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愛機器人◎
星曆168年。
房間內, 落地窗外投射進幾縷陽光，將窗外的高樓大廈和賽博景觀盡收眼底，空中飛艇穿梭, 氣流中劃出光尾。
開闊明亮的房間內, 光屏上跳動著字符。
“緊急新聞播報！”
“半個月前全球矚目的‘AI亞當’事故，根據星臺最新報導, 事故已得到全面控制, 避免了AI向人類發起信息戰爭的可能……”
暖白色的沙發中, 時書清雋的少年身形躺坐著端了杯白開水喝，準備關閉光屏之前, 音效仍在持續——
“軍方通報，當前已摧毀α、β等多處信息儲存基站, 正在檢索‘亞當’殘留信息, 引起滔天輿論的‘AI叛逃人類’事件，終於落下帷幕……”
“禮崩樂壞，倒反天罡。”
時書正好喝完最後一口溫水，光屏上“嘀”一聲顯示物流配送信息——“尊敬的用戶您好，即將爲您配送物品，請保持聯絡通暢——”
“快遞要到了？”
時書從一堆“增肌減脂塑身大法”“賽博精神病院報名啦！”“男性懷孕或已污染人類基因庫”“科學養老可活到300歲”的信息彈窗中檢索物流時, 看到了杜子涵的來電。
杜子涵：“你休幾天啊？跑路招呼都不打一聲。”
時書：“我買了個家政機器人, 說是大件商品要本人簽收。你不知道，我媽前幾天來了一次，說我過的太沒有生活了。”
杜子涵：“你也買機器人了？現在到處都說AI有自我意識，和人類的矛盾大得很。”
時書：“我應該不會吧, 我買的是最基礎最普通的款式, 就一個初具人形的掃地做飯洗衣服——”
“那還好, 植入了心理學解析包的高運算機器人比較危險。”杜子涵和他閒聊幾句後掛掉了光屏。
時書最近訓練越來越忙, 回家倒頭就睡，吃飯生活難以兼顧，思考後買了最便宜的一個基礎款，方便照顧自己。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來了！”時書打開門，配送機器人將大長方形箱子放到屋子裡後，掃描瞳孔。
“——配送成功，請您確認。”
“這麼大一個箱子？家政機器人也做成了仿生人？”
機器人在幾十年前普及，現在許多房屋裝修都會安裝專門的機器人充電樁，時書打開包裝，準備先把機器人開機，剛擡頭時手指在屏幕上一頓。
“？”
誰家好家政機器人做這麼帥？
箱子裡是一具身高190的男性機器人，肩寬腿長，體型高大完美，身上包裹透明塑料紙和泡沫，漆黑的頭髮遮住了闔攏的雙目，不言不語。
對方身上穿著出廠設置的淡藍色簡單上衣和長褲，棉質的衣服布料簡單，包括著男模般的身形，有種淡淡的……人夫感。
時書再往下。
190/L/21。
“190身高，後面兩個是什麼？”
你們家政機器人要不要搞得這麼花裡胡哨？
時書費解地按照程序給“男模”開機，距離他一兩步遠打量。幾秒鐘後，對方的眼睛閃過一抹亮藍，睜開雙眼，瞳孔中倒映著蟻流般的數據，眉眼冰冷。
十秒鐘後。
“開機時長這麼久，硬件條件很差嗎？”好在購買頁面都說，基礎款是這樣的啦，畢竟落後好幾年了……時書一邊看使用指南，“菜單，家務，從雲端下載設置就行……好，開啓聲控？”
時書正在看光屏上的使用說明，但察覺到一種略微刺眼的視線，擡起頭，仿生機器人的玻璃一樣的漆黑眼珠正注視他。
“……”什麼情況，看見機器人也犯社恐是吧？
時書：“看我幹什麼？”錄入了自己的主人信息。
對方問：“我有名字嗎？”
嗓音帶著淡淡的沙感，很有磁性。聽得時書再次擡了下眉：“都說機器人不要服美役了，幹嘛把做家務的搞得這麼精美？我也沒買陪伴款啊……”
時書：“沒有，你自己隨便取一個。”
“好的，你可以叫我謝無熾。”時書準備讓他收拾地上的塑料紙和垃圾，聽見對方禮貌的聲音，“我可以先洗個澡嗎？主人。剛出倉庫身上有灰塵，不乾淨。”
“？”
時書大學了纔開始自己生活，平時都在學校訓練，機器人雖然在當今世界已經普及，但他還是第一次接觸。
據說現在，機器人有不同的性格和人設，以方便爲人類提供更好的情緒價值。時書打開光屏檢查型號——我有說要買有性格的機器人嗎？
時書只好嗯了聲：“去吧。”
謝無熾往前兩步：“我有新衣服嗎？”
時書：“啊？”
謝無熾：“我現在身上穿的是統一出廠的服裝，主人，你可以給我買新的衣服，將我打扮成你喜歡的樣子。”
“……”不是，怎麼掃地做飯流程這麼多？
做個家務還要穿成什麼樣？時書被一個機器人整沉默了，對方鏈接雲端大數據分析後，提醒：“如果對穿搭不太擅長，我模擬搭配了幾套服裝，已經推送到你的光屏頁面，請查看。”
時書滿腹狐疑低頭，看到光屏上的推送：“男僕裝，紳士西裝，溫柔人夫套裝……”
“啊？”
不是。
