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
聽完年老人魚全部的打算後，鹹魚小姐急道：
“先不說把潮汐界裡的冰都扔進現世會不會激怒清理局，我們海族也是現世的一部分啊！你怎麼能……”
“我們是現世的一部分沒錯，但未來的現世還會有我們的位置嗎？”
“啊？”
“雖然我不是很想承認，但現世很早就已經是人類的東西了，未來恐怕也將繼續屬於人類。”
說到這裡時，年老人魚臉上的肌肉微微繃緊，帶著點點灰白的墨藍色眼眸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了一抹悲哀之色。
“你們兩個想得太淺了……比起我剛出生的時候，現在的人類數量已經翻了快二十倍！這個貪婪又邪惡的種族，早晚會像長在龜背上的藤壺一樣，把整個現世的陸地全部佔滿！
而到了那個時候，他們的目光一定會投向大海，繼續擠佔我們生存的空間，直到把我們徹底攆走爲止！與其到了那時候再殊死一搏，不如趁著現在和現世切割，直接提前退進潮汐界！”
這……
沒想到這纔是年老人魚決定退入潮汐界的原因，鹹魚小姐不由得一時失語，於是只得咬了咬嘴脣道：
“但潮汐界那麼小，如果所有的海族都退回潮汐界，地方根本就不夠用啊！
而且現在所有海底都在結冰，好多同胞已經遷到了沒結冰的近海，起碼也要三四個月的時間才能全部撤回來，但路上她們……”
“用不了那麼久，差不多一個半月就足夠了。”
“？”
“海族是海族，大庭十裔是大庭十裔。”
王座上的年老人魚向後靠了靠，倚在了椅子冷硬的玉石椅背上，神情有些冷淡地道：
“整個海族繁衍到現在，支脈起碼有三十幾支，剩下那些亂七八糟的雜血加起來，支脈總數可能要超過八十，但只有我們渦、潮、嘯三支，纔是大庭十裔的嫡系。
生於大海的我們，基本都只在中央海附近定居，很少去大海的氣息稀薄的近海跟淺海活動，如果只限海三族血脈能夠進入潮汐界的話，一個半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
只帶海三族進入潮汐界？其它海族全部放棄？
聽完年老人魚的答覆後，鹹魚小姐的心頭頓時不由得陣陣發寒。
其它海族支脈和渦、潮、嘯三支“大海苗裔”間的關係，跟巫女之國的人類和大巫王一脈的關係差不多，是曾經大庭十裔和其他種族繁衍出來的後代。
他們身上雖然帶著大庭十裔的血脈，但卻和出現“血脈返祖”的自己不同，並沒有得到源自大海的承認，更沒有使馭海流的能力，所以一直不太被祖父這些“大海苗裔”認可，也不被允許靠近海眼和潮汐界。
而純正的大海苗裔們的數量，差不多隻佔所有海族總人口數的三十分之一，如果只是海三族自己退入潮汐界的話，確實不用擔心生存環境的問題……但其它人怎麼辦？
“清理局會管的。”
似乎知道鹹魚小姐想問什麼，年老人魚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清理局已經同意了你們的想法，讓部分海族成爲千帆海國的國民，成爲十二王國的一部分嗎？既然他們有這個打算，那就讓他們管就是了。”
“可是……”
“行了，我已經累了。”
提起手邊的權杖，用力頓了頓珊瑚地板，敲出了一股無形的水流後，年老人魚面帶倦色地道：
“我纔是流渦一脈的裔首，這些事也是我們三個裔首一起定下來的，跟你們沒有關係……出去吧！”
年老人魚的話音落地，權杖帶出的水流猛然暴漲，隨即凝結成了一條無形的水流海豚，歡悅地鳴叫著遊動了過去，將還想說什麼的鹹魚小姐掀了起來，直接託在背上強行送出了宮殿。
“討厭的老古董！”
跟在鹹魚小姐身後，被另一條水流海豚拱了出來後，人魚美婦氣急道：
“每次都是這樣，一說不過就擺架子，然後直接攆人！我……溫蒂？”
看著身旁有些失魂落魄，明顯被打擊得不輕的女兒，人魚美婦不由得心疼地把她攬進懷裡，一邊將她被海流衝亂的髮絲捋至耳後，一邊伸手輕撫著她的脊背，溫聲安慰道：
