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幾日。
高昌王都下了一場雨，綿綿細雨從早上，一直下到了晚上。
夏日的細雨，總是讓人開心。
近幾日一直籠罩在衆人心頭的陰霾，似乎都比細雨沖刷掉了。
尤其王都外稻田裡的禾苗長勢喜人，更是令衆人的心情都變得輕鬆了許多。
這一天，唐燦也帶著高銀柳，返回了王都。
但是，出乎衆人的意料，返回王都之後，唐燦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人把連帳給拆了。
曾經一直藏身於地下的陰暗建築，第一次毫無保留的展示在世人的面前。
陽光灑下，更是讓人驚歎這一個建立在地下的建築，是何等的壯觀！
緊接著。
那些曾經住在裡面的姑娘們，帶著自己的東西，離開了噩夢一樣的地方。
嚴立本則是帶著人，帶著東西，進入其中，開始著手改造。
既是改造，那就不能大拆大建，只是將某些房間變得更小一點，某些房間變的大一些。
又把那些隱秘的不可見人的設施，悉數拆除。
只是在改建的過程中，嚴立本依舊不免有些無語……
他怎麼想， 也想不到，唐燦改建這裡的目的，竟然是要將這裡當做……學校。
而唐燦給他的理由，很簡單。
現成的房子，不用再蓋。況且，做學問，姿態要放低，這麼一個半地下的地方，正合適。
更何況……才子佳人，風花雪月，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適合做學校了。
每每想到這個解釋，嚴立本都是不免一陣一陣的哭笑不得。
……
王都總管府。
沒有了車原，唐燦只能從下面有挑選了幾個人，跟在自己的身邊。
此時，他正一邊喝茶一邊聽著幾個人彙報這兩天王都中的事情。
說是彙報，可也沒有太多的事情可說。
最近幾天，無非還是連帳發生事情的收尾工作。
除此之外，王都內外，倒還算是平靜。
但是平靜之中，究竟隱藏著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
中午。
在他回家之前，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隨口問道：“童明德怎麼樣？”
“童大人……這幾天一直在南院處置事務。”
“除此之外？”
王都總管府的小吏想了想：“童大人好像……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南院。”
唐燦微微皺眉，沉默片刻之後，輕聲說道：“我去看看。”
說完，直接去往南樞密院。
只不過……
他在童明德以前習慣待著的小帳中，並沒有看到童明德，甚至小帳裡面空空如也。
走入屬於他的南院大王帳，這才發現了童明德身影。
老頭兒坐在書案後，身邊全都是各種各樣的案卷。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忙活什麼事情。
治理一國，雖然事務繁多，可也不至於弄得好像是圖書館一樣……
“童老。”唐燦走到跟前，輕聲喊了一句。
正在提筆書寫的童明德手上忽然一頓，擡頭看了一眼。
但是，只是看了一眼之後，他又低下頭，接著忙活自己的事情，淡淡的說道：“唐大王不會怪老朽鳩佔鵲巢吧。”
語氣平淡，可唐燦卻從中聽到了一絲不滿。
終歸，老頭兒的媳婦兒被他轟去了燕然，這件事情確實是他對不起老頭兒。
“童老說的這是哪裡的話。”唐燦在一旁隨意的坐下，笑了笑：“之前就說童老應該用這個大帳，搬過來剛剛好。”
童明德頭也不擡，淡淡的說道：“終歸是鳩佔鵲巢，名不正言不順。”
唐燦心中苦笑，有些無奈的說道：“童老若是喜歡，南院大王的位置，你來做剛剛好。”
童明德沉默半晌，手上的筆最終還是落在了一旁。
老頭兒擡起頭，看了唐燦一眼，默默地說道：“那你去和大王說吧。”
唐燦苦笑一聲：“那我就先去見一見大王。”
說著話，轉身要走。
只是剛剛走了兩步，身後的童明德忽然又重重的哼了一聲。
沒辦法。
唐燦也只能停下腳步，賠笑道：“童老還有什麼吩咐。”
童明德望著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兩個人，對視了好一會兒，童明德才嘆了口氣，轉移話題：“你去了大非川，那邊情況怎麼樣？”
唐燦沒有隱瞞，當即把自己看到的事情以及和隆慶見面的事情，大概的交代了一遍。
連帶著， 把自己的想法，也大概說了說。
童明德沉思片刻，暫時放下了和唐燦生氣的打算，認認真真的和他說起大非川的事情。
當然。
大非川的事情，童明德只是把自己瞭解到的事情告訴他，給他一個參考而已，至於唐燦最後和隆慶怎麼安排，他並不打算參與。
唐燦也明白這一點，點了點頭：“其實不管是你還是我，大非川的事情，最終還是看隆慶自己怎麼安排。”
“歸根結底，他在大非川，對於那邊的情況把握的更準。”
“怎麼？”童明德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唐大人不喜歡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一聽這話， 唐燦心中苦笑。顯然，童明德這老頭子要和他算賬了。
果然。
只是略一遲疑，童明德就瞪著眼睛怒道：“你爲什麼不跟我商量商量！”
“童老，我跟你說過了啊！”
“廢話！你都是事情結束了纔跟我商量！”童明德怒目而視：“你爲什麼就不能等一等，你怎麼就不能等到從連帳裡出來再動手，非得在連帳裡面動手！”
“你如果出來再動手，咱們再商量商量，事情未必沒有其他的迴轉餘地啊！”
唐燦眉頭皺了皺，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別的選擇。”
他是實話實說，好不容易發現許負的蹤跡，要是再耽擱下去，誰知道會演變成多大的麻煩事兒？
“你沒試試怎麼知道！”
“真的沒有。”唐燦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用盡量平和的語氣說道：“你應該知道，如果有別的選擇，我也不會這麼做。”
“向夷必須死，謝嫣必須走，就像曾經的……隆慶一樣。”
童明德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良久，擺了擺手，有些頹然的說道：“你去吧，把南院大王的位子讓給老夫，就這麼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