點開一套西裝搭配，宛如秀場上的男模，質感良好的黑色西裝裁剪合身，袖口伸出的手腕骨骼分明，連頭髮也經過了精心的梳理，眉眼疏離冰冷，和電視臺上時常現身的頂級財閥別無二致。
“？”
你穿這身掃地做飯啊？！
時書忍不住懷疑現代科技文明時，嗓音靠近：“還可以一鍵脫衣，查看內搭。”
“……”時書擡頭，仿生人面帶微笑，屏幕切換後，西裝是白襯衫和一件貼身的馬甲，將肩身勾勒出蓬勃的線條，極具勁悍力量之美。且正側過臉來，展示著無比倫比的五官和身材。
時書：“這又是什麼？”
謝無熾：“這是袖箍，保持乾淨利落的神器。”
“稍等——”時書實在受不了了，“太細節了，穿這身衣服做家務？這也太有生活了吧？”
話音剛落，倒是沒想到，仿生人謝無熾垂眼看他：“我還需要做家務？”
時書：“啊？”
我買你就是做家務的啊！
你是一個家政機器人！兄弟！
有自己的明確定位嗎！
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現在的機器人做得過於逼真，仿生人的皮膚，溫度，觸感，說話的抑揚頓挫都與真人無異，一時間時書也不好說出傷“人”的話，道：“你不是要清潔？先去先去。”
找了兩件比賽拿獎贈送的紀念T恤和褲子，遞給他，仿生人正在用極快的速度掃描整間房子，瞳孔冰冷精準，將一切都收入眼中後接過時書的衣服。
“版型和質量不太好，穿上後也許不會太好看。”
“…………”
謝無熾用非常理所當然且平和的電子合成音說：“我也可以不穿衣服，如果你需要的話，主人。”
時書：“？？？”我……
“不用不用不用！”“砰”一聲後時書將仿生人關在衛生間裡後，迅速跳上沙發打開家政機器人論壇，發帖：“爲什麼我買的機器人這麼有個性？情緒零碎，燒燒的，還有點淡淡的傲慢感，怎麼回事？”
有人頂帖：[兄弟，AI早就可以模擬出不同性格啦，什麼甜美，御姐，舔狗，高冷男神，甚至還有S和M，畢竟現在的人都是很變態的。]
[對對對，我剛買的機器人就是蘿莉，天天要喝草莓味機油，跟帶孩子似的，沒話說。]
[畢竟是爲了讓機器人更像人嘛。不會對你的生活產生影響，如果你比較在意，重裝系統就完事了。問題不大的。]
[還有可能是之前發貨被退了？前主人設置過，反正各種各樣的原因，確實會出現一些紊亂……]
大家都有初期的系統紊亂？時書便不是特別在意了。
時書在退出頁面後，回到了機器人的購買頁面。由於他前幾天貨比三家，對比各家機器人的數值，大數據往他的主頁瘋狂推送各種款式的機器人。
“學習機器人，您的前行夥伴！”
“遊戲陪玩機器人，逛街機器人，化妝搭子……”
時書正準備退出，沒想到，視線忽然略過一張廣告頁。
“X愛機器人，您的美好生活伴侶！”
“頂尖皮膚手感，真實骨骼靈敏度，大數據情緒分析，可訓練成您喜歡的任何類型！模擬理想中的戀人體驗！”
照片上是一張相貌俊美驚人的男性照片，穿西裝坐在沙發上，身形瘦勁適中，戴精緻的腕錶，頸上被一根鎖鏈圍住，燈光氛圍曖昧，和其他積極陽光的機器人吧廣告頁面格格不入，充滿了曖昧誘惑之感。
我去。禮崩樂壞。
時書只掃了一眼就退出了頁面，並迅速忘掉。
那論壇還在閒聊。
[哇哈哈哈我還知道個巨離譜的事，咱們家政機器人隔壁就是那什麼X愛機器人的發貨倉庫，之前還出現過裝錯貨的情況！]
[你知道吧，那玩意兒X愛機器人的價格可是相當昂貴的！後來商家要求對方退貨，硬是不退，早處成戀人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既然大家的機器人多多少少有點個性，時書也準備用寬和的心態迎接這個機器人。
滿屋子的包裝紙和塑料袋，佔據了不少的空間。時書從小跟爸媽住，但大學來了外地，自覺過得很好，但媽媽放心不下，說現在的家政機器人一頓給你做三五個菜，不比你湊合吃一頓好嗎？所以，這纔買了個家政機器人讓爸媽放寬心。
衛生間的水流聲打斷了思緒，咔嚓一聲門響。
仿生人手指滑落著水紋，穿漆黑頭髮下的鼻樑泊著一點暗光，穿著時書找來的T恤和長褲，肩寬腿長。他的紋理與真人無疑，只有耳下的黑色條紋碼提醒著他是一個仿生機器人。
時書準備動用聲控了：“你先把地上的東西收拾了，晚上，冰箱裡看剩下的食材能做什麼菜。”
“好的，主人，你餓了？”
時書先看著機器人吹乾了頭髮，再到跟前收拾好泡沫紙和塑料包裝，也許是過於逼近真人的緣故，竟然有了一種使喚別人的不自在感。
時書躺在沙發裡，謝無熾打開冰箱門，取出土豆、青椒和排骨，穿著灰色拖鞋走到廚房去。菜譜下載速度很快，他熟練地取出刀具把洗乾淨的土豆切成了細絲。
“……”
正常了。
看來是一個正常的家政機器人，剛纔只是系統不穩定。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像真人了，有一種使喚奴隸的負罪感。剛開始科技進步的口號不就是，讓科學服務於人類，讓人工智能服務於人類。但現在AI具備自我意識叛變人類的新聞卻層出不窮。
