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之間起伏的幽藍電弧,映著眼前的焦灰四處飛揚。
突然之間的變故,卻也讓葉小孤微微有些愣神。
眼前的這一幕實在太過熟悉,昔日南博招的父親南源就是死於葉小孤的掌心.雷。
南源伴隨著雷光,瞬息化作焦灰的一幕,對於葉小孤而言,真可謂是深刻。
眼下木應雄也被葉小孤一招擊殺,同樣的焦灰再起揚起,葉小孤的心境卻也依舊難免有些震撼。
殺了南源的掌心.雷,葉小孤一直沒敢再用,但是如今見到木應雄身死,葉小孤的心雖然依舊被震撼,卻也少了幾分情緒。
遠處的雲中樓閣依舊,隱約見著白牆如玉,雕樑畫棟,古色古香。
懸空的階梯好似白玉一般,憑空而起,無根無源。
葉小孤初時還不敢輕易踏足,但是等了一陣,還是試探著踏了上去, 簡單試了試,似乎還很結實。
一時之間,葉小孤卻也快步奔走,直接衝上了那雲中樓閣。
這一方天地不像是尋常的世俗世界,雖然白雲連片,但是不見什麼異色彩霞,也不見明月金陽,但是似乎也很敞亮。
心念之間,葉小孤也沒時間去細看木應雄如何,單單只是有些擔心白菲菲。
這雲中樓閣看起來好似仙人宮闕,葉小孤卻沒有感覺到什麼嚮往之情,單單只是平白的感覺有些莫名的抗拒。
昨天白菲菲出現在楊家的小樓裡,神色恍惚,狀況似乎也不大好。
如今木應雄又突然出手,葉小孤心裡自然更加擔心白菲菲幾分。
疾步之間,這空中樓閣雖然高遠,但是葉小孤卻也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
盞茶之後,葉小孤匆匆忙忙的爬上了這空中樓閣,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眼前的一切卻是讓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滿目的血色之中,白家十餘口人全數被綁在木樁之上,青綠的藤蔓好似剔骨的鋼刀一般將這些人身上的皮肉一塊塊的切開,然後由這些藤蔓吸食血肉。
這十餘人之中,除去了白菲菲還有些聲息,就連白少清都已經血肉模糊,氣息早絕。
而這十幾人之中,一個男子腳下延伸出密密麻麻的青綠藤蔓,正在吸食白家人的血肉。
白菲菲被這些青綠藤蔓託舉著,身上也是血跡斑斑,也不知道爲何還有一息尚存。
“嘭~.....................................”
一聲輕響,白菲菲被扔到了地上, 那個男子緩緩轉身,陰柔的面龐如舊,赫然是剛纔被葉小孤一記雷光拳打做飛灰的木應雄!
“白家和我木家昔日祖上同根共源,只不過後來分家之後,兩相暗鬥,彼此都損耗頗深。”
相較於剛纔遇見的木應雄,這個木應雄似乎如往日一般和氣,話語之間好似沒有殘殺這白家十餘口,而是在白家別墅外的草坪上喝茶聊天一般。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右臂的雷光緩緩引動,幽藍的電弧逐漸蔓延到了右臂,一時之間卻也殺意凜然。
木應雄似乎沒有感覺到葉小孤的殺氣一般,腳下的青綠藤蔓好似觸手一般,隨意的起伏搖擺,自顧自的說道。
“我第一次見到白菲菲,就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氣息,她和我類似,都是血脈純正的傳承者。但是這傳承並非是我一人能夠開啓,還需要白菲菲的配合,或許說需要馮寶兒的配合.....................”
木應雄話語之間說到寶兒,葉小孤饒是右臂的雷光已起,正要出手之間,卻是生生壓下了這氣勢。
木應雄似乎對於葉小孤的反應並不意外,淡淡的說道。
“我從見到你修行正陽雷罡開始,就知道這一天終究還到來。八門傳承,和談共生?她馮寶兒要的是你承襲八門,而我也樂於做這個小卒子..............”
“你別看現在這滿地的血色,白家十餘口人,是死在我手裡,但是那也是你家的馮寶兒遞的刀..........”
