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那寧道友有什麼打算?”顧元清問道。
寧虛玄目光落在界門之上,說道:“本已身在局中,早無退路可言。何況這些都只是猜測,我隱曜盟也不敢撤離,否則,不論魔族是否能攻破這道防線,我隱曜盟都會成爲罪人,再無翻身的可能。”
顧元清聽懂了寧虛玄的意思。
隱曜盟撤走,若是防線失守,玲瓏界域被魔族攻破,玲瓏界陷入危局,隱曜盟自然也失去了根基。
而若是太古神宗勝利,眼下諸多玲瓏界修士皆是來援,要是親眼目睹隱曜盟臨陣脫逃,自此也在玲瓏界中也再無立足之餘地。
最直接一點,便是十方令之權柄,上次太古神宗要封鎖乾元界界域,可最終同意的界域只有七成左右,其餘三層界域多少與隱曜盟有關,也正是這些限制了十方令的力量。
要是隱曜盟此時在衆目睽睽之下離去,自然也得戴上背叛玲瓏界域的帽子,太古神宗再行使十方令的權柄之時,玲瓏界域之中又有幾個還會反對?
將這些種種看透,也自然知道太古神宗之陽謀,隱曜盟就算猜到太古神宗有所圖謀,可在其真正暴露其目的之前,根本沒有離開的選擇。
顧元清輕笑一下,說道:“如此說來,太古神宗喚我來這魔族戰場,實則也是打的這念頭,我若來了,自然是局中之人,我若不來,日後也正好以此爲藉口進行清算,屆時甚至可用十方令直接凍結我乾元界。”
“期望是我等想得太多吧,但也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寧虛玄輕嘆。
顧元清又問道:“上一個紀元之時,靈淵界是否也是如同我等這般?”
寧虛玄搖頭道:“不知,十餘萬年,過去太久,只知每逢元會之時,必有魔族作亂,當年盟中高手幾乎盡數消失不見,對靈淵界也是知之不詳,寧某也曾到處翻查過,都沒有什麼記載,只知當年靈淵界被封印兩萬餘年,封印解開之後也未見什麼高手,前塵往事,早已被埋葬得乾乾淨淨。”
“寧道友,敢問一句,隱曜盟現在的禁地是這個紀元所得,還是紀元之前所傳承下來的?”
“這個紀元之前。”
“有禁地防護在,隱曜盟中也未斷了傳承,又怎會連如此重要之事,都未曾有記載?”顧元清問道。
“道友之疑惑,寧某也曾有過,但事實便是如此,其實,真要說來,這天下間,又哪有什麼密不透風的防護,道友不也曾在神禁山嶺之內對牧天恆出手嗎?前些時日,風神禁地的齊亦塵,不也差點身亡?”
寧虛玄面露苦笑,又是輕嘆道:“太古神宗存在太久遠了,誰又能知他們藏有怎樣的手段?誰又能知是否有前代大修對神器之力掌控到極深層次,藉助神器之力而未曾真正死去?道友不曾在葉玄霄身上“看”到冥敕碑中一雙生靈的眼睛嗎?”
顧元清心中有些許凝重,他進入此地何嘗不是想對太古神宗更爲了解,從而爲日後的交戰做好準備。
是啊,太古神宗存在太久遠了,久遠得難以考究,如此長的歲月之中,不乏各種頂尖高手,歲月累積之下,若說沒有暗藏手段,反倒是令人驚訝。
寧虛玄似乎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其實,就連這界門和法源界之事,誰又知其中有幾分真假,或者說,本就是太古神宗放出來的誘餌罷了!”