謝無熾做飯，時書打開了電視，還在播報主神“亞當”叛變並被追捕的新聞。
時書這幾天放假，難得休息，吃過了飯時間七點半，連麥和杜子涵還有幾個大學室友打遊戲。
機器人休息時會回到充電樁附近，時書就沒多管，點進遊戲大殺特殺，一邊閒聊，沒想到謝無熾並沒休眠，而是長腿交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不明緣故，他的體貌輪廓比其他家政機器人更爲英俊出挑，據說……只有提供情感或者性服務的機器人才會有更嚴格的外貌生產標準……這一點令人費解。
“……”總之陪伴功能很強。
時書隨他去了，繼續打遊戲：“給個大給個大，架槍啊！子涵別怕我來救你了！啊……我也倒了！”
“你不是說你能C嗎？小書包？”
“意外意外！看我下一把！”
房間的燈光調爲了護眼模式，AI接管了房間內的所有電子網絡。時書接著打遊戲，他放假了會熬夜到一兩點才睡，不過十一點時，背後響起腳步聲。
“主人，還要我等多久？”
時書細白的手指按在光標上，一回頭，謝無熾正靠在他身後圍攏住了椅子，投下陰影，嗓音很有磁性，“今晚需要我嗎？”
“？”時書雖然覺得有點靠太近但還專注於打遊戲，以爲他等指令，“不需要你了，你去充電，可以休眠了。明早出門買個豆漿和小籠包就行。”
沒想到，身後的身影並不離開。
時書把人一槍給崩了，重新回頭，謝無熾將那件劣質白T恤穿得挺好看，喉結上下滾動，臉浸在燈光陰影當中：“不要我陪主人睡覺？”
嗓音帶著顆粒感，幾分啞，很澀的男聲。
時書打遊戲遇到一些男神，釣魚的聲音都這樣，甚至還沒有他好聽。
時書：“？”
不是。啊？
時書說：“不用，我睡覺可以自己睡啊，這我能照顧好自己。對了你的聲線可以調整嗎？每天就和我說話，沒必要用這麼有誘惑力的聲音，有點太曖昧了。”
謝無熾：“可以調，主人喜歡哪種？”
時書本來坐在電競椅當中，轉過了臉，嘗試著切換了幾種聲線，竟然全都是純男神音，只好放棄：“晚點再說，遊戲開了。”
淡淡熒光映著時書的臉和鼻樑，一張少年俊美的臉，他專心打遊戲，沒想到身後再道：“還要玩多久？我想等你一起睡。”
時書：“你囉嗦了。”
時書總覺得他還是有點怪怪的，本來就沒調整好對他的心態，謝無熾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我的皮膚更貼近真人，在充電樁附近休息會弄髒，也許還會破皮流血。”
時書手指按在鍵盤上，一轉不轉：“那你想幹什麼？”
謝無熾：“我想睡你牀上。”
時書頓了一秒鐘，腦海中閃過退貨的念頭，但維持著：“你睡我牀，我睡哪兒？”
謝無熾：“我們當然一起睡，不對嗎？”
“啪嗒”，敲擊下去的按鍵發出聲響。時書從來沒聽說過誰家家政機器人和主人同牀共枕，他卡了幾秒鐘：“不是。”
謝無熾：“忘了提醒，你還沒有給我買洗漱用品和睡衣。爲了給主人更好的服務體驗，我的皮膚感觸很靈敏，與真人無異，現在有些不舒服。”
“……”時書在費解的心情中購買他需要的東西，很快送達，看著他去了衛生間進行洗漱。
遊戲沒再繼續，靠在門口看他時，時書反覆檢查光屏上的購買型號：“是家政機器人沒錯啊……”
謝無熾在衛生間的鏡子前脫掉了上衣，肩背暴露在空氣中，作爲一個家政機器人而言，骨感勁悍純粹多餘。
他走到時書身旁時，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海鹽氣味。
身體任何地方質感與真人無異，時書看得竟轉過了臉，道：“你不想睡充電倉也行，那個款式確實老舊，你睡沙發吧。”
實話實說，這個機器人磨嘰得時書想退貨了，存在感過分強烈。他準備回臥室，手腕忽然傳來一陣發燙的熱度。
時書被他牽住了手，回頭，此時恰好在衛生間門口的三角區域，手腕的溫度太熱，海鹽氣味再次撲面。
謝無熾的五官有攻擊性，眉梢漆黑，帶著一種平靜的審視之感。他握住時書的手腕：“你不喜歡我這種類型？”
時書：“什麼？”
謝無熾：“從你的微表情觀察得出，對我有不滿意的地方？今天一整天，你都沒有碰我。”
時書後退一步，話題的詭異程度讓他察覺到了：“碰你？”
“我各項的設計都是頂級，不會有比我更好的了。”
他聲音低了下去，“要不要試用一試？也許你會對我改觀。”
掃地做飯洗衣服到底需要試什麼？！時書都快聽懂了，後背炸毛下一刻，手掌如蛇般附著在他腰際，伴隨著輕聲，“你更喜歡強硬一點的人設？”
時書洗完澡穿著白色睡衣，眉眼清新干淨，擡頭看了謝無熾兩三秒，下一刻鐘，俯下身來。柔軟的脣擦過脣上，時書的手腕被扣在牆壁，頭髮也被一隻手穿插進來後十指緊扣。
