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祁文寇並沒有告訴他那位“閆”姓男生到底是誰?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陪著君牯凌去校醫室的路上,那昏黃的燈光下,那站在田思語對面的那個高個子男生,會不會是他?
只是既然祁文寇不告訴自己,他也沒辦法求證,也就將這事掀過去了。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李同執意於那與田思語有關的閆姓男生,可他不曾細想,就算他知道了那男生的具體情況又如何?
他只不過是田思語衆多追求者中的一個,那人與田思語如何,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週六的早晨,李同起的算是早的,他本來是想睡覺睡到自然醒的,額,他目前是沒辦法數錢數到手抽筋,可正處在美夢中,就被家裡的電話催醒了。
“青亭,你起來了嗎?”電話是李父打過來的,聽著語氣有些緊張,但想想他們父子之間打李同小的時候關係就很緊張,如今現在他正致力於改善他們父子間的關係,如此想來,李父說話這麼緊張也在情理之中了。
對了,青亭說的就是李同,這是他的小名。
“還沒起來,怎麼了?”李同這話說的迷糊,還在睡夢中沒回過神來的他,說話也不是很利索,眼睛更是半睡半醒的狀態。
“噢,是這樣的,你媽今天就出院了,你是回家還是來醫院?”李父的語氣有些自責,或許在他的心裡,兒子的丁點不樂意都會成爲改善他們父子之間關係的一項障礙,現在的他,跟自己的兒子相處,也是由於這樣的原因變得愈加小心翼翼。
“是今天嗎?大概什麼時候?”
一聽這話,李同腦袋清醒了許多,身體稍微坐起來一點,靠在牀頭的欄桿上,又是因爲怕吵到還在睡覺的其他人,他這話說的很是小聲。
“現在大夫還沒來,不過昨天說好今天下午掛完針,等辦理好出院手續,然後就能出院了。你等會要過來嗎?過來的話我去醫院食堂給你帶份飯,你來了之後吃。”
那邊的噓寒問暖很是親切,傳進李同的心裡,卻像是一縷風襲過湖面,只是輕輕泛起一層水紋,轉瞬就煙消雲散了,就像根本沒有發生過。老媽住院,還不是最開始他酗酒賭博,弄得家徒四壁,又是債臺高築,老媽不得已,只好自己去做工。
如今現在的舊病,還是當年勞累過度落下的病根,哼,他心裡一陣冷笑,早幹嘛去了。
到現在來裝好人,是,現在老媽是幹不了重活,還經常生病,可也不想想,這樣的狀況是誰造成的?
別人都覺得他如今吃苦耐勞,一個人操持著整個家,很是辛苦,反而是他跟老媽,一個讀書,一個生病,很是累贅。是,他可以在別人面前裝好人,可是在他面前,不好意思,不可能!
他至今還記得,小的時候上小學五年級,家裡沒有出去幹活掙錢,臨到開學沒有錢交學費,他是乞求著父親借錢供他上學,可是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出去了,那時候,原本倔強的他,差點就跪下來了。
而老媽也是沒辦法,手裡捏著平時積攢的三十塊錢帶著他去了學校,想跟負責報名的領導說說情。最後沒有辦法,臉皮很薄的老媽硬是厚著臉皮向另外一個家長借錢,這纔給他報了名。
他至今記得,他是頂著額頭用紗布包紮的傷口去的學校,而原因是他頂撞了他,再之後迎接他的是隨手砸過來的喝了半杯的玻璃茶杯。
當時的他,額頭流了好多血,可是他卻冷靜的出奇,看了父親一眼,沒有說什麼!
時隔數年之後,每次當李同撫摸額頭的時候,他總能摸到那個口子,是的,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那樣的痕跡,還是頑強的不肯消退。
樑戟對他說過,說李父對李同太好,可李同卻不滿足,對自己的父親太過冷淡,瞧瞧,有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會理解你,李同苦笑之後,也不去解釋什麼。
“噢,我知道了,今天可能有事,會去的晚一點。”李同打了個哈欠,興致索然無味,說話更是無精打采,這個時間點還早,他還想早點掛了電話睡個回籠覺呢!
