助英超球隊。
“那恩斯赫德市政府呢？”楊誠關切地問道。
“目前恩斯赫德正在換市長，前任市長彼得·登·奧德斯滕調任格羅寧根市長，現任市長是霍倫市長奧諾·範維爾德豪森，近幾日剛剛到任，沒有人有時間去搭理特溫特。”
“政府發言人接受當地媒體採訪時表示，對荷蘭足協的扣分處罰表示失望，督促特溫特儘快整改到位，之後就是一堆冠冕唐皇的套話。”
“至於媒體詢問，政府是否會出面支持特溫特，恩斯赫德市政府拒絕迴應。”
“根據當地媒體透露，特溫特目前的債務已經超過9000萬歐元！”
“9000萬歐元？”
亞當·克羅澤直接就被嚇了一跳，“他們怎麼欠的？”
“誰知道呢？”夏晴搖頭苦笑。“2014年夏季，荷蘭足協宣佈監管他們的財務，削減他們的支出，可就算是如此，14/15賽季預計虧損800萬到1000萬歐元。”
這些都是過去十幾年所積攢下來的債務，只是一直拖著沒有解決而已。
9000萬歐元，對於一家荷蘭俱樂部來說，也確實是相當恐怖了。
但在歐洲足壇，還真不算特別多。
例如咱們英超的紅魔曼聯，負債就達5億英鎊。
這還得感謝格雷澤家族的“饋贈”。
葡超的本菲卡也同樣是負債累累，高達3億多歐元。
最搞笑的就是西倫敦的女王公園巡遊者。
被美國地產大亨史蒂夫·羅斯收購之後，年年虧損。
據說到現在已經超過3億英鎊，是他們固定資產的5倍多。
所以，女王公園巡遊者現在就像是依附在史蒂夫·羅斯身上的吸血蟲，美國大亨是甩也甩不掉。
幾次投入資金，想要衝回英超，結果都以失敗告終，反而虧得更多。
現在，現在史蒂夫·羅斯也是躺平任嘲了。
還有一件更有趣的事情就是，本菲卡是一家上市公司，這家公司俱樂部的股票現在是一塊多歐元，全加起來，市值也就兩千多萬歐元。
那這家葡超俱樂部的價值是多少？
楊誠不管怎麼算，他們都沒有3億多歐元吧。
而且，以本菲卡和葡超的收入，要還清3億多歐元的債務，得等到猴年馬月？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收購這樣一傢俱樂部，真的是毫無價值！
更不用說，葡超過去這些年來，一直都很混亂，尤其是在球員的第三方所有權交易，葡超可謂是歐洲足壇首屈一指的存在。
別看葡超那些球隊，一個個好像都把球員賣得很高，實際上呢？
價格炒得飛起，真正落入俱樂部口袋裡的，有多少？
在這種情況，買下本菲卡這樣的球隊，簡直就是踩進一個無底洞。
更別說還有球迷在抗議了。
……
52歲的奧諾·範維爾德豪森一路從1萬多人的尼烏科普市，到5萬多人的霍倫市。
在霍倫苦心經營了12年後，他終於邁出了關鍵的一步，來到了大城市恩斯赫德。
作爲一個從基層一路爬上來，又有著德國明斯特大學教育背景的市長，他很清楚，自己被安排到恩斯赫德這座邊陲城市的目的。
上面希望能夠藉助他在德國的經歷，以及跟威斯特伐利亞的親密關係，推動恩斯赫德跟德國城市的合作，帶動恩斯赫德的發展。
奧諾·範維爾德豪森也是雄心勃勃，想要在恩斯赫德大幹一場。
當他還在霍倫的時候，就已經制定出了三條抓手。
第一就是足球。
不管在荷蘭的任何一座城市，足球都是非常重要的，也是最能夠親近市民的方式。
第二就是德國。
而排在第三的就是特溫特大學。
正是因爲有了以上的認識，所以，範維爾德豪森上任之後的第一次考察就去了特溫特大學。
在特溫特大學裡，他還邀請了很多特溫特大學的知名校友前來會面，共商城市發展大計。
第一次出訪就是跨過城市邊緣的國境線，前往德國明斯特訪問舊友，尋求雙方合作共贏的機會。
但對於恩斯赫德的球隊特溫特，範維爾德豪森卻始終沒有動作。
因爲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在霍倫幹了十幾年。
這座城市就在阿姆斯特丹北部的馬肯湖畔，跟阿爾克馬爾捱得很近。
他不僅對首都阿姆斯特丹熟悉，對阿爾克馬爾更加了解。
他算是親眼見證了，阿爾克馬爾如何在短短幾年內，迅速發展成爲荷蘭強隊的全過程。
範加爾的執教固然是關鍵，但最重要的還是青訓。
在範加爾打下的基礎上，阿爾克馬爾始終堅持打造荷蘭最好的青訓。
現如今的阿爾克馬爾，在青訓方面，甚至都不輸給阿賈克斯，更別說是費耶諾德和埃因霍溫了。
這纔是阿爾克馬爾的根基！
可特溫特呢？
青訓一塌糊塗，一線隊也十分糟糕。