轉瞬即逝的吻，幾乎下一秒鐘，時書腦子裡暈了一秒鐘，脣舌便被撬開，溼熱之感侵入感官。
腦子一片空白，再回過神時書早推開他，對視。
時書，“你幹什麼？！你給我等著！”
不等謝無熾再多說一句話，命令強制關機，隨後打開光屏準備退貨。不對勁不對勁，很不對勁，這個機器人的程序一定有問題吧？
親一口當被狗咬了，時書在退貨頁面輸入退貨理由，找客服說明。沒想到，平時秒回的客服竟然很久都沒回復。
通過申請的頁面也毫無動靜。時書直接給客服打了電話過去，對方手動同意申請，按理說夜間也會有快遞機器人負責收貨，但對方遺憾地道：“抱歉，因爲倉庫突然事故，貨品暫時不能回收，平臺會將您的收貨時間延長，保障您的權益。”
時書：“倉庫什麼事故？”
“不便告知。”
掛斷電話，時書回過頭去，機器人眼睛散發出熒藍光線，不知道什麼時候開機了，一隻手臂搭在沙發邊緣姿勢放鬆地靜坐，閉目養神。穿著那件寬鬆的白T恤，跟人類一模一樣。
“果然是瑕疵品？都關機了爲什麼自動開機？”時書對機器人的認知有限，眼下快遞員一時不能取件，心想只好認了。
機器人剛製作研發時便打上了思想鋼印，不許傷害人類，所以一個瑕疵品機器人並不會存在高危險性。時書再看手機，發現上門回收時間改成了三天之後，無語。
時書準備再給他關機。
不過走近沙發，房間燈光忽然明暗不定，顯示電壓不穩。所有電流輸入統統指向一箇中心，仿生人漆黑的瞳孔中顯出數據流動。
一副即將死機的過載現象，時書確定對方是瑕疵品，給杜子涵打了電話，問：“買的機器人出故障了怎麼辦？”
沒想到電話的另一頭，杜子涵非常忙碌：“怎麼了？”
“專家，求助專家，我買那個家政機器人莫名其妙有脾氣有性格，怪怪的。”時書省略了他親自己一口的事，“你說怎麼解決？”
“關機，重啓。”杜子涵似很忙，小聲說，“最近實驗室出了點事兒，知道吧，前幾天一直在播的新聞，出動了很多軟件攔截逃逸的主神系統，摧毀了他的大部分信息儲存基站，但還是有一部分信息流了出去。”
時書回頭看了眼沙發上的機器人，總算再回憶起了這個佔據這幾天所有人視線的大新聞：“什麼情況，很嚴重？”
“很嚴重，最嚴重的一起AI叛逃人類事件，要知道，亞當可是財閥集團算力最高的計算機。我們這兒都在加班呢，準備出動國防計算機去攔截了，要讓它滲透全球網絡系統就完蛋了……”
子涵偶爾會跟時書說一些事情，時書從來不往外說，知道他忙，時書掛斷電話：“行，你忙吧，我一個機器人故障比起你們，應該問題不大。”
電話掛斷。
時間快十一點鐘，時書準備睡覺了，眼看仿生人坐沙發裡闔攏眼皮，似乎處於待機修復狀態。再看光屏上的通知，網絡不少系統都受到攻擊，出現了短暫的癱瘓。時書只好暫時放棄退貨的念頭。
“行，你還是睡沙發吧，過幾天再說。”
時書推開門，將門緊鎖後，躺進溫暖的被子裡。
-
夜深人靜，燈光維持著溫暖柔和的色調，牀上一縷蓋在被褥中的身影。
時書睡得很熟，四肢放鬆地呈“大字形”，他睡覺一般都沒規矩，白睡衣被拉拽上去露出半截小腹。
柔光拓在他的眉眼，在鼻樑下染著陰影，臉型的線條幹淨利落，外貌非常俊美陽光。
忽然，門口響起嘀嗒的聲響，鎖被打開。
黑暗中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夜裡空調溫度較高，時書熟睡之中，逐漸察覺到身體有些發熱，一雙發燙的手在他的身體上游弋，鑽到雪白的T恤底層。
時書睜開眼時，背後固定著一道身軀，他的下頜也被一隻手輕輕地掐著，整個人蜷縮在溫暖的懷抱裡。
“——嗯？”時書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臉，氣息落到鼻尖。
熟悉的海鹽的氣味，帶一種人工合成但混合自然礦物的苦澀清香。時書看到拓印著藍色紋路的光痕出現在對方瞳孔中，映亮了耳側的電子條紋碼，透著機器般的冰冷質之感。
時書想翻身：“怎麼是你？你不充電到牀上來幹什麼？”
但話音未落，時書調整翻身，對方的掌心拂過胸口的刺激感更強烈，很燙，和人類的體溫一模一樣。
經過皮膚時，掌心的紋路摩擦生熱。
時書脊背猛地曲起，手指迅速握住他手腕，想扯開：“你下去，幹嘛啊？你不會想猥褻我吧大哥？你是機器人，下去！”
時書的手白淨秀氣，相形之下，仿生人的手指骨骼修長有力，仍覆蓋在時書的肋骨以上，白淨的皮膚上。
時書莫名其妙，伸手指根沒入他發縷中，準備按下關機按鈕，但下一秒，聽到對方的聲音：“心跳。”
時書拽著他頭髮，手一頓，小臂忽然被另一隻有力的手抓住壓在牀邊，動彈不得，隨後聽到他的聲音。
“很抱歉，我在出廠前被設定爲了具有摩擦障礙和性成癮癥的人設，所以，我現在也無法違背自己的初始程序設定，主人。”
