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東西，我一眼就看出了你不是人！

徐小受被水鬼的一腳嚇了一大跳，連魂兒都差點蹦出來。

好在他從不相信陌生人。

終日騙人，總算也是將防詐騙的技能也順帶拉滿，早生警覺之下，身子一個側(cè)矮，應(yīng)激反應(yīng)一般艱難地躲過了這一腳。

“這也能躲？”

水鬼怔然,著實是沒料到看著已經(jīng)完全放下警惕，甚至還會反脣相譏的徐小受，原來還帶有這般程度的戒備。

他一腳抽碎了徐小受快速反應(yīng)下拉出來的身體殘影，卻見這傢伙在飛速撤身之際，面上不加掩飾的……不是反擊，而是逃跑的情緒！

毋庸置疑，徐小受最強的逃跑手段，就是那玄異的“消失能力”。

這傢伙,又要隱形！

“定！”

水鬼一擊不成,左手掐決，直接喚動了對面年輕人體內(nèi)的水分。

嗡一聲響，徐小受腦袋一陣眩暈，只覺身體突然失去了掌控，完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動起來。

這讓他覺得體內(nèi)多了不止一壺的沸騰開水，甚是難熬。

同一時間，他腦海中下意識浮現(xiàn)的啓動“消失術(shù)”的念頭，也被強制打斷。

“受到偷襲，被動值，+1。”

信息欄再度一跳。

似乎水鬼的出手，即便是在面前毗鄰得很近之地，速度也不是目前境界的徐小受能反應(yīng)過來的，每一次都被系統(tǒng)判定爲(wèi)偷襲。

“反應(yīng)不錯,但也就僅此而已了,戰(zhàn)鬥意識還需多練。”

水鬼面無表情地誇讚了一聲,左手沒有任何停留地變幻了印決。

下一秒,還在掙扎對抗自己體內(nèi)沸水惡境狀態(tài)的徐小受，只覺身體突然一陣空虛。

這就是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流失了，讓得他腦海意識忽然空掉，及時凝聚回來的啓動“消失術(shù)”的想法，又一次被終止。

“鬼手！”

水鬼輕輕一喝，左手往前一劃。

徐小受眼睜睜看著自己胸前衣物破開，從體內(nèi)延伸出了一條由自身血液、水分凝聚而出的猩紅血水之手。

血水之手穿胸而出，沒有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的傷害，卻一下反掐住了徐小受脖頸，將他往水鬼的方向，狠狠一扯。

“蹭蹭蹭。”

徐小受極爲(wèi)難受地往前邁動了幾步，這舉動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可遭遇了鬼手控制，他也總算明白爲(wèi)何之前見到的那些人，被鬼手控制之後，表現(xiàn)得那般惶恐。

這真正是在白日清醒期間有了鬼壓牀的狀態(tài)！

身體完全被未知掌控，這種不受自我控制的劣境，在沒有提前遭受過、體驗過，自然也沒有應(yīng)對措施的經(jīng)驗下……

人體，完全就是不受控的！

只能任人拿捏！

“好好想想,下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你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

“畢竟，不是每一個敵人，都願意給你說話的機會，就比如見過饒妖妖被戲耍了的我。”

水鬼嘴角一掀，望著往自身方向踱來的徐小受，連腳步都不擡，就靜靜等待著。

而後，見後者臨面，他毫不客氣地伸出了一直藏著的右手，狠狠將一個什麼東西，塞入了徐小受的嘴裡。

魔帝黑龍之聖帝龍鱗！

徐小受“感知”中能清晰看到自身遭遇的一切，卻還沒能在無助和恐慌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

水鬼的能力太詭異了。

這傢伙，似乎也一直待在孤音崖底，見證了自己如何欺騙饒妖妖的一幕，所以根本不給半點機會。

如此情況下，自己宗師修爲(wèi)面對太虛強者的真正弊端，暴露得淋漓盡致。

不夠看！

絕對的不夠看！

只要水鬼想，隨時都能殺了自己！

徐小受恐慌的同時，有些不明白爲(wèi)何水鬼要做這些無用功，將聖帝龍鱗塞入自己嘴中。

這，究竟有何用意？

“你現(xiàn)在並不想施展你那‘消失術(shù)’，你也不想離開孤音崖，相反，你看到了自身的弱小，決心想要強大，想要冒著風(fēng)險，一探孤音崖底的機緣。”水鬼像是在灌輸意志一般，嚴(yán)肅地道完了這番荒誕的話。