從上世紀90年代末到現在，他們幾乎每年都要尋求市政府的資金支持才能掙扎經營。
這簡直就是一個市財政的無底洞！
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支球隊就是這座城市的拖油瓶！
當然，沒有人敢承認這一切。
因爲這是恩斯赫德，乃至圖克人的信仰！
但它確實是拖油瓶。
就好像範維爾德豪森此時此刻所站著的位置。
恩斯赫德城市南部的迪克曼體育場。
這是一座非常老舊的體育場，曾經是這座城市的地標性建築。
1965年，特溫特成立之後，就一直在這座球場裡比賽，一直到1998年才搬到了城市西北，位於特溫特大學隔壁的格羅爾斯城堡球場。
當時，這座剛剛建成的球場還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做阿克球場，容量只有13500人。
那荒廢的迪克曼體育場怎麼辦呢？
特溫特跟當時的市政府一起規劃，說是要在這裡興建一座現代化的，足以媲美阿賈克斯、埃因霍溫和費耶諾德等豪門球隊的訓練基地。
這就是迪克曼足球公園計劃。
整個計劃不僅僅是覆蓋了迪克曼體育場，還包括周邊的一大片土地。
從98年到15年，17年過去了，這裡雜草叢生。
每到下雨天就滿是泥濘，每到夜晚，路過的居民都感到驚慌。
如果只是這樣，那也就算了。
最多也就是特溫特沒錢興建一座訓練基地，佔了一大塊土地罷了。
這在歐洲，在荷蘭，每一座城市都有。
足球場嘛，本來就特別佔地方。
2004年，搬進阿克球場的6年後，當時剛剛通過政府借款走出破產危機的特溫特提出要擴建體育場，從原來的13500人擴建到24000人。
他們相信，擴建球場的容量後，能夠給球隊帶來更加豐厚的主場比賽日收入。
甚至還提交了一份計劃，說服了當時的市政府的支持。
從2004年到2008年，足足花了4年時間，他們擴建了第一面看臺。
但就這樣？
不！
到了2008年，他們再度向市政府提出借款，2000萬歐元，準備對兩側看臺進行擴建，球場容量將從24000人增加到30000人。
可就在2011年7月7日，擴建中的看臺頂棚發生了倒塌，2名年輕的建築工人死亡，9人受傷，工程一度被迫暫停。
經過調查，造成事故的原因是特溫特俱樂部承包的施工方違規操作。
這在當時引起了軒然大波，但最後也始終沒有給出一個答覆。
原因很簡單，因爲這裡面涉及到很多不能對外透露的問題。
包括俱樂部內部貪腐。
也正是因爲看臺頂棚倒塌，這才造成了格羅爾斯城堡球場四面看臺，只擴建了3面的奇觀。
過去這些年，恩斯赫德市政府每年都要拿出一大筆錢去支持特溫特。
這傢俱樂部的負債越來越高，現在已經達到了9000萬歐元。
而更加離譜的是，就在範維爾德豪森上任後不久，這傢俱樂部的售票和檢票系統竟然崩潰了，而背後竟然又涉及到了特溫特主席的貪腐問題。
範維爾德豪森簡直都不知道應該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了。
他甚至都有些懷疑，這羣混蛋是在吸特溫特的血？
不，他們是在吸恩斯赫德市政府的血，吸所有市民的血！
範維爾德豪森心裡頭十分清楚，如果不能夠甩掉這個包袱，那在他的任期，他什麼事情都不用幹，每年只要爲它們填補窟窿就夠他受的。
那可是每個賽季800萬到1000萬歐元的虧損！
這邊，市民一定會呼籲市政府出面，拯救這支圖克人的信仰。
另一邊，特溫特的管理層就是這樣有恃無恐的躺平，甚至中飽私囊。
……
“亨尼，你是一個成功的地產商人，你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解決目前的難題？”
在迪克曼體育場的看臺上，望著已然全部荒廢了的老舊球場，範維爾德豪森很是無語地搖頭。
現在的情況比他之前預想的要更加糟糕。
亨尼·滕哈赫，不僅是恩斯赫德著名的地產商人，也是特溫特的財神爺。
“坦白說，市長，就目前來說，真的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如果市政府不出面，最起碼要給特溫特擔保一筆貸款，否則的話，俱樂部肯定撐不下去的。”
範維爾德豪森聽到這裡，臉上閃過了一絲厭惡的神色。