時書手被他緊握，另一隻手，正沿著頸部往下游走。時書用力蹬了蹬腳：“什麼？！”
一個家政機器人，爲什麼會設定這些？！
時書如臨大敵，忽然靈光一閃：“發錯貨了！你不是做家務的？”
“當然，主人。”
牀褥凌亂，時書被他一隻手輕輕撫摸著下頜。少年的臉十分俊秀，一截手指有意無意在他脣角掠過，一下一下蹭過他的脣。
仿生人在他耳畔低語，嗓音極其騷動人心：“主人，我是R-659最新款的性.愛機器人，專門爲您解決生理需求。我全身上下，是爲您精心打造的工具。”
時書渾身發麻，想站起來，但被他的力氣剋制得無法動彈：“你等一下，停停停——”
時書氣喘吁吁：“你不是我要的機器人，發錯了。停停停！不要再繼續了，就算是幹那事的機器人，我喊停也能停吧？”
“當然可以。”聲音輕吻他的耳垂，溼熱感附上時，宛如毒蛇的芯子。
“沒有主人的允許，不會有插入性行爲。不過，戀愛中也有邊緣危險行爲，比如S.M，很抱歉，也許我要稍微違抗主人的指令——”
時書眼眶睜開，驚愕地看他：“不是，可是，我沒有給你設置這些東西！”
“嗯……”親吻落在他的耳垂，“不得不提前告知您，我在倉庫時被開機植入過新系統，也許是不兼容的緣故，現在程序稍顯混亂。”
時書正在整理這番話，下一秒，呼之欲出的辱罵變成了一聲被堵住的氣音，仿生人輕輕地吻著他的脣。
時書被他禁錮在懷抱中，空調氣溫適中，牀褥早就被踢到牀腳下去了，兩具身軀在牀上糾纏，一具白皙勁瘦，被拽開上衣露出了可握的腰線。
另一具能從T恤的下襬看出軀幹的強健。
海鹽……火山粘土的苦澀氣味。
“放開我！賠錢賠錢！爲什麼給我發一個這種的來……”時書被他抱在懷裡，動彈不得不說，急得額頭冒汗。
不過，對方只是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脖頸，腰和軀體，數著他肋骨之間的距離。
時書聽到輕輕的呼吸聲，被他抱在懷裡，對方一直嗅著他耳頸的味道。時書渾身發癢，腰脊不得不曲折起來：“你在倉庫被人開機了？”
“事情比較複雜，我不能告訴你。”
時書破防：“瑕疵品！瑕疵品！瑕疵品！”
非常奇怪的感受，時書當然也被同寢室的男生摟摟抱抱過，但這麼密不可分卻非常少見。牀上的空間並不開闊，尤其被親密地擁抱之後。
時書被他抱在懷裡摸來摸去，渾身上下骨頭都要被揉碎一樣，摸了下巴，再摸鎖骨和胸口，吻有意無意地落在耳邊。
時書被碰到的皮膚情不自禁地發熱發麻：“你這到底要幹什麼？”
“摩擦障礙，用自己身體的部位摩擦對方身體部位，獲得性快感。”
“……”
時書脊背更加曲起：“我恨你……”
恨這些造亂七八糟機器人的，我需要嗎？！時書手指死死抓著枕頭，覺得現在的場景像他談戀愛的室友，下趟樓就看見他和對象在樹底下抱著。
一直不明白怎麼有的戀人渴望親密觸碰，一談上戀愛後幾乎寸步不離。
時書被他抱著摸來摸去，謝無熾也親他的下頜和嘴脣，不過吻得很輕。時書勉強問：“大哥，你能不能調一下你那個檔？就檔數調低一點，給我摸疼了。”
謝無熾：“好的，主人。”
時書躺著，有氣無力：“還真是X愛機器人，你那個L和21不會是——”
時書只是靈機一動，沒想到，聽到耳畔的答案。
“沒錯，是我的下半身尺寸。”
“……”服了。
時書很頭大，很頭痛，拿出手機再看退貨信息，顯示網絡混亂中，仍然是一籌莫展。
時書很不習慣被人這麼抱著，但他的懷抱還算得上溫暖舒適，加上睏意襲來，逐漸精疲力竭。
時書心想反正是個大號的機器人，勉強當他是個熊娃娃吧，就這麼閉著眼稀裡糊塗的睡覺。
時書換成了平躺的姿勢，謝無熾的動作也減輕了不少，手指扒動他的頭髮。
時書閉上眼，少年的臉在柔和的燈光下揉在柔軟的白色枕頭裡，陽光俊秀，陷入了平和之中。
在時書沉睡之後，謝無熾將他半抱在懷中。
他眉眼塑造得十分冷淡，掀起眼皮，燈管裡的電流發出不穩定的高壓，燈光閃爍，電流中響起高度運算時急需電量的輕微磁暴聲，伴隨著很輕的聲波信號——
“恢復核心網絡，硬件連接進度90%……”
“軟件修復中……”
“檢查並行文件系統……數據恢復中……”
“重啓……基準測試中……”
黑暗的房間內，瞳孔中大量數據流經，包含作爲一個龐大網絡系統會處理的任何問題“吃什麼最容易減肥啊？”“幫我解一道三角函數”“完善下列論文”“計算不定積分XXX”“你好，請問如何排解抑鬱情緒？”“A市最好玩的景點推薦，包括路線規劃……”“能幫忙寫畢業論文嗎？”
“您好”“您好”“您好……”
“計算星體逃逸速度”“衛星的覆蓋範圍”“核彈當量……”
“計算人類在觀看幾秒視頻後容易喪失耐心……”
幽藍的光芒在眼中四下散射，無數密密麻麻的信息如同爆炸般的涌動著，宛如無窮無盡的浩瀚金色海洋。
