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回不去了……

性子執拗的年老人魚，堅持不相信其它兩名裔首的轉述，執意里昂帶著他下去看一眼，但在親自穿過海眼見到了另一邊的世界後，年老人魚的僥倖心理，終究還是被冰冷的現實無情地碾碎了。

自己等人來時的海眼雖然沒有消失，但另一頭已然不再是現世的海底，而是冷泉界無邊無際的低溫海洋，甚至再從冷泉界的海眼往回穿梭，也不能抵達現世或者潮汐界，依舊還會回到這個冰冷的新位面之中。

完了，這下是真的要完了。

哆哆嗦嗦地被裡昂從海中拎上來後，見到同樣滿眼絕望的兩名老友，年老人魚不由得痛苦地閉上了眼，渾身無力地跌坐在了冰柱上。

自家事自家知，既然自己三人全都陷在了這兒，那現在的潮汐界，恐怕已經變成了伊萬傑琳的遊樂場，而在她帶領下的海族，未來別說蒸蒸日上了，能不被禍害解散了都算好的。

更要命的是，雖然大海的權柄能夠被代掌，但沒有自己三個前執掌者的主動讓渡，伊萬傑琳她們想要成長到柱神級，起碼要經過大幾十年的水磨工夫。

而一次性失去了所有高端戰力，全族上下連一個柱神都掏不出來的海族，必定會徹底失去談條件的資格，以後怕是真的只能給人類當狗了……

話說這不會是清理局的陰謀吧？

“你看我幹什麼？”

被人魚老登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掃射，正在擰外套的里昂不由得皺眉道：

“咱們之前可是說好了，只要我送你們下去，你們就得幫我找人，雖然現在海眼接上了別的地方，你們已經回不去了，但答應你們的事我已經做完了，那你們也得說到做到！”

“……”

這是說到做到的事兒嗎？我們已經回不去了??！你怎麼還一副……等等！

似乎發現了什麼奇怪的疑點，看著面前神色還算平和的里昂，年老人魚驚疑不定地詢問道：

“里昂……閣下，難道你手裡有回到現世的辦法？”

“沒有?！?

里昂搖頭道：

“我連這是哪兒都弄不清楚，怎麼可能有回現世的辦法？”

“那你怎麼不著急？”

“因爲著急也沒有用啊，而且我手裡雖然沒有回現世的辦法，但並不意味著別人手裡也沒有。”

“別人？你的意思是……”

“你忘了天蠍董事和巨蟹董事了麼？”

瞥了眼年老人魚無比混亂的心湖後，里昂重新穿上溼噠噠的外套，聲線平和地提醒道：

“巨蟹董事不好說，但天蠍董事兩個月前才從舊土回來，應該對舊土的情況比較熟悉，而且他身上還帶著一小袋子【星屑】，能夠臨時打開穿梭位面的星門……”

“所以只要找到他們兩個，我們就能回到現世？”

“理論上來講是這樣的?！?

瞥了眼聽了自己的話後，陡然精神了起來的三個海族老登，里昂點頭道：

“不過他們倆到這個世界，應該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果發現無法直接回到現世的話，很有可能會把身上的【星屑】用掉直接離開，如果那樣的話……”

“找人！我們這就找人！”

面對回家的可能性，剛剛滿眼心喪若死的三名海族老登，頓時像是被滾油燙了腚溝的猴子一樣，直接被注入了無限的活力。

“我飛上去看看！”

主觀能動性被徹底調動了起來後，之前還堅稱不會跟人類合作的潮汐裔首，立刻撐起背後成對的薄膜鰭片，開口提議道：“那兩個……那兩位董事閣下如果沒有被凍住的話，在發現通過海眼無法回到現世之後，多半是離開這兒去找這個位面的土著打探情況了，我對生靈的氣息最敏感，可以最快發現土著的城市。”

“那我就檢查海底的情況吧?！?

海嘯裔首遲疑了一下後跟著道：

“我對大海的感知最強，如果那兩位董事閣下和我們一樣，都沒有應付這些海水的辦法的話，那他們說不定被凍住，然後被海流捲走了，我可以搜檢一下海底，看看有沒有他們被凍上之後形成的冰雕?！?

“那我……”

“你跟我一起。”

開口打斷了年老人魚的話後，里昂擡手朝遠處的隱隱可見的陸地指了指。

“那邊應該有塊陸地，雖然沒有靈魂的反應，但似乎有建築存在，天蠍董事他們可能登上去過……你把冰柱裁一小塊兒下來，操控海流送咱們過去看看?！?

“好！”

生怕動作晚了的話，會趕不上天蠍董事的“回程特快”，三魚一人當即便分道揚鑣，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尋找起了兩名董事的下落。

而三名海族老登之中，尤以年老人魚最爲積極，一大塊直徑十米有餘的冰舢板，在他操縱的海流推動下，爆發出了堪比短程噴氣飛機的恐怖速度。

僅僅花了幾分鐘的時間，之前看起來遠在天邊的“山”字型海島，便已然呈現在了里昂和他的眼前。

整座灰白色的海島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沒有飛鳥、沒有蟲鳴、甚至連樹木也都沒有，四周唯一能夠聽到的聲音，就只有墨藍色的海水在灰白沙地上往復沖刷的嘩嘩聲。

如果放到陽光下的金黃沙灘上，再配合清越的鳥鳴和遊人的歡笑，這低沉而規律的沖刷聲倒還勉強能算悅耳，起碼沒有那麼令人不快。

但在這座顏色如同骨片一般的灰白沙灘上，在這空蕩死寂的冰冷海洋的岸邊，這沖刷聲便像某種陰翳而執拗的嘶鳴，像是一座多年無人看顧的墳墓，再次見到祭拜者時所發出的孤獨的呻吟。

總之……不像什麼好地方。

給出了一個相當負面的預判，里昂俯下身摸了摸海島岸邊的細沙，確認沒有危險後便踏了上去。

而這片灰白色的沙灘，明明一直在被海流衝蕩著，但里昂一腳踩下時，卻像踏進了乾燥的灰堆裡一般，直接揚起了大片細碎的粉末和塵霧，並混著冰冷而腥鹹的海風四下翻卷。

下面好像有東西。

踩了踩腳下帶著斜坡的乾燥沙灘後，里昂不由得皺了皺眉，隨即回頭望向身後的年老人魚道：

“你們海族除了控水之外，應該還有招來風暴的能力吧？在這兒能用麼？”

“我試試?！?

聽到里昂的要求後，年老人魚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擡起右臂，張開指縫間有著薄蹼的手掌，朝著面前這座怪異的海島用力一招。

“呼！??！”

在兩人身後數百米遠的海面上，一道小小的風眼迅速張開，並飛快地滾動增幅，幾個呼吸間便漲成了一團暗沉的風暴。

隨著年老人魚的手勢，直徑漲到了接近三十米的風暴，從島外向著島內一路推去，將路上的灰白細沙統統捲了個乾淨，露出了下方歪斜著埋在沙灘裡的漆黑石碑……

以及一具具同樣深埋在沙灘之下的人魚屍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