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緊緊揪住我衣服的樣子,讓我怪心酸的,另一隻手接過小辣椒的黑傘,走到屋子裡去。
“我媽媽呢?叔叔?”進門之後,小東西問我,雖然聽不見聲音,但能感覺出她很驚慌。
“以後跟著叔叔好不好,我給你穿漂亮衣服,帶你吃糖。”我想轉移話題。
撲的一下,我感覺到臉上一溼,擡眼看見驚恐的小辣椒在瞅著我,哆嗦的問,畜生你到底想幹什麼瘋了嗎?
小東西跟我一樣被澆了一臉水,但是她好乖的伸手給我擦,雖然是靈體,擦不掉,但這動作讓我心裡暖暖的。
我稍微給小辣椒解釋了下,小辣椒聽了之後聲音高了一個八度,往後縮著喊,你說你抱著一個小鬼?這屋子裡有鬼?
見我點頭,小辣椒很不淡定,哪怕我一個勁解釋說,這小鬼很可愛很招人疼。
似乎是知道自己不討喜,小東西把頭埋在我懷裡,連自己媽媽去哪都不問了,我也沒想好這話到底應該怎麼說,只能胡亂的說了句,你媽媽出遠門了,很久才能回來,你先跟著我。
小東西懂事的在我胸口點頭,越是這樣,我心裡越難受,尤其是王維那次說了句,我結冥婚是要伴郎伴娘的,這小東西是伴娘,已經這麼悽慘了,那肯定還有一個伴郎,那伴郎又是什麼樣的呢?難道也是一個胎死腹中的小男孩?
有點不敢想了。
看了下我爸媽身體,我媽倒是還好,就跟暈倒了差不多,我爸爸身體明顯感覺不太好,雖然那倆屍體還在掛著,現在沒辦法,只能等兩天後結冥婚瞭然後再看了。
有點放心不下王維,我重新回了醫院。
可是怎麼處理這小東西,我感覺有點爲難,她是個鬼,而且道行不深,不能見陽光,那棺材似乎是她的一個家,不可能帶著棺材去醫院,我只好跟她說,讓她在家等我。
乖巧的她只是一個勁點頭,我快走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剛好看見她紅著眼睛在棺材縫裡瞧我,見我回頭,像是做錯什麼事一樣,趕緊縮回去。
我走過去,拽開棺材板。
抱起她,撐開黑傘。
小東西應該是第一次出來,之前見到的都是荒郊野外,現在看見這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眼睛都直了,雖然是小鬼,可畢竟還是小孩心性,一會就忘了她媽那事。
到醫院後,王維已經手術完,再肚子上縫了兩針,睜開眼看見我跟小東西后,第一反應就是拿捏手訣,嚇的小東西直往我後面躲開,不等我解釋什麼,王維突然身子一弓
,抽乾力氣一樣躺在牀上,我看見他眼圈都紅了。
我知道這老狗是在自責。
我把後來發生的事給王維說了一通,發現王維空洞的眼睛盯著牆頂白板,半天不動,丟魂一樣,我喊了他半天,他才慌張的看了我一眼,問我說什麼,王維之前雖然是個猥瑣的老頭,但是身體骨還不錯,精神矍鑠,但現在那滿頭白髮的像是抽魂的樣子讓人心裡很難受,我想安慰,卻被他嘿嘿打斷,說,小夥砸,你可能誤會那女的了。
按照王維的說法,村子裡被拖進墳地的那些人都是口罩女救的,雖然墳地裡的那些先祖不會禍害那些人,但大活人在地裡憋久了肯定就死了,而且別管口罩女殺了慧青還是救人這件事,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王維的原話是,比死還大的代價。他說慧青當殺,屍體生出的惡靈成了氣候,在出幾年可能要禍害人了,她殺屍是大義,口罩女救人,是大情。
我蛋疼的緊,尤其是聽見那句比死還大的代價,讓我心裡更難受。
沉默了一會,我問王維我姥姥究竟是什麼人。
王維苦笑了一聲,反問我一句,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江湖嗎?