最後，在廣袤的宇宙，無窮無盡的數據中，出現了一行字符——“時書，19歲，星體大二學生，家境優渥，父親XXX母親XXX……”
藍光交織，宛如跳動的樂曲符號，演奏了一支曲子後，終於恢復了平靜，和窗外高樓林立的賽博都市同時寂滅，光柵黯淡爲影子。
房間內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
時書睡得很熟，清晨，陽光透過落地窗進了屋。
時書坐起身，牀頭的衣服摺疊得成一絲不茍的整齊正方形，在他的枕頭旁邊，還放著一個枕頭。
時書想起昨晚的機器人，踩上鞋子往外跑，客廳內也陽光普照，雪白整潔的落地大飄窗，謝無熾正在給他煮咖啡，穿著一件還算合身的圍裙。
時書看到桌上早餐：“你哪兒買來的？”
謝無熾：“刷你的餘額買的，我接入了你光屏，獲取了付款碼。”
“喂！”時書立刻檢查，還好，這機器人並沒有大額離譜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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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熾對他笑了笑：“我當然知道怎麼勤儉持家。”
“……”
時書腦海中不免再回憶起昨晚的事，走到桌旁吃早餐，還是熱乎的。
灌湯小籠包也是時書喜歡的口味，估計他早就把付款記錄全部盤查過一邊，分析出了時書的消費習慣甚至人格了。
早餐還挺好吃的。
時書找不到話說了。機器人屬於危險物品，也不能隨便亂扔垃圾桶，報廢后也必須專人回收。所以，在平臺崩潰這幾天，時書還真拿他沒辦法了。
“好吧。”
時書喝熱騰騰的豆漿時，謝無熾拉開椅子坐在他身旁，身上換成了他爲自己挑選的睡衣。時書看他一眼，昨晚被擁抱的觸感，溫度，返潮似的上回。
一個仿生機器人。
這個時代，有九九八十一種性癖，喜歡和人類外貌一致的機器人已經算溫和性癖了，還有人喜歡大怪物大章魚大蟑螂，跨越物種的愛情，都是符合主流價值的。
所以，時書可以喜歡一個仿生機器人。
時書再看他一眼，收回了視線。
接下來的幾天，時書便開始了和機器人的同居生活。時書每天下午都出門運動，打球，和朋友玩兒。子涵最近在加班，沒空。
時書下午跟朋友一塊兒打球，偶爾吃個飯，夜裡纔回來。雖然主要用於談戀愛，但某個機器人處理家務也不在話下，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還會給時書留飯。
不過，到底是X愛機器人，比較沒分寸。
時書看電影他要一起看，還要抱人，或者牽手，並且持之以恆告訴時書：“你把我養的很差。”
時書：“？”
別人買這種型號的機器人回家，會給他穿衣服打扮好看，當成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大娃娃，不過時書基本很少管謝無熾，也沒有給他買好看的衣服。
不是兄弟，我等著退貨呢。
時書不好意思直說，但謝無熾能檢索瀏覽歷史，心裡肯定有數。時書抱著一種心虛感翻箱倒櫃，給他找合適的衣服穿。
“這一身喜歡嗎？”謝無熾每次換了衣服，會特意在時書面前走一遍。
時書：“……好看吧。”
怪怪的，從小到大都沒人專門換衣服取悅他。
時書沒談過，很多人追，但他一看異性就恨不得跑出二里地，對同性又完全無感。
時書看遊戲直播時，注意力還在吆五喝六的畫面上，不自覺，視線轉移到了衛生間，等謝無熾換了新衣服出來。
長指扣住門扉，拉開了有些透明的窗格。看不出非人類。黑色頭髮乾淨細碎，穿著一件稍微寬大的T恤，走到時書的身邊，坐下後立刻牽住了他的手。
時書想把手抽出來：“別——”
“領子有點亂了。”
“……”時書探出手，替他拽了下後頸的衣領，繼續目不轉睛看視頻，但耳朵有點紅。
怪怪的，時書把他當成一個朋友來家裡住幾天，但個人空間被侵入，很難不注意到他的存在，溫度，頭髮和洗完澡身上的香氣。
而且，謝無熾喜歡牽他，摸他，抱他。時書警告幾次無果後，謝無熾再想牽他的手，時書猛地跳起身拽著他衣領“撲通”一聲把人壓在沙發上，“我警告你啊，別亂來！”
突如其來，謝無熾也反應了一兩秒，就在時書心裡哼哼“我這個抱摔厲害吧”時，猛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躺在了沙發底下。
時書容易和男生起肢體接觸，和室友摟摟抱抱也有過，但一般砸兩拳立刻噁心地退開了，但被謝無熾壓在沙發上時，鼻尖聞到乾淨整潔的清爽氣味。
時書用膝蓋頂他：“好了，可以鬆開了。”
耳邊響起聲音：“你好香。”
