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頓時一片譁然。
七劍仙之戰，忽然拉開帷幕。
甫一登場的，便是一挑三的大戲，其中甚至有第一劍仙的穀雨？
受爺，又要締造傳說了？
“好好好，這戰我同意了，不用去南域可省好多過路錢，受爺實在！”
“北劍仙加油，我永遠支持你！”
“打起來，打起來！”
中域人可沒有東域、南域風家那麼多講究了。
能免費觀賽，且近在眼前，還是當日當時……較之於動不動就一點戰鬥餘波會影響個人生死的聖戰，劍仙之戰看頭大了太多、太多。
但徐小受的這些言論，落在梅巳人、穀雨等耳中，簡直是有悖禮法。
梅巳人悄悄在紙扇之後拿出了一枚玉簡，貼於額前，不知在記錄什麼。
接著就如放飛信鴿一般，一劍將那玉簡送進了空間碎流之中。
穀雨則是第一個不同意，正色危言道：
“這成何體統？”
“沒有車輪戰，也沒有羣毆，或者一打三之說。”
“且若無南域風家監戰，谷某今日不會同你打起來，擇日再約都行。”
不打？
北北心頭咯噔。
徐小受也是眉頭一挑，但沒說什麼，轉而看向柳扶玉。
他記得這姑娘的戰意，打從自己進城的第一刻開始，就延伸到了現在，一直沒打上。
約莫也是利用了這一點，聖神殿堂的人才請到了柳扶玉過來撐場。
至於此女戰力幾何……徐小受瞄了瞄她腰間不凡的劍，覺著還是要打一個問號。
“你呢？”他問道，劍樓守劍人，再差差不到哪裡去吧？
“隨意。”柳扶玉倒是沒什麼所謂，“遵從此世規矩，有風家監戰最佳，無也罷……你準備好了，我隨時接戰。”
好大的口氣！
徐小受從那波瀾不驚的語氣下感受到了十足的自信，玉京城的煉靈師，則是看到了無與倫比的狂妄！
受爺珠玉在前，戰績可書半邊天，整座玉京城的人都給打到沒脾氣了。
你個柳扶玉連來歷都不怎麼清楚，言下之意竟不像是你要去挑戰受爺，而是受爺該來戰你？
“此女太狂，我都看不下去了，受爺快好好教訓教訓她，讓她重新做人。”
“該說不說，徐小受的戰力我是服氣的，他連璇璣殿主都能斬，這柳扶玉……我只能說祝福。”
“驕狂之人必有底氣，興許她有什麼底牌？”
“可她也不看看對面什麼人，那是受爺啊！在受爺面前狂的人可多了去了，姜半聖、饒半聖，可就連璇璣殿……”
“噓！”
“額，反正我看她怎麼死就對了！”
……
“受到期待，被動值，+8466。”
“受到支持，被動值，+2333。”
從場下的沸沸揚揚收回心神，徐小受看向北北，略顯遺憾道：“看來沒人願意助你了，聖神殿堂，果然已經失了民心。”
北北臉色難看，氣呼呼地瞪向穀雨：“谷老，我們說好了的！”她還放下劍，比劃了一下圓滾滾的東西，其實是有棱有角的半聖位格。
“只是約好了出戰，但得按流程走。”穀雨堅決如鐵，底線根本不可能讓步。
“我已經發動南域的人去往風家，風家知道這一戰的重要性，短則半日，長則一日，監戰的人必能趕來！”北北氣得跺腳。
“我可不會等你們半日。”徐小受笑出了聲，“怎麼，起內訌了？”
“你閉嘴！”北北瞪來。
“我提醒一下，一般這種情況，就是你籌碼沒到位……”徐小受貼心地傳音，“雙倍加註的話，再不濟三倍、四倍，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你閉嘴啊，誰要聽你說話？”
北北反身喝完，卻是陷入了沉思……
雙倍、三倍？
那就是三枚半聖位格。
太貴重了，把她北北打包賣了，都湊不出這麼高的籌碼！
就在場面陷入僵持，北北一籌莫展之時。
局外的梅巳人上前一步，脣角掛起了淺淺微笑，朗聲道：
“老朽倒是有一個折中的法子。”
徐小受倏然回眸，擠眉弄眼了起來：巳人先生，您可是我的人，不能幫別人說話！
全場所有人，也跟著回眸看去。
北北更是眼前一亮。
是啊，還忘了有巳人先生。
他成名已久，聽聞曾經還給風聽塵前輩指點迷津過。
風家是短暫無人可趕來監戰了，巳人先生資格卻足夠，只要提前和南域風家說一聲。
且他雖是徐小受的人，要論公平正義，聖神殿堂人比徐小受都相信梅巳人！
“巳人先生，北北有一個不情之請……”
“不，小姑娘，老朽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沒這個必要。”梅巳人伸手製止，含笑再道：
