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指令被洞穿，機關馬便徹底失去意識，躺在那裡如同一灘廢鐵。
“好……好強！”
寂靜的人羣中不知誰說了一聲，接著是鋪天蓋地的認同聲。
雖然這裡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機關馬是何物，但光看體型就知道它的實力非同小可，他們這些人恐怕還不夠這龐然大物衝兩個來回的。但眼下這大傢伙，硬生生地被一名同齡人以堪稱殘暴的方式擊潰，怎麼能不令他們心驚呢？
而且他們都清楚地記得，這場戰(zhàn)鬥從頭至尾不過三兩個照面啊。
“這就是洪兄的實力嗎？”
“這就是那小子的真正實力嗎？好恐怖的招式。”
不遠處的山峰上，十來個人安靜地站在那裡，晚風輕拂吹皺他們的衣衫，顯得無比蕭條。
他們沒有說話，只有不停吞嚥口水的聲音。
“這，這不可能。”要說最驚駭?shù)哪^於張潯了，獸潮是他引發(fā)的，機關獸也是他提供的，張潯自然知道它們有多麼強悍，然而機關牛的敗退，機關鼠和機關馬的死亡似乎在反問他：這就是你的憑仗？
此刻的張潯不僅僅駭然，還有心涼以及心疼。
唐虎身邊那些人語氣中有一絲後悔，七嘴八舌卻都想表達同一個意思：那個少年就是我們即將要面對的人嗎？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唐虎抿著嘴道：“張潯，你不是說機關馬相當於人類尊者境五星嗎？”
“沒有錯。”他雖然這樣應著，心底卻也有些懷疑了。
“你的意思是那小子有尊者境五星以上的實力？”唐虎顫動著嘴角追問道。
張潯苦澀一笑，道：“即便沒有達到尊者五星，也差之不多。”
以張潯的實力和資質還沒法接觸大道，因此自然也就沒有想到楚雲(yún)衍之所以戰(zhàn)力驚人，是因爲悟出了一條頂級大道，所以纔會如此判斷。
這時，有人道：“他，他又開始殺戮了。”
獸羣中，楚雲(yún)衍一桿長槍或崩或撥，或壓或蓋，或挑或扎，龍行虎步間槍芒伴身，銀灰色槍芒每每接觸到一隻野怪，都會讓它或缺胳膊或少腿，詭異之處在於，這些野怪缺胳膊少腿後，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鮮血溢出。斷口處圓滑如面，彷彿天生如此。
楚雲(yún)衍沒有再使出潛龍出淵，因爲沒有必要，擁有寂滅之道後，對付這些實力和自己在伯仲之間的野怪，只需要在槍芒中添加一些大道感悟，即可以雷霆之勢將它們擊殺。
起初獸羣都紅著眼睛沒有意識，一頭頭野怪含不畏死地衝向楚雲(yún)衍，他們眼中除了殺戮的慾望外，再看不出其他情緒。然而，當?shù)孛嫔隙逊e了一層野怪屍體後，它們似乎擺脫了控制，獸瞳中多了一種叫畏懼的神采。
不說那隻唯一殘存的機關鼠，它在看到楚雲(yún)衍摧毀了機關馬的核心指令後便踩著齒輪落荒而逃，其他的野怪在看見楚雲(yún)衍身邊堆積如山的同伴屍首後便不再如飛蛾撲火般衝上來，一個個驚懼地望著楚雲(yún)衍，四蹄打怵著緩緩往後退，那模樣，彷彿面對著一個惡魔。
終於它們無法控制內(nèi)心的恐懼感，怪叫著齊齊往森林跑去，就像是退潮的海水般，決不回頭！偶有幾隻野怪在奔逃間踉蹌跌倒，然而還不待它們爬起來，就被慌不擇路的同伴鐵蹄踐踏，這一幕和不久前遭遇獸潮的平民弟子們何其相像。
楚雲(yún)衍手拄著槍，胸口不斷起伏，面具邊緣汗水涔涔，唯有深邃的目光依舊冷峻，直視前方。他就站在那裡，任憑周身獸潮奔涌，紋絲未動。
當場中再無一隻野怪後，楚雲(yún)衍突然擡頭，朝某處山峰眺望，嘴角勾勒出帶有挑釁味道的弧度。
而在那處山峰，氣氛無比凝重。
衆(zhòng)人瞧見楚雲(yún)衍目光掃來，紛紛閃爍著目光避開，竟是連與之對視都不敢。
張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唐虎大哥，此人不可力敵。”
若是沒有親眼見到今天這一幕，唐虎定會大發(fā)雷霆，稱其愚昧，然而現(xiàn)在，他略微猶疑後，竟然點了點頭。唐虎當然知道楚雲(yún)衍這是在殺雞儆猴，然而他除了乖乖當猴，好像沒有第二種選擇。
如此挫折是他唐虎生平第一次遭受，說不憤怒是不可能的。然形勢比人強，想報仇什麼的還爲時過早，只能不得不低頭了。
“明天，我會親自來這裡一趟。”
再說那些平民弟子，看著少年背影眼中盡是崇拜，不少女弟子更是眼冒桃心。然而當他們看到滿地的屍體後，目光又帶上了害怕，身軀隨之顫抖。
倒不是說血流成河，關鍵在於整個戰(zhàn)場中沒有一滴血，這纔是最令人膽寒的。看這些屍體，有的心臟部位多了一個孔，有的頭掉在了懷裡，有的沒了四肢，有的從脊柱中間橫切，被一分爲二。
這些平民弟子都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大規(guī)模的死傷場面，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一點嘔吐的慾望都沒有，越是這樣，他們越是心驚膽顫。
殺人不見血，是死神在這裡走了一圈嗎？