他來到這座城市幾天，已經好幾個人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他不喜歡這種被人威脅的感覺！
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貫穿他整個任期。
“你們過去也都是這樣裹挾球迷，逼迫市政府的嗎？”範維爾德豪森語氣不善地反問。
亨尼·滕哈赫閃過了一絲慌色，“市長，你言重。”
“難道不是嗎？”
範維爾德豪森語氣更差了，“我在做尼烏科普市長之前，在商業部門幹了很多年，我們是市場經濟，作爲一家有著獨立法人的股份公司，你們特溫特難道不應該選擇自救？”
“你們有見過哪一家企業年年虧損，年年要求市政府支持的嗎？”
說到這裡，範維爾德豪森雙眼中閃過了一絲厲色，“如果你們是這樣的態度，那我的態度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讓這支俱樂部破產，降級！”
亨尼·滕哈赫這下是真的有點慌了。
“市長，我們整個恩斯赫德周邊就只有特溫特一家荷甲球隊，他不能降級！”
“沒有什麼是不能的！”
範維爾德豪森語氣進一步加重，“過去十幾年，你們一而再再而三，不斷對市政府提出各種要求，你們欠了市政府多少錢？市政府又幫你們擔保了多少銀行貸款？”
“可你們呢？你們想過也要自救嗎？沒有，一次都沒有！”
“這次的球票銷售系統和檢票系統是怎麼回事？喬普·蒙斯特曼去哪兒了，爲什麼沒來？他難道不應該給我們，給所有的球迷一個交代嗎？”
亨尼·滕哈赫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件事情現在是越鬧越大，越來越不可收拾。
喬普·蒙斯特曼已經在考慮辭職了！
這也是過去幾任特溫特主席出了事後的一貫做法。
例如2011年7月7日那場倒塌事故，最後就是以主席辭職結束。
至於事故的原因，到現在都還說不清楚。
爲什麼？
拜託，主席都辭職了，還有什麼好查的？
“你們這些人，沒出事前就已經是沆瀣一氣，出了事，更是相互包庇，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都幹了什麼，你們的那一套只能在普通球迷面前耍，在我面前，行不通！”
亨尼·滕哈赫被罵得大氣都不敢出。
因爲他知道理虧。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眼下要救特溫特，只能靠市政府，只能靠這位剛剛到任的市長。
不就是罵幾句嗎？
我忍！
只要錢下來了，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我的話，你帶回去給蒙斯特曼，還有特溫特基金會的那些人，市政府這次不僅不會出一分錢，更不會爲你們做任何擔保，也不會提供任何優待，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難題！”
聽到範維爾德豪森說得如此堅決，亨尼·滕哈赫也是有點慌了。
“市長，這不行，如果真這麼幹，那特溫特肯定就得降級，甚至要破產。”
“該降級就降級，該破產就破產！”範維爾德豪森還是一副決然的姿態。
亨尼·滕哈赫想到這裡，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那我們恐怕只能接受外國投資者的收購，把俱樂部賣掉了。”
這原本是一種威脅。
可沒想到，範維爾德豪森一聽，竟然雙眼一亮，“有外國投資者想要收購特溫特？”
亨尼·滕哈赫也愣了。
市長，咱們現在討論的是外資收購。
你不是應該堅決反對的嗎？
站在恩斯赫德，站在所有圖克人球迷的立場，你應該堅決反對啊。
你要考慮後果，考慮政治影響啊！
你怎麼能不按套路出牌呢？
真要被外國資本收購，本土球迷一鬧事，你控制得住局面嗎？
“哪個國家的資本想要收購特溫特？美國？德國？還是哪裡？”
亨尼·滕哈赫這下算是真的看出來了。
這位新來的市長是真的沒有那些歷史包袱，是真的打算賣掉特溫特。
恩斯赫德市政府現在可是特溫特最大的債主！
“來自中國！”亨尼·滕哈赫淡淡回道。
範維爾德豪森聽後倒是眉頭一皺。
引進來自中國的資本，確實要多考慮一些。
