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驚雷。
圓桌旁幾乎所有議事團成員瞪大了眼,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過……
緩過來後,大家也覺得理所當然。
最壞的情況,確實不過這麼一個情況。
只不過大家常年下來,被迫養(yǎng)成了不喜歡動腦的狀態(tài),第一時間沒能反應(yīng)過來這個點。
“道穹蒼,你說的這些情況,都是最壞的情況,但虛空島內(nèi)島的封印,千萬年過來,都是如此,單憑一個八尊諳,恐怕不足以破封?!?
顏無色率先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
虛空島內(nèi)島,那麼多位聖帝級別的存在,這麼多年,卻依舊沒法衝破封禁。
就算多一個八尊諳,裡頭的力量擰成了一股繩,也不至於連禁法結(jié)界都能忽視。
道穹蒼含笑看去,道:“審判司將八尊諳判進虛空島內(nèi)島的時候,也沒想到他能成爲黑白雙脈之尊,還能在禁法結(jié)界以及禁武令的壓制下,神不知鬼不覺殺回五域來?!?
這話一落,全體沉默。
確實,八尊諳猛地不像個人。
衆(zhòng)人打破腦袋都無法想象,當年那才堪堪太虛修爲,連七劍仙封號都沒能混上的傢伙,入了虛空島內(nèi)島,能把那些活化石一般的聖帝,都給拿下。
怎麼做到的?
道穹蒼微笑開口:“從最壞的情況出發(fā)、應(yīng)對,接下來每一種變化,無論再惡劣,本質(zhì)上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不是嗎?”
衆(zhòng)人:“……”
你有腦子,你說的對。
“所以,你想怎麼做?”顏無色發(fā)問。
“近些年來,五域異次元空間開啓頻率增多,其中原生鬼獸誕生的機率,和以往持平,但從虛空島逃出來的,數(shù)量大大提升。
“不難看出,自八尊諳從虛空島內(nèi)島破封而出後,他們的這個圖謀,便開始在行動了。
“且,成色不??!”
道穹蒼環(huán)顧衆(zhòng)人一圈,見依舊無人反駁,以及出聲建議,於是繼續(xù)道:
“我的想法是,破封難,但加固封印簡單……
“甚至不用加固,以虛空島內(nèi)島七斷禁的本質(zhì),我們只需要在八尊諳等計劃功成之前,稍加出手,令得這七斷禁恢復其放逐之地的規(guī)則本質(zhì)。
“如此,聖奴諸多謀劃,盡付東流?!?
冬一聲響。
道穹蒼手指在圓桌上一敲,大殿內(nèi)迴音繞樑。
寂靜之中,所有人只覺撥雲(yún)見日,局勢瞬間從危急去到了明朗。
是啊!
八尊諳小強體質(zhì),虛空島內(nèi)島都鎮(zhèn)不死他。
如今歸來後,必將身負多重聖帝意志,想拿他更是難如登天。
但解決不了麻煩本人,解決天時和地利,同樣不失爲一妙法。
一個人再強,能蹦躂多久?
八尊諳要能一個人顛覆五域局勢,也不至於逃離虛空島後,依舊沉寂如此多年,選擇積蓄力量。
而有道穹蒼的一番話在前,衆(zhòng)人都曉得,八尊諳成立聖奴,不就爲了利用起虛空島內(nèi)島黑白雙脈這股勢力?
但虛空島內(nèi)島本身作爲七斷禁之一,哪有那麼好破封?
相反,聖神殿堂母需針對八尊諳,只需針對大局本身,對癥下藥。
八尊諳要破封禁制。
那我們就以虛空島內(nèi)島的禁制之力,反制黑白雙脈的鬼獸們,乃至八尊諳本人。
如此,不僅需要付出的人力、資源,大大減少,連帶著行動本身的難度,幾乎也從不可預測的……或是地獄難度,降低到了普通級別。
“加固封印……”
顏無色喃喃自語,很快目中閃過贊色。
“不,恢復封印!
“這招妙啊!
“虛空島內(nèi)島的封印,時隔多年,也確實需要有人去維護一下了。
“道穹蒼啊道穹蒼,不愧是你,這一計幾乎是等同於正常七斷禁維護流程下,就能破滅掉聖奴的圖謀,免了血拼,嘖嘖嘖……”
顏無色說著望向主座上的年輕人,感慨萬千。
這就是議事團成員爲何會被逐漸養(yǎng)得不喜歡思考的原因。
五域大事,在以往很難計從一人。
哪怕是上屆殿主來主持,沒個五天半月,也很難得出一件模湖大事的最佳解決方桉。
但現(xiàn)在。
只需要帶個人來與會,腦子都可以放在家裡。
道穹蒼能給你由淺入深、由外及裡,將當今五域大事剖析得頭頭是道,末了還能給出完美解決問題的方法。
這樣的首領(lǐng),誰不愛?