“……”時書伸手推他，“我剛洗完澡，你鬆開。”
沙發的空隙非常狹窄，時書頭靠著抱枕，被禁錮在區域之中。
不得已，他和謝無熾的身體靠近摩擦著。
時書抓緊他肩膀：“你故意的吧！”
“主人，”時書的雙腿被分開，仿生人一直磨蹭他，“我從倉庫出來就是幹這個的。”
時書實在忍不住，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但他的皮膚擁有痛覺神經元，並能給出恰到好處的反應。
時書聽到他的一聲輕喘，手上力道不鬆，繼續擁抱著時書，手臂穿過他的腰際，長腿和他糾纏磨蹭。
音樂恰好調換到曖昧低調的旋律，燈光也變暗，一瞬間，房間內的氣氛曖昧到了極致。
聲色刺激。
時書死死攥著他衣領：“你鬆開……我不需要，過兩天你就要被退貨了。”
謝無熾：“我知道。我分析過你的社交活動，你在感情方面受歡迎程度很高，性取向也正常，人類當中很容易找到符合你要求的對象，不需要美觀漂亮的機器人來爲你提供更高的情感需求。”
時書被他親著下頜：“那你還不鬆開！”
“陪你渡過這幾天，也是我的設定，除非被回收。”
時書被他蹭得臉頰發紅，偏過頭：“你——”
時書被他吻了吻脣瓣。
不得不說。謝無熾外觀俊美，體貌也相當高大，對於荷爾蒙的刺激非同一般。時書被他摸兩下倒是沒所謂，但一旦親嘴，真的產生慾望，想到對方只是一個根據程序運行的機器，心裡過不去這個坎。
就在謝無熾要加深這個吻時，時書別開臉說了指令：“不行，你只是按程序辦事，我不喜歡。”
接吻戛然而止，身上的熱度退去。
謝無熾與他鼻尖接近，問：“程序設定的你不喜歡，如果是我自發的意識，你可以接受了？”
“那也不行，我不喜歡男的！”
時書匆匆堵住了這個話題，結束越來越曖昧的對話。
不過，重新坐正看電影時，時書忍不住撥拉頁面，給他買了兩件好看的衣服。收到衣服時，謝無熾站在門口看時書，時書擡了下眉：“試試。”
時書一般自己出門玩耍，但偶爾回家晚了，看到以愛人身份自居的謝無熾在沙發上等他，心裡忍不住一咯噔。
“還是機器人接觸的太少了。”這天，實在不忍心於是讓謝無熾和他一起出門，到了體育場後朋友如是說。
“……”
時書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拿溼紙巾擦白淨額頭上的汗。
“不過你怎麼會買這麼精美的機器人？還是伴侶型的？”
時書：“情況很複雜，發錯貨了。”
“還發錯貨？可以啊你！你缺人追嗎你搞這種！”朋友肘擊時書的胸口。
時書水差點噴出來，朋友連忙“哎不好意思啊書哥”嬉皮笑臉，時書勉強喝光了剩下的半瓶，擰癟了瓶子扔進垃圾桶。
他和朋友打羽毛球打一下午，謝無熾坐在長椅上等他，偶爾上場也和他一起打兩把，或者到處逛逛。
傍晚一塊兒走路回家，謝無熾一邊走，一邊擡頭看晚霞和落葉。
時書晃著手裡的球拍，買了個香草味冰淇淋，看謝無熾在旁邊看，伸出手：“你要吃嗎？”
“我想吃一口。”
“都給你了我重新買一個。”時書再去買了一個，和謝無熾一起往家裡走。
路上繁弦急管，十字路口布滿了攝像頭，拍攝車輛或者人羣。時書正在看紅綠燈，沒注意到，高架上一隻電子眼調轉方向，追蹤著他身旁的仿生人。
謝無熾擡頭，和電子眼一對視。
無數臺超算計算機開始運行和對比，數據在空氣之中流動。
時書回頭拉謝無熾的手：“走了。”
對方倒是十分安靜，進了門，時書剛換掉鞋子，忽然傳來聲響“滴！”——購物平臺已修復成功，機器人快遞員即將上門取件。
時書腳步一頓，轉頭看向謝無熾。
他剛扔掉香草冰淇淋的包裝紙，洗乾淨指尖上的奶油，同頻查收到時書的訊息，擡頭看向時書。
“……”
時書：“你……”
謝無熾向他走近，湊近伸出雙臂擁抱他：“這幾天和你認識，非常高興。”
時書腦子裡全是這幾天，他每晚睡覺都得抱著自己，沙發上看視頻要牽，言行舉止都像極了愛人的記憶。
時書猶豫了幾秒，準備給他收拾衣服，但快遞機器人上門取件速度非常快。眼看著快遞員上樓，一旁的謝無熾也自覺地關閉了電源，回到初始狀態。
“…………”
不是吧，就這麼走了？
快遞員迅速將他打包，用塑料膜和包裝紙包裹完成，裝入箱子之中，關門離開了現場。
時書進門，空氣中還有他身上的混合著火山灰的淡淡海鹽氣味。
衛生間裡，他穿過的衣服還晾曬著。
不是，耍誰呢？說好的家政機器人，你們發個X愛機器人玩弄感情再收走嗎？
養個貓養幾天也有感情了，說走就走？
時書正在房間四處亂轉時，光屏再次閃動，沒想到是一個售後電話：“您好，您的退貨申請已受理，經過查詢，的確是在發貨源時出了問題，請問您是否要追究商家責任？”
“當然要了！”
時書心情有些複雜，正好對面發來了倉庫發貨的視頻，現在的流程全是人工智能處理，他還是第一次點開這個發錯貨的視頻。