原本他們還對反搶小隊、對楚雲(yún)衍有些不滿，但現(xiàn)在，卻連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這死神也在他們中間走一圈。
反倒是那幾十個反搶小隊的成員，他們知道楚雲(yún)衍的性子，此刻唯有激動。
“洪兄威武！”
先是一人吶喊一聲，然後是幾十人的齊聲吶喊，最後不知怎地，平民弟子也都跟著吶喊起來。不說其他，單是少年展現(xiàn)出的需要讓人仰望的實力，足夠讓他們說一個“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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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衆(zhòng)人在楚雲(yún)衍的指令下一起收拾滿地殘局，當然更多的還是找尋一路上死去平民弟子的屍身，統(tǒng)計傷亡情況。
結果令人痛心，投奔反搶小隊的一共是二百六十一人，死亡三十九人，重傷五十五人，剩下的八成都或重或輕負了傷。
最裡面的營帳內(nèi)，楚雲(yún)衍聽著季牢的彙報，一言不發(fā)，不知道在想什麼。
營帳之內(nèi)，除了他們還有阮糖和幾個反搶小隊成員。
“洪兄，此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否則平民弟子那裡不好交代啊。”打破沉默的是阮糖，在場的人得楚雲(yún)衍點播，都已經(jīng)知道此次獸潮是人爲引發(fā)。
楚雲(yún)衍嘆了口氣，道：“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別說我們給不了一個交代，我想鬼谷門都要頭疼了。”
雖說修煉之人都已經(jīng)將命交給了上天，但這些死去的弟子誰沒有父母，哪個父母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死去會不痛苦？
衆(zhòng)人也都想到這一點，因此楚雲(yún)衍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沉默。
考慮良久，楚雲(yún)衍擡頭對季牢道：“季牢兄，明天你派人去把這裡的事情告知鬼谷門長老，如實告知即可，不需隱瞞亦不可添油加醋。”
接著楚雲(yún)衍又對阮糖道：“阮糖師妹，今晚你們就辛苦一下，安撫平民弟子們的情緒，明日我回去找唐虎他們索要賠償。”
衆(zhòng)人也知此事輕重，紛紛告退，營帳變得空空蕩蕩。
楚雲(yún)衍的心有些亂。
來到這個世界那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到生離死別。這些人本來是投奔於他，想共同對抗貴族弟子，沒料到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們本該有光明的未來，現(xiàn)在卻只能永墮黑暗。
“小子，別想太多，此事怪不得你。這世界上哪裡都有爭端，有爭端就意味著死亡。”器靈輕聲安慰道。
楚雲(yún)衍攤開雙手看了一眼，道：“我明白，其實今天這種情形就相當於階級矛盾，平民和貴族之間對立的縮影。”
器靈笑道：“你看得倒挺透徹。”
楚雲(yún)衍笑笑，沒有再說話。
他突然想到，未來自己還會遇到更殘酷的爭端，像是內(nèi)門的命理二宗，像是千古世界的各個大陸，還有那些未知的。
有些事情，無可避免，他能做的，只有遵循本心。
一夜未眠。
翌日破曉，兩百多名弟子整齊劃一地站在空地上，眼中飽含各色情緒，紛紛望著楚雲(yún)衍。昨天夜裡得知今天楚雲(yún)衍會親自帶他們?nèi)フ一毓罆r，他們滿腔的悲憤都化爲催生力量的怒火，他們要報仇。
他們都已明白誰纔是引發(fā)獸潮、導致夥伴死亡的罪魁禍首，加上他們本就不是真正的怨恨楚雲(yún)衍和反搶小隊，所以矛頭有了指向後，所有的仇所有的怨都有了最好的承擔者。
楚雲(yún)衍依舊戴著面具，他點點頭，道：“出發(fā)！”
…………
“什麼？有這樣的事？”聽到傳訊弟子的彙報，海雲(yún)噌地就從座位上坐起，圓滾滾的肚皮顫動了兩下，也不管宗主鬼玄子正坐在對面，“那些執(zhí)勤弟子呢？發(fā)生這麼大的事他們都沒有察覺到嗎？幹什麼吃的？”
傳訊弟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結巴道：“其實今天冒昧來打擾宗主和大長老，還有一件要事。”
海雲(yún)挑挑眉，道：“我倒要聽聽，難道還能比平民弟子大規(guī)模傷亡還要更糟糕？”
傳訊弟子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在海雲(yún)變得嚴厲的目光下才說出了實情。
這一次，不光海雲(yún)，就連他對面的白髮老者，鬼谷門宗主鬼玄子都爲之變色。
“我隨你走一趟！”
鬼玄子聲音剛至，一胖一瘦兩道身影便消失在這道觀之中，只留下那名弟子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