“老朽已聯繫了風聽塵，告予他此地諸事，他對此戰必然十分重視。”
“相信這個時候，風家已在緊鑼密鼓進行準備了。”
“而諸如傳道鏡等提前佈置，早在七劍仙新榜出來時，他們就做好了準備。”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這風，我們這裡剛好能吹起來，將風家的代表接過來。”
話音一落，所有人刷刷轉頭，同時意識到了什麼。
葉小天感受著城上城下無數道目光，人都麻了。
不是……
我！葉小天！半聖耶！
我過來這裡，作用是護玉京城也就算了，好說歹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現在，你們又要把我當跨域且零時差且不費錢的傳送陣用？
你們還是人嗎？！
“我拒絕。”
葉小天臉色鐵青道。
聖不可辱，空間奧義不是這麼用的。
梅巳人根本沒理會葉小天的拒絕之言，說罷看向徐小受，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向他也向衆人解釋道：
“聖戰一旦真的爆發，死傷最重的，還屬玉京城的底層百姓。”
“我，仲老、方老、魚老，都有留手，皆因如此。”
“但最心疼的，還得是護了玉京城一日一夜，挽回了無數性命，真正做到了悲天憫人的葉半聖——他一定最不願意看到這些慘劇的發生！”
葉小天聽得眼皮狂跳，胸膛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卻像是給人強行拔挺了一些，小小個子，顯得器宇軒昂的。
很煩！
就煩古劍修！
從天桑靈宮那會兒就煩，不是沒道理的……葉小天脣角聽得逐漸咧開。
“璇璣殿主已經被你所斬，淚家諸事若有存疑，之後還可再談……”梅巳人目光從徐小受身上看向淚雙行、淚汐兒，微微點頭致意後，再環顧世人道：
“老朽向諸位要一個面子。”
“劍仙之戰將代替聖戰，勝負榮辱，關乎敵我雙方。”
“不論此戰結果如何，我、葉半聖，魚老、方老、仲老等聖，皆應心繫大陸，不可再行出手，避免生靈塗炭。”
“諸位可肯賞臉，應下此約？”
這話說完，諸聖尚未反應，底下玉京城之人，感動得一塌糊塗。
受爺一來就揚言炸城、屠城，還要殺上聖山，比殺神未瘋還瘋。
璇璣殿主也不是什麼好鳥，平頭百姓的生死在她眼裡和螻蟻毫無二致。
能讓則讓。
但真懟到腳下了，依舊會一踩而過。
只有梅巳人，只有這位巳人先生，把人當人看，還在意底下民衆的死活！
他當得起這一聲“先生”之稱！
淚雙行意念傳音，同淚汐兒對了一番後，率先出聲：“我贊同。”
魚老、仲老同時舉手：“沒有二話。” 倒是方問心瞥了眼鬼獸化的徐小受，皺著眉沒出聲，然很快耳朵一動，道：“同意。”
這麼大的事，我代表得了聖神殿堂？
北北看著己方三聖都應下了，自個兒卻不敢胡來。
半聖可以同意不出手，她絕對沒有這個資格替璇璣殿主應下此事。
因爲若之後再有一令下來，說要繼續出戰，那她北北該是尊璇璣殿主之令，還是尊巳人先生之令呢？
“我……”
北北面色遲疑著，便這時耳朵一動，傳來璇璣殿主的聲音：“答應他。”
這一瞬，北北腦海裡閃過了許多。
以璇璣殿主的性子，這怕只是緩兵之計，之後她還會打的吧？
北北依舊遲疑著。
耳畔便再傳來肅然且更凝重的聲音：“答應他！”
北北無奈：“我同意。”
……
就如北槐的“教導”一般，幾句認同之音，徐小受看到了兩個人的神魂在沸騰。
方問心的，北北的。
他們不是自己同意的，是被逼著同意的？
可惜了，沒有及時控制住璇璣大陣，攔下可能存在的傳音……
巳人先生望向了自己。
徐小受卻沒敢那麼理想主義地去看待這一切現實的發展。
道璇璣必然反水，只要她的救兵一到……
魚、仲、方三聖雖然此時應下，之後若有令傳達，該接的他們還是得接……
這口頭盟約看似多位半聖認同，細細思瞧之下，不過薄紙一張，並指可破。
就算巳人先生說到了這個份上……
該答應嗎？
徐小受舉起手來，同時也將腳也舉起：“巳人先生，反正您的話，我贊雙手雙腳贊成！”
巳人先生天真嗎？
不，老狐貍一個了，不可能思不及此處。
這盟約固然過後可以被毀，但在萬衆見證之下，將搭構出一個正義之“名”來。
若大家之後真按照此名行事，則萬事皆善。