徐小受還沒來得及嘲諷，便覺嘴上叼著的這枚聖帝龍鱗輕輕一顫，煥發(fā)一重淡淡的黑光。

而後，水鬼強加的意志，竟然真的在自己腦海中出現(xiàn)了。

“他說得對，我確實太弱了……

“客觀上講，他現(xiàn)在能左右我的命運，卻不動手殺我，真不是一個壞人……

“如此，他所言估計大部分都可信，孤音崖底，確實應(yīng)該有八尊諳要送給我的機緣，我應(yīng)該下去……”

徐小受思緒紊亂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應(yīng)該開啓“消失術(shù)”，徹底從此間天地中抹除痕跡。

他停下了腳步，條然回身，望向了孤音崖間的雲(yún)海。

“受到蠱惑，被動值，+1。”

信息欄一跳，“蠱惑”這個字眼，一下子將徐小受腦海中的雜亂思緒打破了不少。

“不好，聖帝龍鱗在干擾我的意志！”徐小受滿臉駭然。

這個時候，他背對著水鬼，對方似乎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還在自顧自地強加著意志：

“加油，你很勇敢，你此刻十分想要前往你的崛起之地，因而想要邁出人生的第一步。”

我想你妹！

徐小受不敢轉(zhuǎn)身，怕被發(fā)覺異常，但他以雷霆之勢，毫不客氣往後踢腳，奮力一踹，來了記龍擺尾。

水鬼著實是沒料到面前小年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nèi)堪破聖帝龍鱗的力量引導(dǎo)，做出反應(yīng)來。

他的腹部一下被徐小受像是利劍一般的大腳，給生生踹穿了！

“啪！”

衣物破裂，水花飛濺。

水鬼不可置信地低下了頭，望著腹部位置一下被洞穿的大口，化作水之漩渦，在以很快的速度修復(fù)著。

“完全沒有靈元波動的一腳，也能踹破我的自然防禦？”

水鬼瞠目結(jié)舌，很快想到這是王座之軀。

可王座之軀，哪裡是這樣的力量給予方式？

那利劍穿心一般刺痛感，證明了方纔一擊徐小受對自己造成過傷害，只不過於水系奧義而言，這些可以忽略。

但他才宗師啊！

宗師，已經(jīng)能對水系奧義的太虛造成傷害了？

“刺蝟？”

水鬼想到了岑喬夫給出的那一個詞。

他忽然在想，或許岑喬夫和徐小受見面的時候，後者只是普通的刺蝟。

但此時，這年輕人已經(jīng)變異成了即將釋放完全野性的鋼刺鬣豬，真要給他成長起來，碰都碰不得！

“好傢伙……”水鬼被氣樂了，“真就是負(fù)隅頑抗是吧，都說了是機緣，乖乖下去不就好了，非要逼我出手？”

他不再收斂，對著徐小受豁然轉(zhuǎn)過來的身體，伸出了一指。

“深藍(lán)！”

哚一聲響，一點深藍(lán)水滴從水鬼指尖射出，穿破了徐小受的胸口，深深射入了孤音崖間雲(yún)海。

“受到攻擊，被動值，+1。”

徐小受悶哼一聲，不自覺捂住胸口，只覺快要窒息。

他覺得自己方纔面對的，不是一點水滴，而是一片壓縮成了水滴之狀的汪洋大海！

整片大海的力量拍擊而來，水鬼的精準(zhǔn)掌控力卻極好，只有一剎的刺痛，剩下的全是巨力撞擊。

可那讓人絕望的衝擊力，讓得徐小受扛負(fù)一身被動技的身體，狀若紙糊的一般，一下被破開防禦。

甚至還被那巨力穿胸，帶得人體弓飛而去，直直拋向了孤音崖間雲(yún)海。

“去吧，飛速成長，期待你我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伱，能做到復(fù)仇。”水鬼黃金面具下嘴角噙笑，望著那年輕人被自己一擊轟飛，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

你妹的……徐小受很想要破口大罵，奈何嘴上銜著的聖帝龍鱗，令得他完不成這般動作。

知曉底下乃是孤音崖，乃是禁法結(jié)界，他緊張無比，徹底收斂住渾身靈元，防止禁法結(jié)界的觸發(fā)。

可水鬼不給機會。

他指尖射出的深藍(lán)水滴，在雲(yún)海之間忽然亮起。

亮光很弱，只有微微一縷。

靈性之力也弱，僅僅一絲。

可足夠了。

徐小受絕望地發(fā)現(xiàn)，水鬼就是純粹來噁心人的，他用那深藍(lán)水滴，觸發(fā)了禁法結(jié)界。

“轟！”