“或許,最大的可能是真假參半吧。”顧元清應了一句。
“日後便知,若是不出意外,元會之時,便有分曉。”寧虛玄平靜說道。
“若真是誘餌呢?”顧元清道。
“只要有一絲機會終歸也是要拼一拼的,若是誘餌,也要試試能不能把它給吃下來!”寧虛玄語氣平靜,但話語中卻透著堅定。
玲瓏界域,到他這個層次,幾乎再無前路可言,即便眼前這道路可能是陷阱,但也唯有一拼。
顧元清略微沉默,片刻之後才道:“那祝道友得償所願。”
寧虛玄回過頭來,抱拳道:“若是不幸道消人亡,那日所求之事,還請道友放在心上。”
顧元清微微點頭,隨後一縷神魂散去,迴歸分身
他站立在虛空之中,回頭看了一眼界門。
其實不論是他還是寧虛玄都多少能猜到此間之事至少有七成可能性乃是太古神宗的誘餌。
只是顧元清自己道途暢通,有著出路,自然可以淡然視之,憑藉北泉洞天,可以進退自如。
但是寧虛玄做不到,他成爲混天不死,站在此界巔峰,卻幾乎再無前路,忽然見到一條道路通向天際,不論這條道路兩側是無盡深淵,還是刀山火海,都唯有奮力一躍,如此方可算是不負這一生苦修。
……
魔族之攻擊從未斷絕,但顧元清這裡,卻少有魔族或者魔獸襲來。
只是自從那一尊混天不死分身被他鎮壓之後,更是再無混天大魔過來,彷彿知道這裡危險,避開了此處。
這也正常,就算是混天不死大修,折損一尊分身,也會讓自身道行受損不小。
魔族就算家大業大,也不敢這麼消耗。
他們摸不清楚顧元清底細,便唯有暫且避開。
從顧元清正前方突破進來的魔族大都會遠遠的繞開而行。
屹立在虛空之中的顧元清,頗有一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味道。
而其他地方就不同了,每一處皆是打得火熱,法寶、神通的光芒交錯,猶如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在虛空之中綻放。
顧元清也並沒有離開此地前去幫忙的意思,安靜的站在那裡,以洞虛天瞳觀察著左右,唯有瞧見大道陰陽周天層次的魔族走得太近纔會出手一劍將其斬殺。
這連帶著顧元清後方陣臺之中的陰陽修士都比其他地方要輕鬆得多。
畢竟,其他方向駐守者不過是普通混天修士,即便佔據地勢之利,還有監天鏡力量相助,但要勝過同層次的魔族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在混天修士被牽制住的情況下,自然也就顧及不到普通的陰陽層次魔族了。
這一片地帶的悠閒,彷彿與整個戰場都割裂開來一般,與周圍如火如荼的場面形成鮮明的對比。
牧天恆自然也注意到了這種場面,他再次在顧元清這邊露出破綻,讓魔族大修進入其內。
魔主冥熵嘴角掛起一抹冷笑,嘴角動了幾下,以密語傳音通知屬下。那魔族混天不死大魔分身佯作隨同魔族大軍向顧元清而去,卻以秘法遮掩住監天鏡的力量,暗中轉道而行。
這結果就是差點造成一位太古神宗長老隕落,幸得監天鏡力量相助,這才未釀成大禍,但也因此身受重傷,將一道防線攪得天翻地覆,差點因此崩潰。
還是厲凌雲出手,才化解了這次危機,費了好大的力氣,配合監天鏡的力量圍堵攔截,也只是將這尊混天不死大魔分身逼得逃出八荒鎮魔大陣之外。
魔主見狀大笑道:“牧天恆,本尊豈會不知西北側乃是你故意留下的破綻,想以此爲陷阱,可真是異想天開,本尊豈會上你的當!”
牧天恆臉色陰沉,若是否認便是他防守不力,讓魔族不死大修突破了防線,若是應了,更是承認,那就更是其心可疑。
所以他根本並不說話,只不斷出招應對魔族攻擊。
遠處,顧元清的嘴角掛起一絲嘲弄笑容,他還說上一次怎麼會有混天不死分身突破禁地防線,原來是有人故意如此,現在反被魔主叫破,落了顏面。
正這時,一抹鏡光浮現,一道身影走出,出現在其不遠處,正是之前想從手中奪取混天魔血的張程,他厲聲喝道:“顧元清,你明明看到混天不死進入防線,爲何不出手援救?”
顧元清冷笑一聲:“我若離開,此地防線被魔族趁機破入,此責你來擔待?還有,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我大呼小叫,聒噪!”