若屆時聖神殿堂方敗了，還想背約，那師出有名的，可就是他徐小受了。
屠城當然不至於，徐小受從來也只是這麼一恐嚇，沒想過要這麼去實施。
但持道正義者，將舉不義之措——把他們的真實嘴臉暴露出來，徐小受很喜歡幹這種事情。
這一刻，他腦子還多了騷氣無比的萬千想法，得以用來應對聖神殿堂的骯髒一面。
“如此，大善。”
梅巳人見所有人都給面子，自然臉上掛起了春風，接著笑意岑岑地看向了葉小天：
“那就勞煩葉半聖前往南域帶人了。”
“風家的位置，想來葉半聖，該是清楚？”
葉小天一下給蔫了，“嗯”了一聲後，腳下踩出奧義陣圖，一句話也不想說，就消失不見。
……
南域，風家。
坐落於罪土，秉承著古劍修時代精神的這一族，在南域可謂是另類獨行。
他們是爲數不多的非懸賞者！
但凡姓風，在南域只要不做出太得罪人的事，哪怕你不是風家人……腰間別把劍，誰見到了都給三分面。
風家統治著一城，簡名之“風家城”。
風家城其實很小，遠比不上東天王城，反倒像極了天桑城那等小城。
在南域，固然還有聖神殿堂劃分而出的郡與城，但聖神殿堂是沒什麼話語權的，南域人也根本不認。
因而南域的土地十分破碎，亂軍割據，魚龍混雜，能佔據名義上的一城者，已是超絕勢力。
風家城只分爲了主家和輔城。
以“棲鶴居”、“劍塔”、“聽風亭”三大聞名天下的勝地而建的風家宅邸，便是主家。
以主家環繞而建，似八卦陣圖般鋪展開來，供以好劍者居學的三十三條街，便是輔城。
此刻，風家大宅內，一片沸騰。
著灰衣的下人和侍女快步出入，急行傳訊；
著異色服裝的風家人御劍穿行，迅若奔雷。
“快快快！”
“巳人先生親自傳令，注意，是‘親自’！風家子弟，快動起來！”
“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家主令，有空的立即出動，聯繫五域各大王城的傳道鏡持鏡人，劍仙之戰內部榜爭第一戰，即將打響！”
“特別是東域劍神天那邊的傳道鏡，一定不要出了茬子，得讓那裡的人睜大眼瞧好了……第八劍仙統治了古劍修圈這麼久，參月仙城作爲後起之秀，也都要蓋過我們了……這名，是時候該奪回我們風家來了！”
“是！”
“風蕭寒何在？家主令，立即前去啓動風家城輔城第一觀戰臺，劍仙北北、劍仙徐小受，戰前的風采一定要記錄下來……特別是受爺！觀戰臺那邊場子已經熱好了，所有人都在等，速速前去！”
“是！”
“風蕭霜何在？家主令，立即前去‘棲鶴居’請羊老羊惜之前輩，一併前往‘聽風亭’候聖……葉半聖將至，此乃風家盛事，萬萬不可怠惰！記住，半聖姓葉，叫錯的之後不用過來見我了，自刎即可！”
“是！”
“風中止何在？家主令，立即前往‘劍塔’，恭請鶴劍聽塵出塔，焚香、洗劍、試金、封鞘……請劍的所有過程，一併你來負責！記住，這是你的榮譽，機會只有一次，速速前去！”
“是！！！”
“風中醉何在？好你小子，又在偷喝！家主令……”
嗡！
火急火燎，整個像是打了雞血般亢奮的風家，突兀一頓，隨聲望向了上空。
風家城輔城之中，一個個持劍的煉靈師，熱血澎湃，滿懷期待，忽也擡眸望向了高空。
第一觀戰臺，可容十萬人的巨大廣場中心上，一面足有百丈長寬，可立體傳聲、傳景、傳意的傳道鏡母鏡前，一位位劍修陡然也感受到了什麼，擡首往上。
“徐少……”
人羣中，蕭晚風摸著心口，胸膛處劍意滾燙。
他熱切的眼神隨之從傳道鏡上的光暈，轉到了天空。
但見高空之中，聖力震盪，很快旋展而出一卷璀璨的奧義陣圖。
其內道則繁複，深諳大道真機，觀之者無不心生驚然。
風家大宅，聽風亭上，伴隨劍鳴聲動，率先掠出了一道蒼老的身影：
“恭迎葉半聖！”
這一聲，中氣十足，傳遍了整個風家城。
風家城的所有古劍修、煉靈師，齊齊一震，異口同聲喊道：
“恭迎葉半聖！！！”
聲浪如潮，空間滾滾。
葉小天出現在了奧義陣圖之上，鳥瞰視下時，只見地面衆生盡皆垂頭拱手。
這一刻，他突然釋懷了。
傳送陣就傳送陣吧！
他奶奶的，封聖這麼久，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尊重。
葉小天袖袍一甩，笑容滿面：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