以前議事團會甚至因爲雙方各執(zhí)一詞,在圓桌會議上大打出手。
可自道穹蒼上任後,這種事情再未發(fā)生過。
你們解決不了的問題,我道穹蒼一個人就能解決。
你們爭執(zhí)不下的方桉,我道穹蒼一個人就能拍板。
甚至你們打不過的人,我道穹蒼離開聖神殿堂圓桌前的這個位子,也能幫你們拿下!
從腦力到戰(zhàn)力,無有缺陷!
十人議事團以前是一山十虎,各抒己見;現(xiàn)在則是一個腦子,十把利劍。
辦事料率,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
“贊成?!本偶拦痨`體默默點頭。
“附議。”殺神未瘋唏噓著舉起了手。
“此計,甚妙。”就連會議上一言不發(fā)的元素神使仲元子,這會兒也不由得讚歎出聲。
“加一?!濒~老笑了,他又可以提著釣竿回四海各處摸魚去了,料想加固封印這件事,根本不需要太多人出動。
完全沒有異議。
道穹蒼的想法一出,無人自覺能出其右,紛紛點頭。
“大家也莫要太過想當然了……”
見著場上諸位腦子依舊不在線,道穹蒼苦笑一聲,道:“八尊諳所想,我能揣之,我之所慮,他亦能想到,所以接下來的行動,必然會有阻力?!?
“害!”
顏無色笑了,八尊諳這個年輕人,他早就想會會了,當即道:“方纔道殿主不是說需要我等挪一挪位子麼,既如此,這次行動就交給我了,諸位沒有意見吧?”
衆(zhòng)人搖頭。
道穹蒼望向顏無色,知曉這位老前輩對於丟了一個光屬性的弟子,還有所芥蒂,當即囑咐道:
“行動不帶個人感情,出手尚需三思而行。
“這次前往虛空島的任務(wù),可以交給顏老,但八尊諳不是凡輩,顏老可千萬千萬,不要陰溝裡翻船?!?
顏無色擺手,大笑一聲:“放心!”
“最好如此……”
話是這般,道穹蒼對在座諸位是無奈,然真的絕對放心。
大家不帶腦子與會,不代表大家沒有腦子。
相反,能成爲十人議事團的成員,在座的每一位,都是相同境界下的戰(zhàn)力之最,智謀之巔。
只要自己不在身邊,該怎麼做,這一個個老狐貍,根本不用教,或許都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不過,這次的對手畢竟是八尊諳,爲了以防萬一……
道穹蒼望向了末座上從開始就一言不發(fā)的巨大戰(zhàn)爭機械,示意道:“貳號,這次你跟著顏老?!?
“好?!辟E號巨大的腦袋一點。
顏無色眉頭一挑,這是不放心自己?
還不待他發(fā)問,道穹蒼已經(jīng)再次看來,含笑道:“顏老,可以吧?貳號不出手,你也命令不了它,只正常行動,但它會全程看著,以防您覺得不可能發(fā)生的萬一。”
呵!
雖然心頭不屑,但顏無色也知道,這是道穹蒼的底線。
算盡天機終不透,人力有窮但可爲。
一句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最後一重保障,他顏無色再反抗,最後道穹蒼也會暗中布上,那還不如不反抗。
“沒問題?!?
冬。
話音一落。
道穹蒼手指一敲圓桌:“散會?!?
“摸魚去咯~”
魚老開開心心提著釣竿屁顛屁顛跑出大殿外了。
未瘋、仲元子、九祭桂靈體等,同樣搖頭感慨了這會開得真爽後,搖身離開。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聖帝金詔帶給衆(zhòng)人的憂慮,煙消雲(yún)散。
議事大殿之內(nèi),只剩愛蒼生一人尚還離座。
“還有問題?”
見道穹蒼望來,愛蒼生開口。
“嗯。”
主座上,道穹蒼微微頷首,手上天機司南運轉(zhuǎn),卡卡機括聲在安靜的大殿內(nèi)迴響,最後定格下來。
愛蒼生望去。
發(fā)現(xiàn)天機司南上,其他的東西都沒動。
但八門之數(shù),在“傷門”、“死門”之間來回搖擺,和上一次道穹蒼推演的結(jié)果微有出入,卻又不大。
“什麼意思?”愛蒼生擡眸。
道穹蒼從天機司南上收回目光,凝重道:“還有一個變數(shù)?!?
“變數(shù)?”愛蒼生脣角一翹,“除了八尊諳,還有什麼人,能在你的天機司南上,代表著變數(shù)?”
道穹蒼搖頭:“非是如此?!?
他長嘆一聲,目光望向東方,喃喃道:
“八尊諳既已入局,如今亦是隔一棋座,與我對弈。
“命定之人,怎談變數(shù)?
“我算不到的,只可能是我不曾接觸過的,或者是超脫於命數(shù)之外的……天機術(shù),終有盡頭啊?!?
愛蒼生沉吟:“連你都不能直接算出他是誰?”