意念移動,藏於虛空劍陣攪動,這具身影立馬支離破碎。
監天禁地之內,祭壇旁邊,張程本尊臉色鐵青,他沒想到顧元清竟然如此不客氣,直接將他一縷分身斬殺。
祭壇中心,監天長老眉頭輕皺,可最終未說什麼。
這雖是他徒弟,可早已與他離心離德,更多的是牧天恆放在他身邊的一個棋子,只等有一日他隕落之後,便接過這禁地之主的位置。
自此之後,顧元清這邊便也徹底安靜下來。
魔族繞開他而行,太古神宗也無人敢於前來打擾。
他悠然自得的站立虛空之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場大戰。
時間一點點過去,魔族的攻擊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爲這場大戰,它們準備了不知多少年,備下各種丹藥、魔晶、天材地寶,現在盡數拿了出來。
距離元會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它們自然不願意功敗垂成。
戰鬥越來越激烈,無數的魔族和魔獸慘死於此地。人族修士即便有禁地和法陣爲憑,但也同樣傷亡不小。
魔族本就悍不畏死,後方更有魔鼓之聲,鼓聲催使之下,更顯瘋狂,以死換傷也是常有之事。
而且,諸如血咒、毒術、迷魂之術、污穢法寶神魂等等,各種陰毒歹毒手段,也是防不勝防。
甚至隔著禁地,對視一眼;交手之時,一道傷口;法寶觸碰纏繞的一縷魔氣,都可在修士心中種下魔種。
就連重重防線阻隔的小世界之中,也常有魔災忽然誕生。
太多的生靈死亡,就算雙方都在收集血氣,但整個戰場卻依舊在變得詭異起來,死亡氣息的籠罩,甚至已在逐漸開始影響生者。
魔族和人族彷彿都殺紅了眼,精神意志之中帶著暴戾的氣息。
歸寂禁地之內。
魔主的臉上帶著享受的味道,輕聲低笑:“殺吧,死得越多,我的力量便越強大,死亡,一切生靈的終點,多麼美妙的感覺啊。”
曾爲太古神宗長老的魔族軍師廖寒川問道:“主上,距離元會之時,不足一月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真正動手?”
“那便七日之後吧,所有的祭壇魔器可有送入其中?”
廖寒川道:“只有兩處未曾佈下,一爲界門之側,二爲西北之位,界門之側到時自會有人出手,西北側鎮守之人應當是那顧元清,此人實力堪比牧天恆,除非主上您親自出手,否則難以在其眼皮子底下佈下祭壇,而且就算主上您親自出手,也會惹得禁地之力降臨,監天鏡全力搜查之下,也有暴露的風險。”
“也就是說要缺上一角嗎?”
“目前看來,怕是要如此了,冒險而行,反會影響大局。”
“那就這樣吧,也足夠了,世間哪有什麼十全十美,只要九幽祭壇能發揮六成之力,也足以讓此方天地暫時化爲魔域,壓制住禁地力量,八荒鎮魔大陣便可就此而破!但界門之側爲祭壇之中心,此處斷然不可有意外。”
“主上放心,有的人或許比我等更希望太古神宗法陣被破。”廖寒川笑容陰冷。
“如此最好,其他的便看各自手段了。”魔主嘴脣勾起,齒間隱現的尖牙泛著寒光,一線豎瞳滲透著血芒,雙眼中透射出如同深淵中蟄伏的兇獸乍現於獵物前的興味。
……
神禁山嶺之內。
雷伏嶽、匡明月、監天長老、厲凌雲等混天大修,皆是分出了一縷神魂進入其中。
牧天恆目光銳利,自一位位長老臉上掃過,最後緩緩說道:“最後半個月了,魔族定然還有手段,撐過了這段時日,那一切都可重新在我太古神宗的掌控之中。爲此戰,本座破關而出,千年心血盡毀,不管是誰,若是出了錯漏,或者膽敢以私廢公,就別怪我牧天恆不講情面,以宗規處置了!”
雷伏嶽沉聲道:“宗主放心,我等早已做好了準備,魔族也翻不了天!”
“不錯!宗主但請放心!”一衆長老齊聲附和。
牧天恆露出一抹笑容:“值此元會之際,既是考驗我等之時,也爲機緣之際!牧某言盡於此,諸位師兄弟還請將吾今日之話記在心中,莫要走錯了路,否則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