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柚又被上下打量了一番，紅色的眼珠中帶著探究的視線，就在江柚以爲她要說什麼的時候，森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又擦著江柚的身體略過。

水鬼老大的聲音從背後的洞口處傳來：“帶兩隻橡皮艇，跟我進來。”

“好嘞！”江柚應道，俯下身子，從疊起來的橡皮艇堆上拿下兩隻，一手拖著一隻橡皮艇，江柚手指在橡皮艇上搓了搓，藍白的顏料好像長在橡皮艇裡面一樣，並沒有因爲泡在水裡就輕易掉落。

那爲什麼他們之前乘坐的那兩隻橡皮艇，沾染了海水之後，就會迅速掉色，露出灰色的魚鱗？材料不同？那兩隻橡皮艇入水之後會逐漸變成魚，開始自己遊動，而這些橡皮艇泡在水裡的時間應該也不短了，卻還是橡皮艇的形態。

所以，這些纔是真實的橡皮艇嗎？

水鬼老大在前方飄著，身體不動，像幽靈一樣在水裡飄著走，江柚學著她的姿勢遊走，對新獲得的特質“水鬼的速度”的掌握越發熟練。

兩隻橡皮艇被江柚拖在身後，順水飄動，並不需要江柚刻意用力拉動，橡皮艇跟著她在洞內向前飄去。

一路前行，洞內或站或臥，橫七豎八斜著很多人，他們有的閉著眼貼在牆壁上，更多的是睜著一雙紅色的眼睛，看向路過的江柚兩人。

被這麼多雙眼珠盯著，江柚拖著橡皮艇一路走著，她將兩隻橡皮艇抓在一隻手上，特意分出來一隻手，對遇到的所有水鬼們熱情揮手，笑著和他們打招呼：“大家好啊！”

洞內姿勢各異的水鬼的反應都差不多，先是一愣，然後學著江柚的動作迴應，一時之間，洞內熱鬧了起來，聲音一波又一波迴盪著。

江柚飄蕩的速度並不快，她好奇地看著洞內的一切。

她覺得或許不應該把這裡稱爲一個山洞，而是隧道，一個由人工建造而成的隧道，頭頂和兩側的小燈，就是隧道之中，爲了避免黑暗看不見，而掛上的隧道燈，但，水鬼也會看不見嗎？

江柚還記得一開始聽到水鬼們說話的時候，那裡的環境漆黑無光，而他們的交流之中，對她的反應和位置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們應該是可以在黑暗中視物的。

既然能看到，爲什麼還要掛燈？裝飾嗎？不理解，所以江柚選擇尊重。

突然，江柚看到前方有幾個水鬼湊一起，他們趴在隧道內壁，腦袋擠在一起，長長的黑色指甲正對著一塊黑色的東西指指點點，戳來戳去，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隧道內的其他地方都是藍色和白色，由橡皮艇的兩種顏色組成，隧道內壁沒有其他任何不同的色彩，這塊黑色的東西是什麼？

看了看前方飄著的背影，水鬼老大對後面的一切看起來不是很在意，而且，她也沒有對江柚的行動提出什麼限制。

想著，江柚一隻手拖著兩隻橡皮艇，前進的方向轉了個彎，她朝著這幾隻水鬼飄去，江柚的腦袋從後面湊了上去，她問：“你們在幹什麼呀？”

“這裡破了個洞，得補起來。”一雙紅色的眼睛轉過來，對著江柚說，他的指甲戳在黑色的破洞裡面，在破洞邊緣劃拉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

江柚順著黑色的長指甲看去，那塊隧道內壁上的黑色的東西，其實是鋪上去的橡皮艇破了一塊。 隧道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透過破洞看到的是無光的黑色的海底世界，江柚也沒有看到外面有魚遊過，所以她一開始，纔會以爲這裡出現了其他的顏色。

不止是魚，包括江柚最初掉進海底見到的植物和黑色巨石，透過這個窟窿，她都沒有看到，只有水，黑暗的環境，無光的海底。

這裡到底是哪裡？

從漩渦之下的海底來到這裡，江柚一直閉著眼睛，保持著昏迷的狀態，她只知道，一路過來的距離很遠，並且他們現在依舊是在海底，隧道內外，都是無邊的海水。

江柚把手放在黑色的破洞前方，她感受不到水流的變化，通過這個破洞，隧道內外好似並沒有任何交流。

也就是說，這個破洞對隧道其實並沒有任何影響，外面的水進不來，裡面的水也出不去，這樣的話，有沒有破洞，又有什麼關係呢？

更何況，他們是水鬼啊，在海底世界可以隨意活動，隧道內外，對他們來說，應該是一樣的，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擔心什麼，江柚好奇，她問：“爲什麼要補起來？”

說話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憂慮，看著江柚的紅色眼珠中，都透出了一股擔心的神色，好似紅色寶石之中蘊滿了水汽：“不補起來就會漏水，漏水的話，橡皮艇就沒辦法繼續飄在水面上，就會沉進水裡，橡皮艇上的人就會掉下來被淹死。”

江柚沒想到他們說出來的，是這樣一個理由，她眨了眨眼，看著這八隻紅色的眼睛中，是如出一轍的擔憂神色，他們似乎真的很害怕橡皮艇漏水之後，上面的遊客會被淹死。

但現在的橡皮艇並不在水面上飄著，橡皮艇上也沒有任何遊客。而且這麼多橡皮艇並不是充氣的狀態，它們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蔫了下來，被用著江柚看不懂的手段凝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海底的隧道。

江柚試圖勸解他們，她說：“但這裡的人不是早就被淹死了嗎？我們現在已經在海底了，不會再次被淹死。所以，這個洞不補起來並不會出事，沒有遊客，也沒有人會掉下來。”

“對啊，我們早就被淹死了……”

“……淹死了……”

“……死了……”

聽完江柚的話，水鬼們好似陷入了一個奇怪的狀態，他們盯著黑色的窟窿喃喃自語，聲音重疊在一起，帶著奇怪調子的聲音不斷傳進江柚耳裡，她感覺耳朵有點不太舒服。

捂住不太舒服的耳朵，江柚退了兩步，發現水鬼們還保持著靜止的狀態，呢喃的聲波陣陣。

江柚挑了挑眉，難道是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