“咱們不理他！那個老古板既然已經有了主意，那就讓他去做好了！咱們不管了！”
“母親……”
有些不適應地掙扎了兩下，從人魚美婦的懷裡擡起頭後，鹹魚小姐咬著嘴脣道：
“你也認同外公他們的打算嗎？”
“我當然不認同啊。”
人魚美婦哼了一聲道：
“雖然你認他這個外公，但我可不想認他這個爹！
這老頑固的腦子比海底的火山礁都硬！嘴巴比死螃蟹爛掉的蟹黃都臭！那張臉變得比海流的朝向都快！哪句話不順他心意了直接就攆人！當初我看上你爹的時候……”
“母親！”
眼見沒說上兩句話，人魚美婦就又要開始歪樓，鹹魚小姐不由得無奈道：
“我問的不是這個啊……我想問的是，對於外公那個把所有結冰的海水都丟進現世，然後徹底封閉潮汐界的想法，你是怎麼看的？”
“我的話……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他做得對不對……”
人魚美婦聞言猶豫了一瞬，隨即坦言道：
“我也覺得你外公的做法不太好，拋下除開大海苗裔外的其它海族更是相當過分，但他說的那些話，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我們大海苗裔和清理局之間，確實已經和平了好久了，但互相之間的關係絕對算不上好，而人類的發展又那麼快，未來如果他們真的試圖染指海洋的話……或許趁現在提前搬進潮汐界也不錯？”
“那其它海族呢？”
鹹魚小姐聞言不由得攥緊雙手，面色有些發白地道：
“他們雖然沒能獲得大海的承認，但也是海族啊！就這麼拋下他們不管了嗎？
而且海底結冰的情況那麼嚴重，連外公他們幾個大海苗裔的裔首都解決不了，清理局就一定能有辦法嗎？萬一清理局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那……那……”
“那還能怎麼辦呢？”
看著憂心忡忡的女兒，人魚美婦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後腦勺，隨即一臉無奈道：
“你外公他們纔是海三族的裔首，他們三個一起做出的決定，我們也改變不了啊，除開聽之任之，還能做什麼呢？”
“我們……”
鹹魚小姐聞言沉默了一瞬，隨即試探著開口道：“如果我們主動去找清理局呢？”
“？！！！”
“母親！我覺得外公的做法是錯誤的！”
回頭看了眼大門緊閉的銀瑚宮後，鹹魚小姐深吸了一口……海水，隨即咬牙道：
“潮汐界雖然可以獨立於現世，但終究還是從現世裡切出去的，而其它海族雖然沒有得到大海的認可，但也是我們的同胞！
外公把所有問題都拋給清理局和人類，甚至連其它海族同胞都準備拋下的打算，實在是太自私了！”
“這……”
“而且外公的計劃還有很多別的問題！”
在人魚美婦有些遲疑的神情中，鹹魚小姐攥拳道：
“外公他們強行翻轉了海眼之後，會把潮汐界裡所有的冰都送進現世，換成還沒有受到‘污染’的海水，然後再徹底將海眼堵死。
到了那個時候，現世海洋結冰的速度一定會暴漲，甚至有可能直接翻上好幾倍！眼下只要鑿開幾十米的冰層就能接觸到海眼，到時候怕是要鑿幾百米甚至更多，解決問題的難度也會大大增加！
真出現了這種情況的的話，就算確實只是現世的海眼有問題，和我們潮汐界無關，清理局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甚至萬一清理局解決問題的速度不夠快，無論人類還是留下的海族，都可能出現大量的傷亡！”
“你這麼一說的話……好像確實不太好……”
聽到年老人魚的做法，有可能會帶來大量的傷亡後，人魚美婦的眼中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動搖之色，神情微帶不安地頷首道：
“你說的對，老頭子的打算確實太極端了，可清理局那邊……