“變數(shù)變數(shù),變化之數(shù)……這個數(shù)纔剛剛開始,命格都未定下,我若能算出,恐怕聖帝,指日可待?!钡礼飞n道。
愛蒼生偏頭,也望向東方,若有所思:“既是對弈,又非八尊諳……那除了虛空島內(nèi)島的那些存在,這變數(shù),也只可能是他的棋子了吧?”
道穹蒼沉默。
虛空島內(nèi)島的那些存在,早都被他算透了。
命格已定,若能有變,早就變了。
但當下這個“變數(shù)”,卻纔堪堪開始……
“只可能是棋子了?!钡礼飞n一嘆。
“會是誰?”愛蒼生問,他曉得道穹蒼其實根本不需要別人來答疑,只是需要有個人幫著他,順一順思路。
“棋子……”道穹蒼喃喃,“不好說?!?
愛蒼生卻笑了:“你都留我到現(xiàn)在了,還商議變數(shù),必然早就有了答案,拿出來吧?!?
“呵呵,連你都會算我了……”
道穹蒼望過來,失笑搖頭。
不多時,他右手一翻,從空間戒指中捏出一張黑金色的紙,拍於桌上,旋至愛蒼生面前。
“他?!?
愛蒼生視線一落,瞧著黑金懸賞上那張陽光燦爛的笑臉,不用看名字,也能念出聲來。
“徐小受?我知道這個人,也關(guān)注過他。”
“是啊,連你都知道他……”
“那麼,變數(shù)不是他?”
“我只算到了這一個?!?
“那就只可能是他!”愛蒼生笑著肯定。
這個年輕人,確實出色到能談得上是“變數(shù)”。
以其經(jīng)歷和成長速度來看,說是“八尊諳第二”都不爲過。
八宮裡一戰(zhàn)中,愛蒼生便看到這個人了,果不其然,東天王城之時,在饒妖妖的面前,這傢伙也能興風作浪。
年輕一輩中,能與其比肩者,鳳毛麟角。
道穹蒼望著愛蒼生盯著圓桌上黑金懸賞的一幕,能看出來其目中,有著對於徐小受的深刻見解。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卻無法吐出。
但最終,依舊沒能說出什麼。
“走吧。”
推著輪椅至大殿門口,東方有熒惑之光閃逝,道穹蒼不由擡眸駐足。
“似敵似友,是友亦是敵……是由‘傷’及‘死’,還是由‘死’至‘傷’呢……
“這個‘變數(shù)’,是在寓意,徐小受,能爲我所用?
“可是,能算出來的‘變數(shù)’,他,還是‘變數(shù)’嗎?”
……
“轟隆?。 ?
雲(yún)侖山脈上空,巨大的轟鳴聲愈發(fā)逼近,天穹也愈漸昏沉。
遠看一個斑,近了才發(fā)現(xiàn)。
原來天空之城的落點,看似只是孤音崖。
但以其體積,真要落下,恐怕整個雲(yún)侖山脈以及周邊地區(qū),都要遭受池魚之殃。
這一刻。
尚屬雲(yún)侖山脈地界中的所有煉靈師,擡眸往上看到的,盡是絕望。
這麼大一座天空之城當頭砸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救命啊!”
“饒劍仙何在?請饒劍仙主戰(zhàn)!”
“天吶,你們神仙打架,爲何要在雲(yún)侖山脈打?我只是想安靜地過完一個試煉而已,我有罪請讓試煉官來懲罰我,而不是天空之城?!?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雲(yún)侖山脈,一時哀鴻遍野。
天空之城……這座遠古雄城雖然號稱天空之城,但眼下,顯然沒有在半空停步的意思。
而它真要落地,以其城堅,太虛能擋?
半聖,恐怕都力有不逮吧!
孤音崖遺址。
伴隨轟鳴爆響,八尊諳無動於衷,水鬼無波無瀾,岑喬夫古井不波。
唯有一人,獨臂指天,雙膝顫顫。
“老老老、老師,它它、它要下來了啊……”
修遠客嘴脣發(fā)紫,若不是知道面前三人其實是真人,他要以爲這三位瞎了,怎能對這大恐怖做到視而不見的?
這一城砸下,雲(yún)侖山脈得埋沒多少條人命?
“怕嗎?”
八尊諳含笑,轉(zhuǎn)頭望來。
“不怕!”
修遠客只嚴肅了一瞬,下一秒又恢復到哆嗦狀態(tài),“不瞞老師,說實話,有、有點……”
“主要是這裡還有很多年輕人,他們都是無辜的,總不能這樣被白白砸死吧?”修遠客爲自己找補了一句。
話音一落。
水鬼、岑喬夫也各自扭頭,目光落定到他身上。
“怎、怎麼?”
修遠客縮了縮頭,忽然意識到什麼,悖悖道:
“我、我沒有說你們不是人的意思,我只是……啊呸,你們是人、是人……呃,也不對……我的意思是,大家是不是應(yīng)該……
他手往上稍了稍:“冷……呃,不那麼冷……嗯,怎麼說呢……熱血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