“那你想吃什麼,我等會在街上給你買點?”李父倒是興致盎然,不斷地問著自己的兒子。
“不用了,我身上有錢,要吃我會自己買的。”
“那行,你先用著,不夠了等你來了我再給你給!”許是感覺兒子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了,李父連忙又補了一句。
“知道了,我先掛了。”
“恩,好,來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未等李父說完,李同連忙掛了電話,電話兩頭還有殘餘的嘟嘟聲,似乎電話那未說完的“你”字也正企圖衝著信號傳輸過來,到達收錄者的耳朵。
自從老天突然開眼,自己這位原本“不學無術”的父親猛然間勤快起來,挑起這個家他爲人夫爲人父的重擔後,也是愈發的囉嗦起來,一個原本很簡單的事情,估計他會跟你說老半天也意猶未盡。
他有時候甚至惡趣味地想,自己這位父親,是不是由於哪天走路不注意,被閃電劈中腦子呢,這才突然間轉了性子。
掛完電話的李同,耳邊總是恢復了清靜,他看了下整個宿舍的動靜,好傢伙,一個個睡得特別死,尤其還有個呼嚕聲打得雷聲整天的,一個磨牙的,聽得李同慎得慌。
他搖了搖頭,將身子埋進被子裡,還用被將腦袋也矇住。明明很瞌睡,這兩位的動靜讓他根本睡不著覺,只能這樣硬扛著,同時也不斷在心裡默唸著: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這樣的做法太過於神神叨叨了,但作爲文人,讀古文總比數綿羊好太多吧,要是他也跟著數綿羊,那可真就落入俗套了。
不過,不管方式如何,結果最重要,李同總算如願以償,睡著了。
週末一大早的時候,除了玩的和用功讀書的,其他人都是跟牀板一直平行,外人絲毫不能將其分開,這,是不可抗力因素。
換句話可以直白地形容,我與牀板,實在是難分難捨……
至於這個時間保持麼,具體的就不透露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很晚很晚就對了。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並沒深睡太長時間的李同,又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時候,他是奔潰加咒罵的,媽蛋,破壞他的睡眠時間,跟強姦他的美夢有什麼區別。
“喂!有啥事就說,擾人清夢可是最大的罪過!”
拿出手機看了下,是祁文寇的,李同也是沒有客氣,語氣不耐煩地說道,那架勢彷彿就是,若是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你就死定了。
“李同,你我兒還在睡?”
電話那頭的祁文寇皺了皺眉頭,之前他到李同宿舍看的時候,就見一個個睡得死沉死沉,他也就沒說什麼出去了,哪知道這都幾點了,這傢伙還沒起來。
“媽的,現在時間還早,你讓我不睡覺幹嘛去?”電話這頭的李同不由得翻了翻白眼,現在才八點半,若是沒什麼事,他是打算再睡一個小時再起來的。
“靠,你小子忘了?哥我今天過生日,趕緊起來,我們在學校外面的溢香園餐館等你。”
這傢伙,還真是把自己的生日給忘了,祁文寇很是不滿,我了個擦擦!
“啊?我一時沒想起來,你等我一會,我起來洗漱完後就來了。”聽到祁文寇提起,李同纔想起來這傢伙是跟他說過,也是佩服自己很是健忘的水平了,手一拍額頭,我勒個去,我滴個腦子啊!
“恩,好,你過來快點,等會其他人也快來了,你來了之後直接上二樓,往最裡側的包廂走,上面寫的‘清水河畔’,直接進來!”
“啊?你叫了多少人啊?”