一陣炫光閃光，失重感侵襲。

孤音崖間雲(yún)海，再不見任何人影蹤跡，只剩一道口齒不清的咒罵聲，在餘音飄蕩：

“狗賊，你生孩子沒屁眼！”

水鬼微笑著目送徐小受墜崖，想到了“惡有惡報”這個詞，畢竟他親眼見證過徐小受將守夜一腳踢下崖底。

至於詛咒……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已經(jīng)有了一個兒子，大概率這輩子也只會有這麼一個，不會再生。”水鬼搖頭失笑一聲，伸手推了推黃金面具，轉(zhuǎn)身背對雲(yún)海。

他突然悵惘，望著前方完全殘破的景色，像是看到了自身沒有任何方向指引的未來道路。

往前邁出一步，水鬼停了下來，擡頭望向天空。

“任務(wù)已經(jīng)幫你完成，接下來，陸陸續(xù)續(xù)還會有飛蛾撲火，我都幫你兜著。

“那麼最後，你又會還給我什麼答案呢，八尊諳……”

……

寺江。

雲(yún)侖山脈，乃至東天王城附近地界，都沒有海。

唯一能和“海”接近一點的，便只有這麼一條百丈寬，終年奔騰不息，卻鮮有人煙的寺江。

就在雲(yún)侖山脈爆發(fā)著無盡紛爭的時候，寺江畔的大石上，正有兩道安靜的身影，靜默坐著。

八尊諳披散著頭皮，雖然依舊邋遢，但臉?biāo)坪鮿傁催^，露出一張輪廓分明，棱角犀利的大叔面龐，除了雙眼渾濁，他的形象再找不出半點毛病。

畢竟當(dāng)年，這張臉也惹得萬千少女迷醉。

洶涌的寺江永遠(yuǎn)不知道停息，無時不刻都在奔騰。

八尊諳就這般安靜地坐在大石頭上，手裡用力握著吊桿，魚漂浮於江面之上，一次又一次被沖走，一次又一次被他艱難拉回來。

不遠(yuǎn)處的又一塊大石上，說書人穩(wěn)穩(wěn)持握釣竿，偏頭望著這一幕，總覺得只要自己一個不注意，或許寺江，就會多出一具不知名的浮屍。

勸說的事情，早已經(jīng)有過多次了。

說書人不再言及生命安全的問題，紅脣一啓，擔(dān)憂道：“哥哥，你說這麼玩，徐小受會不會被玩死啊？”

“不至於，他頑強得很。”

八尊諳面無表情迴應(yīng)著，其實脖子都在用力，“就像這釣竿，命運的大河奔流不息，真沒人給他把持住方向的話，他早不知死哪去了，到時候那老傢伙若是能出來，還得怪罪於我。”

說書人回眸望了眼自己手中紋絲不動的釣竿，心說這不是因爲(wèi)你現(xiàn)在弱得有些過分，纔會握不住嗎，關(guān)釣竿本人何事，他又不想早逝。

想了一下，說書人又道：“你這麼做，真不怕徐小受記恨於你？這次他可差點就死了，那是饒妖妖！”

八尊諳依舊專注於和釣竿角力，頭都不回道：“不至於，水鬼一直盯著，他雖然說了不會出手，但既然事情交給他了，他不會讓意外出現(xiàn)，再不濟，你不是還做了兩張靈符嗎，我會出手的。”

你出得了手麼，你連釣竿都把持不住了……說書人暗中吐槽，盯著釣竿，突然開口問道：“你說我們在這裡到底圖啥，這寺江，真能釣到魚嗎？”

“會來的。”八尊諳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

便這時，身後方一道掠風(fēng)聲響起，說書人警覺立起，刷一下落到了八尊諳身邊，擡眸望去。

來者是身著白衣的老人，氣質(zhì)溫文爾雅，手中執(zhí)一紙扇，目光和煦，舉手投足間，有如春時清風(fēng)。

“於雲(yún)侖垂釣完，又於寺江垂釣，看來今日，老朽是不得不上鉤了。”白衣老者爽朗笑道。

“終於來了……”

八尊諳聞聲，直接放開了釣竿，任其逐流而去。

他起身，將因爲(wèi)用力而通紅的雙手藏到背後負(fù)起，氣質(zhì)一下鋒銳起來，昂首挺胸道：“大江東去，無拘無束，先生既非魚，又談何上鉤？”

說書人驚異。

能從八尊諳口中聽到“先生”這等尊稱，讓得他對來人身份，有了莫大的敬畏感。

他是誰？

思緒才這般呈出，他便見八尊諳對來人微微點頭致意，含笑道：“晚輩，見過巳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