我愕然。
江湖上沒有不老的傳說,但是你姥姥就是一個傳說,美到極致,妖到極致,死在你姥姥手裡,因爲你姥姥死的人,不計其數。
最醉人的,不是那燒心老酒,而是那點絳朱脣。
她怕黑,建國頭一晚,有人把京城城樓上掛的大紅燈籠摘下來送給你姥姥。
一人笑,萬人哭。
我腦子懵懵的,後面都根本聽不進去了,這扯什麼蛋?那癟嘴瘸腿雞皮鶴髮的老太太,跟這種事有關係?傾國傾城?還摘京城燈籠?這特麼是寫小說的吧。
江湖,江你麻痹……
人在接觸未知事物的時候是牴觸,我寧願相信我姥姥是個陰毒的老太太,哪怕她想害死我,我也願相信王維扯的這些蛋。
至於我姥姥爲什麼想給我配冥婚,王維其實也不清楚,他只是來幫我姥姥做事的。
旁邊的小東西現在放開了,正昂著頭微張著嘴看王維打的點滴,我嘆口氣,問:“還有個伴郎吧?”
王維一愣,點了點頭。
我壓低聲音問:“要去哪找,是不是這次要去亂葬崗了?”
王維面色古怪的說,你見過他的。
彌勒?我當時脫口而出,喊出這倆字,說出來自己都嚇了一跳。
王維嘿的一下笑了,說,小夥砸,腦洞開的夠大,
彌勒那命格怎麼可能給你當伴郎,想多了。
聽說不是彌勒,我心裡放鬆了點,在兜裡婆娑著那塊代表彌勒的玉佩,這口罩女之前跟彌勒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爲什麼穿上紅嫁衣的口罩女感覺這麼怪?難不成是婚前恐懼癥?
我感覺眉心上一涼,那小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上來,踩著牀單怯生生的用手摸著我的眉頭。
“叔叔,不要皺眉頭。”小東西乖的一塌糊塗。
王維這老狗見這一幕更自責了,這小東西要是個厲鬼也就算了,可偏偏純潔如玉的,跟一個乖寶寶樣,可憐死了。
“栓子!你們村的栓子。”王維轉過臉,說。
栓子老光棍,而且腦子似乎有點問題,吃百家飯長大,看看這瓷娃娃樣的小東西,在想想栓子,這反差。
不過還好,幸好沒死人。
我想起了什麼,問王維說:“配冥婚,不會是要在給栓子害死吧?”王維搖頭,淡淡的說了聲,那倒不會,會送栓子一場造化。
我了個擦,還造化。
王維不想在醫院呆,雖然看著吊兒郎當的,但他知道住院一天花不少錢,我沒錢,花的全是小辣椒的,所以執意要出院,倆人收拾好了,回家之後差不多都天黑了。
小辣椒見王維回來,氣的罵我倆一通。
晚上吃飯後,我問王維說要不要去找栓子說說,畢竟結冥婚請人家當伴郎這事是活人就會有忌諱。
王維掐著指頭不知道在那算什麼,過了一會,說,不到兩天了,明天晚上子時,就要給你結婚了,只是希望一切都結束。
我嘆口氣,王維突然皺了皺眉頭,從身上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我。
我一看是幾根糾纏在一起的毛,想起那天他在陳寡婦身上做的腌臢事,有點噁心,但小辣椒跟小東西都在旁邊呆著,沒好意思多說,只罵了他一句狗日的。
王維一把給我扯過去,耳語跟我說,小夥砸,這是陰錐,雖然慧青死了,但我怕她再鬧事,你拿著這她孃的陰錐釘在她墳頭上,她再也不會鬧了。
我做虧心事一樣偷瞧了下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不敢亂動的小東西,很心虛。
我拿手電捏著那所謂的陰錐往墳地走,路過我們村的祠堂,看見道周那家子在守靈,算算時間,這些屍體下葬的日期,好像是跟我結婚的日子是一樣。
還有,那紙人勾魂的最後期限,也就是我結婚後的第二天。
夜深無月,還沒到墳地,聽見裡面傳來陣陣怪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