唉！其實我也和老頭子一樣，對人類始終不太放心，你說萬一咱們把情況完全告知清理局的話，如果他們選擇犧牲咱們海族的利益，優先保證人類的安全，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這……”
“所以我雖然討厭你外公的做法，但某些時候，我其實……也是能理解你外公的。”
人魚美婦無奈道：
“比如這次，既然他能想到翻轉海眼的辦法，清理局也未必想不到，對吧？
那如果清理局也解決不了海底結冰的問題，爲了保住現世的海洋，會不會反過來奪取海眼，把現世海底那些有問題的冰層，反過來扔進潮汐界？”
“……”
“所以也不是你外公喜歡把人往壞了想，而是他處在他那個位置上，不敢不做這方面的準備……唉！你讓我再想想吧！”
“我……”
聽完人魚美婦的話後，鹹魚小姐的面色頓時更白了幾分。
此時的她雖然很想說，在和食神的接觸中，感覺食神並不像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但一想到天平的另一頭，擺著的很可能是整個潮汐界，嘴脣翕動了半天后，終究還是沒能開這個口。
“走吧走吧！咱們先回家再說！”
微微嘆了口氣後，人魚美婦溫聲安慰了幾句，隨即挽起有些失魂落魄的鹹魚小姐，遊入了遠離銀瑚宮的水道。
少頃，等到兩人從高速水道的另一端游出時，望著眼前熟悉的船塢，鹹魚小姐不由得扭過頭，神情茫然地詢問道：
“母親，你剛不是說要回家嗎？怎麼……”
“你是不是傻啊！”
看著目光中滿是疑惑的女兒，人魚美婦不由得伸手輕掐了她一把，隨即恨鐵不成鋼地道：
“趕緊去找你安迪叔叔，讓他馬上送你走，去找清理局！”
“啊？”
被突如其來的轉折搞懵了，鹹魚小姐滿眼錯愕地反問道：
“但你剛剛不是說……”
“你平時不是挺精明的嗎？現在怎麼還犯傻了？
剛剛咱倆就站在銀瑚宮外面，離那個死老頭也就三百米不到，他再怎麼也是流渦裔首，咱們在那地方講的話，跟站在他耳朵眼兒裡大吼大叫有什麼區別？”
人魚美婦一臉無語地吐槽道：
“我要是不那麼跟你說，而是直接承認你的想法纔是對的，馬上我就帶著你去找清理局幫忙的話，你猜那個老古董會不會立刻從銀瑚宮裡衝出來，把咱們倆都關到海眼被堵死爲止？”
“……”
所以剛纔那些話都是騙人的？是爲了穩住外公？
被人魚美婦的善變搞麻了，鹹魚小姐眼神有些發直地道：
“但你剛纔跟我說的那些……萬一人類爲了保住現世的海洋，有可能反過來奪取海眼，犧牲潮汐界的那些話……”
“所以只要你不去聯繫清理局，他們就不來搶海眼了嗎？”
看著被自己隨口胡謅的兩句話忽悠瘸了，反過來開始站在老古董的角度思考的女兒，人魚美婦不由得無語道：
“那個老古董糊塗了，你腦子也跟著糊塗了嗎？死界比潮汐界大了多少倍？十幾個死界主宰和咱們這三個裔首哪個強？現在死界的情況什麼樣？”
“……”
“還有，你外公那個老糊塗動手之前，清理局確實有可能想不到翻轉海眼的辦法，現在他都已經親自做了示範，清理局就算都是一羣豬，也該想到這個法子了吧？
那與其等他亂來惹毛了清理局，然後被人家打上門來，還不如讓你去告個密呢！起碼你還跟食神有一腿，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應該不至於朝你那個糊塗外公下死手。”
“母親！”
眼見人魚美婦說著說著，居然又開始往這方面拐，鹹魚小姐不由得急道：
“都和你說多少遍了，我跟他真沒有那種關係！”
人魚美婦聞言不由得眉頭一皺，神情認真地強調道：
“這個可以有！”
“這個真沒有！”
“……”
“……”
“真沒有？”
鹹魚小姐氣急。
“都說了沒有啊！！！”
“那麻煩了……”
眼見鹹魚小姐說得似乎是真話，人魚美婦不由得神情一滯，咬了咬豐潤的嘴脣，一臉爲難地道：
“那個老頑固雖然討厭，但他畢竟是你的外公，如果沒有你這層關係的話，萬一食神對他下死手就不好了……要不你把賽奧女王的位子給我，換我過去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