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重逢（一）
距離山林小屋數百里外的一片山脈裡，幽徑蜿蜒的小道上，坐在馬車裡的安格列忽然擡起頭，深褐色的眸子一瞬間化作透徹的青藍。
青藍色的瞳孔彷彿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球。
裡面閃爍著幽幽的電弧，擡起頭的安格列望著虛空，如若隔空對視。
坐在旁邊看書的林恩感覺有些不舒服，莫名的心底涌起一股反胃的感覺。
就像是被某種東西窺視，脖子上涌起一顆顆雞皮疙瘩。
但這種被窺視的感覺只是持續了很短暫的一會兒，很快被窺視的感覺就消失。
林恩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師，見到安格列老師沒有反應。
林恩也低下頭，繼續看書。
或許是超凡世界裡瑰麗的知識吸引到了他，林恩閱讀起來並不覺得枯燥，反而覺得書裡的內容非常有趣，並且看得越多、瞭解得越多，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
有人探頭看著，看了看又縮了回去。
駕駛馬車的老金姆見到這一幕，抽著煙桿的他眼睛裡浮現幾分羨慕。
漢密頓手上提著一條肥美的大魚，雖然魚鱗上有不少血跡，魚也不太新鮮，但他只花了10銅幣就從一個漁民手上收到了這條魚。
這位是和他一起同鎮逃難的老鄉，以前是鎮上的木工，還開了一個小雜貨鋪，會點手藝活。
有人搖頭，那些人可能是貴族，他們可得罪不起。
林恩從鼻翼裡淡淡嗯了一聲，掀開車簾。
從山脈出來後，馬車的速度加快，有些枯燥的旅途讓林恩有些乏味。
他擔心聽到家人們在途中發生意外的噩耗，又忍不住憧憬父母見到自己時那驚喜的表情。
隨著不斷接近，或是快到班戈港，心底的思緒化作綿絲一點一點纏上心頭。
到時候換個地方住，海邊太潮溼，就算是他這個成年男人每天早上起來都隱隱感覺膝蓋痠疼。
把自己掙到的錢給孫子花，給兒子存著。至於他自己——他只是一隻老金姆罷了，在他們家鄉，金姆就是勤懇的耕牛的意思。
“艾妮卡！”
兩側的樹木有些稀疏，主道路上兩側的平民逐漸增多。
看見倒在地上氣息微弱的的艾妮卡，以及屋子裡失蹤的艾娃，男人的眼睛一下就紅了。
連忙朝著自己家方向跑去。
巴特說完低頭繼續打磨手中的凳子。
這些來往的平民衣著光鮮，無論是顏色還是款式都比內陸區域的平民更豐富。
傍晚，一高一矮兩個男人從碼頭方向結伴回家。
“辛苦了。”林恩說道。
“怎麼了，博格，你是冷了嗎？”漢密頓關心的問道。
漢密頓一愣，聽著巴特這番話，隱隱察覺到不對。
纔有旁邊的鄰居偷偷過來觀望，發現艾妮卡倒在地上沒有意識。
除了兩面領路的兩人是平民窟出了名遊手好閒的流氓之外，後面一羣人衣著光鮮，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或許還能和貴族扯上關係。
巴特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你快點回家看看艾妮卡吧。”
漢密頓從角落的縫隙裡摳出十幾枚銀幣，又從家裡的各個角落裡拿出藏的銀幣，一共在牀上堆了一小堆。
不過這輩子是沒機會了。
艾妮卡抱住女兒，但根本掙搶不過，看著因爲拉扯被疼得大哭的艾娃，艾妮卡有些心疼，手指剛鬆開女兒就被搶走。
博格搖搖頭。
周圍的其他居民遠遠觀望著不敢靠近。
“先生，我們今天就能到達班戈港了。”老金姆說道。
後面一羣壯漢散開，被護在中間的戴著單邊圓框眼鏡，穿著灰色西服的男人走過來。
“漢密頓一家太倒黴了。”
