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雅，你父親一大早就來等著了，這會兒也快見到荼塵大師了，一會兒你就跟我先去見大師吧。”

說完此話，黃舒緊接著跟首座的黃老爺子打了聲招呼：

“父親，那我就先帶沁雅過去了。”

老爺子頷首，接著黃舒又給其餘衆人打了聲招呼，方纔帶著唐沁雅，離開了此處偏殿，前方前面去與唐沁雅的父親匯合。

其實呢，老爺子若是想，他也可以跟唐沁雅一起，先衆人一步，去見荼塵大師，他也有那個面子。

之所以沒有那麼做，其實還是一份誠心，他是來感謝荼塵大師的，若是插隊，豈不是顯得自己不好？

唐沁雅可以插隊，一方面原因，也是唐沁雅跟荼塵大師比較熟，且本身又是唐家人，去見荼塵大師，甚至不用排隊。

一家人大抵是都知道老爺子的心思，所以誰都沒有問，就這麼靜靜等候，不過看前面的人，至少上午應該見不到了。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麼悄然流逝。

中午，幾位僧人拿了齋飯來給黃家人吃，黃腆一家，還有黃心蕊、黃晨等人解釋一副嫌棄的模樣，顯然這些沒有葷腥的東西，對於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他們而言的確有些過於樸素。

老爺子倒是沒挑，吃了個乾淨，其餘人除了黃嘯，都多少有些剩，這倒是讓老爺子看黃嘯的目光溫和了些。

吃完飯後，老爺子目光掃視偏殿內的衆人，不禁皺起眉頭，不知爲何，總感覺好像除了唐沁雅以外，還少了個人。

他想了片刻，方纔瞪大雙眼，大聲問道：“葉蕭呢？”

“葉蕭？”

聽聞他此言，黃家上下方纔一愣，緊接著掃視周身，發現，葉蕭好像的確不見了！

……

荼林寺後院，相比於前院以及各正殿、偏殿的人滿爲患，後院不光沒有幾個人，還靜悄悄的沒有多少聲音。

“咯吱。”

一隻腳，慢慢踏在後院的樹葉上，春去秋來，又是一年秋季，樹葉變成金黃色，落在地上，被葉蕭踩在腳下，發出輕輕的脆響，伴隨風聲，在這後院，顯得十分悅耳。

葉蕭，緩步走在荼林寺安靜的後院，目光左右打量，忍不住，唏噓起來。

“上次來這裡，還是百餘年前。”

是啊，上次來豐海荼林寺，還是百餘年前，那時候，這座古剎雖說也有些破舊，但比起現在，卻好了太多。

百餘年前的一些古剎格局，葉蕭還依稀記得，百餘年後，仍舊沒有一絲變化。

百餘年，對旁人來說，可能一輩子都有餘，但對葉蕭來說，百餘年，真的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他活了億萬年，算下來，不知道有多少個一百年，目送了不知多少故人西去。

單是，紫武令持有者，一代一代下來，也有九千九百多萬個故去了，葉蕭守了一個又一個紫武令之主，送走了不知道多少人。

對於生死、時光，雖說早已看淡，葉蕭也並不會衰老，但眼見孩童變老者，亦是忍不住唏噓。

今日，他如往常九千九百多萬個故去紫武令持有者一般，前來豐海荼林寺，送別荼林寺住持，荼塵大師最後一程。

這場景，若是旁人見，斷不會如此平淡，只是唏噓，可葉蕭卻提不起多少傷感，畢竟，見的多了，不管是什麼，都會麻木。

葉蕭，早就麻木了。

沿著記憶中的方向，向著後院西角，走去。

後院西角，連著前院東角，是荼塵接見來客的房間，葉蕭繞到後面，一方面他不喜歡等候別人，沒人有資格讓他等，哪怕是那位荼塵大師，更沒有人有資格排在他身前。

其實早在上午的時候，葉蕭就已經不在那偏殿跟黃家人一起了，他只是略施手段，干擾了黃家人絲絲心神，讓他們下意識的忽略自己罷了。

半天時間，葉蕭幾乎在這荼林寺的每個角落逛了個遍。

現在，就是最後一站，也是終點站了。

葉蕭緩步走向後院西角，那裡有一處單獨的別院，院門是鎖著的，葉蕭過去，隨手一揮，鎖自動打開，門亦迎接葉蕭一般，自動打開。

葉蕭就這麼，負著手，攜一張平淡臉色，緩步走進了別院。

別院沒人，院子裡很乾淨，一張石桌，幾張凳子，還有一張躺椅，以及一顆很是粗大的古樹，很是簡樸。

雖已是秋季，但地上並沒有多少落葉，想來有人專門打掃，桌凳椅子上也幾乎一塵不染，倒是十分整潔。

跟前院連著的房間門，緊閉著，隱隱能夠傳出聲音來，應是荼塵大師在與旁人攀談。

葉蕭並沒有發出聲音，更沒有呼喚任何一人，就這麼緩緩的，走近了那顆看上去很是古樸的參天大樹。

眼神，略有些複雜。

約莫百餘年前，他行經此處，那時候的他，還沒有去到天海，沒有找到天海大學後山的古陣，本身亦是巔峰，無需刻意修煉，流浪四處的時候。

他從來是隨性的，那時候，他手中有一顆即將枯死的靈樹幼苗，觀此荼林寺風水尚佳，尤其是此處，前後通透，故而便欲將靈樹栽於此處。

來到這裡後，他發現一位法號荼塵的小和尚慧根深埋，恰好那時剛收回一道紫武令，便交代小和尚，收好紫武令，儘量照顧靈樹，百餘年後，他自會回來。

那時候的荼塵，還是一個沒有幾歲的稚嫩小和尚，心性純潔，並不貪戀凡塵，可以說是這個時代，葉蕭最滿意的一位紫武令之主。

靈樹苗，本來即將枯死，葉蕭託付荼塵的時候說過：

“活不了，便埋於此處吧。”

他其實並沒有覺得此樹可活，因爲那時候的樹苗已經奄奄一息，可這荼塵，還真將它養活了。

且這些年來，荼塵廣結善緣，五海之內都有名，一身修爲亦是達到先天之境，荼塵給了葉蕭驚喜，從頭至尾。

其實，每一任紫武令之主，都有那般實力，能夠做到這一步，一如秦子帆，一如王傳東，只可惜，他們一心爲的，只有自己那點私。

可到頭來，能夠做好的，僅有荼塵一位。

有時候，你真不得不佩服這些出家人，他們做的一些事，真的不爲自己。

至少，葉蕭爲的，一直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