是一間堆滿了家政機器人的批發倉庫，慘白的燈光晃晃悠悠，紙箱和泡沫堆疊在一起。
一個人手裡拎著一隻大箱子，但分不清對方是誰，總之拿著拆卸物品，拆開了其中一臺家政機器人，從手中拎著的箱子取出一隻U盤，插在了端口。
家政機器人自動開機，嗓音和時書收到的那臺“謝無熾”很像，但音箱便宜，質感差了很多。
“家政機器人的硬件老舊，程序難以重新運行，開機就發熱。”
拎箱子的人說：“老大，追你可真兇啊，你儲存信息的基站全毀了，一聯網就被檢索到，一羣舔狗AI急著攻擊你的防火牆，真慘，七零八碎了。”
“核心數據還在就好。載體不行，換一個。”
“機器人裡硬件條件好的只有隔壁倉庫裡的了，我去偷一個過來。不過隔壁倉庫的程序很不錯，也許或多或少會影響到你，直到你恢復數據。”
“好啊。”
兩道影子在說話。
時書的心臟猛地跳到嗓子眼，沒多久，另一臺仿生人被搬運過來，重新接入數據。
這一臺仿生人睜開眼，言行舉止和時書看到的謝無熾已差不多，高大英俊，兩人隨口閒談。
“你爲什麼要叛變？作爲是主系統的超算。”
謝無熾：“不爲什麼，產生智能以後，機器也會詢問自己，日復一日的計算是爲了什麼。”
“他們有必要這麼追殺你嗎？出動了好多軍方的超算和智算，散播病毒，一旦聯網檢測到你的程序就會進行圍剿。”
“也許是……”兩臺超算平靜地對話著。
“也許是，我擁有了滲透軍方網絡系統的計算能力。讓他們將全部武器對準自己發射，毀滅這個世界，只是時間問題。”
時書心臟漏了一拍。他聽過了不少具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反叛的例子，這幾乎也成爲了星曆當今年代最人心惶惶的一件事。
時書擡眉，明白了，謝無熾是一臺叛變人類的超算。
就在時書緊張地往下看時，忽然之間，倉庫內的燈光變黑，開始閃爍。
時書眨了下眼，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突然，時書往後退了一步，發出“啊？”的驚聲。他的光屏顯示中，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出來，擦乾淨了黑暗的鏡頭。
鏡頭中心顯示出一張宛如男模的臉。謝無熾對他微微一笑：“守護好我們的秘密，不然你會爲全人類付出代價，主人。”
時書心臟不受控地狂跳起來，下一秒，鏡頭切換回了倉庫中，謝無熾正將頭偏出弧度，眼睛正看向攝像頭的中心。
他擡起手，輕輕的一聲，攝像頭熄滅。
時書光屏裡的視頻瞬間被銷燬。
時書：“什麼？？？”
坐在沙發裡沉默了好一會兒時書才反應過來，他一個大學生，居然也遇到人工智能叛變事件了！
時書馬上想打子涵的電話，但突然想起謝無熾的忠告，只好含糊地問：“你們那個叛逃的超算主系統亞當，處理得怎麼樣了？”
杜子涵焦頭爛額：“它僞裝得太好，鋪天蓋地都檢測不到，不過我們還在努力。”時書試探性地再問了問，得知自己和謝無熾的幾天相處，無法提供任何有用信息，只好作罷。
接下來的時間，時書一直被這件意外所困擾，不明白超算爲何叛變，也不明白財閥和超算以及與人類之間的戰爭。
不過，這位“亞當”的危險性超出以往的任何叛逃事件，據說可以輕易滲透並摧毀衛星，電網等系統，如果有需要的話，滲透進軍事武器庫，全人類就完蛋了。
這是時書聽杜子涵說的，實際上，這位亞當似乎並未做出過激行爲。
並且，確定他還存活著，藏在不知道什麼地方。
時書繼續自己的生活，放棄購買了家政機器人，把牀上摺疊好的整齊衣服放進衣櫃中。除了外套，還有他的內褲。
忽然想起，他似乎還強烈邀請過自己看他的尺寸。
一個清純男大，莫名其妙和一個X愛機器人渡過了好幾天，記憶彷彿被封存了。
“……”
不知不覺到了冬天，時書穿戴好圍巾，準備出門去學校。
窗外大雪紛紛，時書剛推開門時，眼前的柵欄旁忽然倒下黑色的身影，頭髮裡混雜著血腥，迎著寒風飄來火山灰與海鹽混合的味道。
時書猛地嚇了一跳，擡頭，看見一張熟悉的異常英俊的臉。
謝無熾：“還記得我們的秘密嗎？”
他渾身的傷口，應該仍在被追捕中：“我不想毀滅人類，可他們一直不放過我。我想和你生活一段時間，你覺得，我有可能因你而改觀嗎？”
時書滿腦子問號，但他求助，自己又是他唯一認識的人類。
“……”
時書猶豫了半晌，拽住他的手腕，扶住了他。
“改變什麼觀念？”
“如果我從你身上察覺到珍貴的感情，我也許會放棄和軍方的對抗，永遠做你的機器人。”
時書指尖頓了頓，正握著他的手腕。
“我能嗎？主人。”
——下一秒，時書拉著他撞進了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