前面是兩名年齡稍微顯得有些大的男人，左邊男人嘴角有一條狹長的疤痕，眉毛少了一半，右邊的男人矮胖，但面相更兇惡，滿臉橫肉。
漢密頓轉過頭，認出了叫住他的是巴特。
他們臉上帶著笑容，低聲交談，偶爾有歡笑聲從街上傳來。
晚上外面風大，老醫生本來不願出門，但看著這個眼睛發紅滿是血絲的男人拿出來兩倍的診金，六十多歲的老醫生纔不情不願的提著醫藥箱來到漢密頓家裡。
不過他沒注意到貧民窟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是跟在漢密頓身旁的博格隱隱察覺道不對。
兩人身後，是一衆高大壯漢，外面還有幾人站在外面。
他現在只想趁著自己還能掙錢，多掙一點錢。
“這些錢夠嗎？”
漢密頓左手放在褲子口袋裡，摸著被捂熱的銀幣，心底美滋滋的，或許用不了幾天就能存夠租房的錢。
在逃難的這一路上，兩家人平時互有幫助。
老醫生檢查了艾妮卡的身體，搖搖頭，“寒冷進入了身體，腦袋後面也有傷口，肚子有淤青，可能傷到了內臟，主要是受了傷後讓寒氣趁機進入身體，就算能治好也要養很久，還會留下後遺癥，好在她身體素質還算不錯，換個身體弱一點的就沒了。
艾妮卡被踢倒在地，兩個流氓衝過來一頓拳打腳踢，混亂中，有人重重踢了她腦袋一腳，女人躺在地上失去知覺。
但就算治好以後估計做不了重活了。如果要治還需要很多錢，伱們確定要治？不是我收費高，是很多藥物價格都不便宜。”
這個老實淳樸的男人慌得手足無措，讓巴頓留在家裡燒水照顧母親，他趕緊去請醫生。
但博格是個不善言語內向的男孩子，雖然察覺到不對，但只是把抓著父親的手抓得更緊。
變異學.隨著對書籍的閱讀，變異學的瞭解。
從剛坐上馬車的期許，再到這一路顛簸的疲憊，但當真正得知即將到達目的地時，心情還是有些複雜。
上下打量艾娃。
“漢密頓。”旁邊一個屋子前，坐在一個小木凳上的男人忽然叫住漢密頓。
“還不錯，能完成一個名額，帶回去。”男人說完轉身離開。
艾妮卡警惕的抱著女兒，看著突然闖進家裡的這一夥人。
踩著潮溼長滿青苔的木板，海面冷風灌入，漢密頓緊了緊衣領。
不過在逃難時巴特腿受了傷，現在平時幫別人做一點木工活勉強餬口。
把艾妮卡抱到牀上，妻子的額頭冷得像冰，呼吸很弱。
艾妮卡識別出這種眼神，她去市場挑選肉時也是這種眼神。
在內陸裡，外面的街上很很少能看見婦女走在外面。
“哈哈，巴特，今晚來我家一起喝點湯嗎？”漢密頓爽朗的笑道。
看著虛掩著的門，漢密頓趕忙推開。
“就是這個，你看怎麼樣？”
他年齡太大了，還能繼續幹幾年也不知道。
下一刻，艾娃被這羣人強行帶走。
過了好久，等到那夥人離開後。
艾妮卡追上去，矮胖男人突然一腳狠狠踹向艾妮卡肚子。
林恩發現自己不僅僅只是在變異學上提升，順帶著連血脈學的知識也進步了不少。
但在這邊，婦女穿著漂亮的衣服走在路上，擡頭挺胸，與旁邊的同伴低聲交談，不知談到了什麼，時不時有雀躍的聲音飄來。
看著窗外的景色，遠處的天空似乎比內陸的更加蔚藍，朵朵白雲飄在天空。
如果能生活在這邊就好了。
“哎，這什麼事兒啊”
艾娃最喜歡吃魚了，今晚煮一鍋肥美的煲魚湯，艾娃現在還在長身體，可要好好補補。
“後續的藥肯定不夠，但是目前是暫時夠了。”老醫生搖了搖頭，又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老醫生提醒道：“你確定要救？這會把你們家庭拖垮的。”
他見過太多相似的例子，一場病就能把一個家庭帶入沉重的深淵。
漢密頓咬牙，點點頭，要救，必須救，他以後一個人做兩份工作也要掙錢救人。他承受過一次失去兒子的痛苦，不能再失去妻子了。
而且還有失蹤的艾娃.這一刻，身處異鄉的男人突然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