一聽祁文寇說到還有其他人,李同心裡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這傢伙請了多少人。熟悉他的人想必都知道,他或多或少有著社交恐懼癥,遇到跟自己不熟的人,他卻是渾身不自在,非常不舒服。
大概也是察覺到李同排斥的情緒,祁文寇對這傢伙的想法還是有些瞭解的,忙安慰他,打消他的顧慮:“你放心,我這次請的你都認識。”
“嗯……好吧,我等會就過去!”
說完,李同掛掉電話,又躺在牀上瞇了一會兒,是的,你沒聽錯,他確實又瞇了一會,然後像是加足了油,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抻著上下牀梯子的欄桿往下留,伸腳踩在了下鋪君牯凌的牀沿上。呃……等等,他好像踩到了什麼不該踩的……
只不過片刻猶豫,身手卻是輕車熟路地從牀上溜了下來,緊接著就是君牯凌很是不忿的大罵:“臥槽,你幹什麼?”
李同大致的也猜到自己踩到這個傢伙了,卻是裝作不知地來了一句:“怎麼了?”
“他媽你踩到我胳膊了,你說怎麼了?”
“抱歉,我沒注意!”李同摸摸鼻頭,倒是不好意思地回道。
兩人的關係挺不錯,君牯凌倒也沒有真的生氣,反而開問道:“這麼早你起來幹什麼?”
“噢,等會有事!”李同隨口說道,並不是他不說,而是祁文寇過生日請了他,也沒請其他幾人,他覺得這事還是不說的好。
還躺在牀上的君牯凌,卻是看著開門出去的李同背影,眼睛透著思索的表情,隨後又是濃濃的意味深長。
若是出門的李同看到他這副表情,絕對會給這傢伙跪了,拜託,大哥,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就不要擺出那麼極其猥瑣的表情了吧?
等李同洗漱一通,帶著預先買好的生日禮物到了溢香園,推開包廂“清水河畔”的門,看到那一雙雙看過來的目光,李同確確實實感覺到,他是真的來晚了。
他臉色大囧,站在門口舉步維艱,竟是呆站在原地,好在祁文寇快速地來到門口:“你小子終於來了,趕緊進來吧,就等你了。”
聞聽這話的李同,就想一拳轟到這傢伙的臉上,尼瑪,都說鐵打的兄弟,過硬的交情,這麼多人面前,有這麼拆臺的麼?
心裡這麼想著,李同將帶來的東西塞給祁文寇,說了句:“生日快樂!”
也不等對方迴應,徑自走了進去,對著裡面的人露出一絲微笑:“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關係,來坐吧!”
李同應聲,在祁文寇的一旁坐下,目光打量了一下其餘一些人。
這些人中,有高一的同班同學,也有現在高二的同班同學,加起來一整個圓桌竟然圍滿了,他不由得對祁文寇的人際關係佩服不已。所有的人,他都認識,不過平時沒有交集,基本上都沒說過話。
倒是一旁的祁文寇,頗有些得理不饒人,對著李同來了一句:“你來的最晚,就代替我跟他們先喝一圈吧!”
李同白了一眼,倒十分順從地起身,道:“知道了。”
都說壽星最大,今天他就不跟這傢伙計較了,同時他也明白,這傢伙不只是單純意義上的罰酒,而是知道他的社交範圍太窄,想讓他藉著這次的機會讓他拓展一下社交圈子。
順著這一圓桌,李同一一敬了過去,等到快要結束的時候,看著眼前的人,他突然間愣了神,有片刻的怔在當場。
這個人,貌似就是開學當天他在教室看到的那一抹灰色,由於這傢伙在課堂上很是活躍,李同也是知道了對方的名字,是叫安逸來著?
還沒等李同開口,安逸卻是率先開口:“你好,李同,我是安逸!”
既然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李同也不矯情,拿著手裡的啤酒,和他輕碰了一下:“你好,安逸!很高興認識你!”
本是簡單的介紹,李同卻是臨了多加了一句話,兩個玻璃杯輕碰的時候,那發出的聲響,像是應和了自己漏了一拍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