“她想要看你承襲八門,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不周難還。”
一語落下,木應雄腳下的青藤驟然暴起,好似一條百丈青蛇驟然席捲而來。
葉小孤手中雷光早已蓄積,但是見著這百丈青蛇,一時卻也免不了心中駭然,下意識的就想要往一旁躲閃。
“咻咻咻~....................................”
接連的破空聲響之間,那百丈青蛇驟然分散,好似漫天箭雨,瞬息將葉小孤百丈方圓之地盡數封堵!
電光火石之間,葉小孤眼看沒有退路,也只好揚手一擊。
右臂的雷光驟然一起,瞬息之間連綴了葉小孤半個身子,壓抑不下的真元激盪之間,溢散的雷光好似驟然在葉小孤右半個身子引出了雷光羽翼一般。
“嘭~......................................”
一拳出手,雷光閃動之間,葉小孤身上的真元盡數引動,瞬息暴起之間,一時滿目的雷光,難辨個人物。
只不過,尚且不待葉小孤看清這一招的效果如何,耳邊卻是傳來一聲輕響。
“呲~............................”
瞬息暴起的雷光之中,突然竄進來一道黑影,卻是瞬息洞穿了葉小孤的胸膛!
氣勁一起,葉小孤胸口氣血一陣翻涌。喉間腥鹹之氣上涌之間,葉小孤卻是猛的縱身疾退,捂著胸口的傷處,勉強壓下了胸口的氣息。
驚駭!!
漫天的雷光發出細碎的聲響,但是並未持續多久,卻是顯出了一條百丈的青蛇。
青蛇頭頂上,木應雄身著昔日的天門弟子制式的黑西裝,臉上的神色依舊是平和有餘,只不過看著葉小孤的目光到底還是冰冷了幾分。
“上八門不講究敵對剋制,但是下八門卻是專爲剋制你們上八門而起,我木家和白家先祖,昔日研習的八門絕技,已經融合了辟易雷法的功效。這不周難返,聲勢靈動,側重輕靈。”
“但是我剛纔與你一斗,饒是你真元積蓄強過我,依舊是被我正面一擊重傷。”
“葉小孤啊,葉小孤.........................你當真是連這喂在嘴裡的飯都咽不下的廢物!”
話語落下,木應雄腳下的百丈青蛇應聲而動,再次逼近了葉小孤。
葉小孤本來就已經被剛纔突然的一擊重傷,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剛纔木應雄是如何出招,此刻又如何應對?
相較於木應雄混跡多年的交戰經驗和對於道法的理解,葉小孤到底還是太過稚嫩。
即便是如今,葉小孤除去了引動雷光,打幾拳之外,幾乎毫無後手可言,也完全不懂道法運用和真元的施展。
百丈青蛇載著木應雄瞬息衝到了葉小孤身前,直到這一刻,葉小孤才發現這百丈青蛇似乎還真是用無數的青藤聚合而成。
只不過,眼下似乎有比這個發現,更值得注意的事。
瞬息襲來的百丈青蛇之上的木應雄嘴角微微一揚,眼見著葉小孤一臉錯愕,心中滿是快意。
就在這百丈青蛇瞬息襲向葉小孤之時,木應雄卻是突然心中警兆暗生,還不待他做些什麼,心中卻是突然一滯,眼角餘光之間,一個身影驟然騰起,手中寒光閃動。
“噌~...........................................”
木應雄驚駭之間,葉小孤手中的四尺唐刀閃過一道寒光卻是直接斬落了那百丈青蛇的蛇信子。
“...........................你什麼意思?”
葉小孤一擊出手,卻也輕躍落地,隨手拿著唐刀,不見言語。反倒是青蛇之上的木應雄微微皺了皺眉頭,淡淡的說道。
葉小孤隨手揚起唐刀,低著頭也沒有看木應雄一眼,應聲道。
“今天的事,到此爲止,你剛得到這不周難返的傳承,我無心殺你,回去修煉些時日,我們再分個高下。”
青蛇之上的木應雄皺著眉頭,俯瞰著葉小孤,一時之間卻也不見動作。
彼此僵持之間,葉小孤手中的唐刀卻是當先收起,似乎真就沒有出手的意思。
“哼~.....................................”