可就在亨尼·滕哈赫覺得自己唬住新市長的時候，範維爾德豪森突然雙眼一亮。
“你說的，該不會是英超貝斯沃特中國人的楊誠吧？”
說話間，他的神情看起來還十分雀躍歡喜。
亨尼·滕哈赫愣了一下神。
不是，你剛纔還皺眉，怎麼現在高興成這樣？
“是不是楊誠？”範維爾德豪森又追問了一句。
亨尼·滕哈赫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住，很多人都知道。
“他確實是有興趣，但是……”
“楊誠好啊！”範維爾德豪森根本不打算聽他繼續說下去，直接就打斷了。
“我之前就想到他了，沒想到他竟然會對投資我們恩斯赫德感興趣。”
“這可太好了，只要他來了，恩斯赫德就有救了！”
“他之前收購法甲尼斯，建了一座訓練基地，又建了一座新球場，經過幾年的經營，尼斯現在已經是法甲強隊，青訓實力也在飛速發展。”
“還有亞特蘭大，據說也要改造球場，在擴建訓練基地，整頓青訓。”
“馬拉加那邊就更不得了了，一座全西班牙最大的訓練基地，還有一座全新的球場，更有一個耗資過10億歐元的房地產項目。”
越說，範維爾德豪森的雙眼就越是光亮。
要是楊誠真到恩斯赫德來投資，那簡直就爽爆了，好不好？
恩斯赫德是個什麼地方？
不說別的，就格羅爾斯城堡球場的看臺，單側看臺的擴建就花了4年時間。
爲啥？
沒錢唄！
還有眼前這座雜草叢生，荒廢了十幾年的體育場，爲什麼一直留著？
不也是沒錢？
特溫特的青訓爲什麼這麼差？
說到底，還是沒錢！
楊誠好啊！
要是他願意來恩斯赫德投資，帶來貝斯沃特中國人的強大實力，還有冠絕全球的青訓能力，那特溫特不直接起飛？
到時候，特溫特甚至可以媲美阿賈克斯、埃因霍溫和費耶諾德，成爲荷蘭東部的強隊！
一想到這裡，範維爾德豪森的心頭就是一陣滾燙。
這不就是他一直都在迫切渴望的政績？
一旁的亨尼·滕哈赫始終在密切留意著範維爾德豪森的神情變化。
他發現，這位新來的市長顯然是越來越傾向於引進楊誠了。
這讓他感到慌亂。
楊誠來了，把特溫特收了，那以後還有他們這羣老傢伙什麼事？
到時候，他們還怎麼依附特溫特賺錢牟利？
“市長，我得提醒你一下，特溫特可是咱們周邊地區唯一一支荷甲球隊，覆蓋百萬人口，球迷無數，如果賣給外資，你考慮過球迷的反應嗎？”
範維爾德豪森聽到這裡，雙眼閃過了一絲厲色。
這已經不是提醒了，而是在威脅。
代表的就是特溫特那羣吸血鬼！
“亨尼，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很清楚，特溫特撐不了多久的。”
“你們猜，以目前球隊的現狀，如果我把事情對外公開了，球迷是願意繼續接受你們，還是吸引像楊誠和貝斯沃特中國人這樣的外資入場？”
這個還真的就不好說。
發聲的或許都是反對外資的，但絕大多數沒有發聲的呢？
“我告訴你們，你們遠沒有自己所想象當中的那麼重要！”範維爾德豪森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們有本事解決目前球隊的問題，從今往後自力更生，那我尊重你們的意見，但如果你們還想像過去一樣，不好意思，我不同意！”
亨尼·滕哈赫聽到這裡，算是徹底聽明白了。
時代變了！
過去那個好說話的彼得·登·奧德斯滕已經去格羅寧根了。
未來幾年的恩斯赫德市長，是範維爾德豪森。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亨尼，你的兒子埃裡克·滕哈赫之前接受了楊誠的邀請，到巴西去執教帕爾梅拉斯吧？”
這件事情之前還被恩斯赫德當地的媒體報道過。
亨尼·滕哈赫有些茫然地點頭。
“既然這樣，那這件事情交給你，我就放心了，你負責跟楊誠和貝斯沃特中國人對接，爭取邀請他們到荷蘭來一趟，我親自跟他們談！”
說到這裡，範維爾德豪森又深深地看著亨尼·滕哈赫。
“我還是那句話，亨尼，如果你們自己能夠解決問題，我就不插手，否則，就按我說的去辦。”
“別忘了，你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亨尼·滕哈赫徹底愣在了原地，滿心凌亂地望著範維爾德豪森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