木應雄低哼一聲,腳下的百丈青蛇驟然騰起,卻是直接飛下了這雲中樓閣,好似雲中仙人一般,氣勢卓實不凡。
只不過,葉小孤也沒有心思去細看。
“噗~............................”
喉間壓抑著的血氣終究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葉小孤吐了一口血尚且不夠,尤且站都站不穩,徑直就單膝跪地,險些直接倒在地上。
兩眼一陣迷糊,腦後的昏沉越發的真切,葉小孤也不敢多待,反手引出唐刀,直接用唐刀支撐著身體,踉踉蹌蹌的走到白菲菲面前,直接抱著她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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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市,楊傢俬人園林。
夜色漸起,平添繼續寒意。
一個穿著黑色長褂的光頭年輕人緩步走出了房間,轉身帶上了門。
舒緩了一下呼吸,葉小孤扶著一旁的欄桿,還是感覺到胸口有些疼痛。
直到此刻,葉小孤還是沒想明白最後的那抹黑影是什麼,只不過也不算是緊要的事情了。
胸口的傷處比葉小孤想象之中要嚴重,但是或許木應雄也有些不太習慣這招式,所以發力太大,一下子將葉小孤的胸口貫穿,反倒是沒有留下什麼撕裂傷。
和木應雄的交戰,最後雖然葉小孤看似主動放了木應雄一馬,其實木應雄真若是出手,只怕葉小孤現在還不一定能夠站在這兒了。
最後的一刀,葉小孤其實有心想要殺了木應雄,但是那一刀若是沒有殺了他,葉小孤卻也沒有力氣再出第二刀。
當時白菲菲還身受重傷,等著葉小孤去救,葉小孤胸膛上的傷勢也十分嚴重,一旦木應雄還有什麼後手, 葉小孤和白菲菲都得死在那兒。
狐假虎威在那種情況下,卻也算是必然。
索性最後木應雄真是有感於葉小孤的一刀太過凌厲,也擔心葉小孤尚有餘力,自持得到了不周難返的傳承,也沒有心思纏鬥下去,纔給了葉小孤一線生機。
夜色之中,似乎隱約還是聽到了些淅瀝瀝的雨聲,看起來這小雨倒是逐漸有些越來越大的聲勢。
葉小孤扶著欄桿,歪著腦袋看了看一旁的樑柱,試探的喊了一句。
“喂............................”
果然,那樑柱之後卻是探出了一隻通體幽藍的小獅子。
“給我去拿包煙。”
隨**代了一句,葉小孤也沒有給這北域幻真獅什麼錢,也沒有告訴它去哪兒拿煙,反正就是這麼說了一句,這北域幻真獅還真就是幾下就竄進了夜色之中,不見了蹤跡。
葉小孤也沒有多看,自顧自的擡起頭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夜空。
葉小孤身上的傷勢不算,白菲菲身上的傷勢也不算是嚴重,相較於白家其他人,白菲菲只是被割開了手腕和腳腕的脈絡,被吸去了不少血。
白家的那十餘人可是連血帶肉,就剩下幾個骨頭架子了。
葉小孤簡單的給白菲菲止了一下血,卻也沒有費什麼功夫。
白菲菲的傷病雖然看似嚴重,但是木應雄似乎也有心留手,只是用青藤割開了一道口子,甚至自己都能癒合,遠不像是看起來那麼誇張。
只不過眼下白菲菲失血過多,暫時也還在昏迷。
葉小孤看著這冷雨夜還不過盞茶時間,突然之間夜空之中閃過一抹幽藍的幻影,隨即卻是一隻巨大的獅子直接衝了過來。
北域幻真獅結結實實的撞在了葉小孤身上,葉小孤本來就扶著欄桿,一下子就被撞得個人仰馬翻,差點兒沒給撞斷氣兒。
好不容易爬起來,葉小孤看著眼前的北域幻真獅,一時還真是沒有半點兒脾氣,隨手掰開它的嘴巴,還真是找到個香菸櫃子。
“叫你去買包煙,你把人家的櫃子都搶了,有你這樣的嗎?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隨口說著一句,葉小孤話語之間多有訓斥,但是手上卻還是分外老實,隨手打開櫃子拿出了一包煙。
簡單的聚起一團火苗,抽了根菸,葉小孤似乎想到什麼,伸手在身上掏了幾張大鈔,吩咐這北域幻真獅把這櫃子給店家送了回去。
若是尋常的一兩包,葉小孤倒也不怎麼在乎。
偏偏這個小獅子還一下子把人家的櫃檯都搶了回來,估計店家也是被嚇得夠嗆。
眼見著北域幻真獅消失在夜色之中,葉小孤嘴裡的煙氣緩緩升騰,心裡卻也空蕩蕩的。
“白菲菲,木應雄.......................下一刻是許小滿和李尋遠嗎?”
心念之間木應雄的話還是太過深刻,葉小孤對於寶兒其實隱約也有些感覺。
雖然以前葉小孤一直和寶兒鬧,又一直不知道說個什麼,只能單方面的逼問她說實話。但是真要說起來,葉小孤也不知道寶兒隱瞞了什麼,只是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如今看起來,寶兒非但是心意玲瓏,而且可能遠比葉小孤想象之中的要機靈許多。
柳生煙的出現,如果是代表三刀會的勢力。
木應雄和白菲菲,是爲了得到不周難返的傳承。
去南家殺了南源,是爲了南博招得到八方風雨的傳承。
.................................
每一個認識的人,每一個遇見的事,都不是偶然。
葉小孤突然感覺這夜空之外,寶兒似乎就端坐其上,手中持著黑白子,在勾畫著葉小孤的前程舊路。
雖然昔日寶兒一直不讓葉小孤想這些事情,但是葉小孤心中卻也難免會有些反感。
“呼~.....................................”
輕吐了一口煙氣,葉小孤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即便是昔日寶兒有諸多算計也好,如今寶兒失去了記憶,這些事該葉小孤擔著,葉小孤也沒法躲。
白色的煙氣飄出了屋檐,隨即卻是被雨水淡去,消散無蹤之外,卻也少了幾分迷離之感。
葉小孤在屋外待了一陣子,最後卻是緊了緊衣領回到了房間裡。
“吱呀~..........................”
雕花的木門緩緩打開,葉小孤隨手打開燈,看了看牀榻上的白菲菲,卻也一時無言。
白菲菲醒過來之後免不了又是一番折騰,當初就不是一個省事的主,現在只怕更加折騰。
更重要的是葉小孤也不知道白菲菲對於寶兒的感覺如何,自己又該如何去跟她解釋白家的事。
雖然將一切都推在木應雄身上或許是個好選擇,但是這些事始終是易疏不易堵。
葉小孤雖然身受其害,自然也不會跟白菲菲遮掩什麼,只不過如何解釋倒也很考驗技巧。
心念之間,葉小孤隨手聚起真元,虛搭在白菲菲的手腕上,簡單的探看了一下白菲菲的體徵。
真元涌動之間,白菲菲的身體傷處倒是遠比葉小孤想象之中恢復得要快些。
一來,木應雄有心留手,二來白菲菲的身體素質的確是繼承了白家的血脈,遠比常人要強悍許多。
簡單的探查了一番,葉小孤倒也沒有多想什麼,伸回手打算在椅子上坐一會兒,整理一下措辭。
沒想到手還沒有鬆開,卻是白菲菲反手攥住。
葉小孤下意識的一慌,擡起頭卻是發現白菲菲驟然睜開了眼睛,一時還真是差點兒嚇得葉小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不過白菲菲似乎也沒有做些什麼,就這麼看著葉小孤,也未曾言語。
葉小孤緩過勁兒來,看了看白菲菲,抿了抿嘴,卻是徑直俯身將白菲菲抱在懷裡,輕聲道。
“對不起,我來晚了.........................”
一語未盡,葉小孤親了一下白菲菲的臉頰,本來還想多說幾句,但是白菲菲卻是輕聲在葉小孤耳邊說道。
“我想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