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多吉攜妻子上門拜訪，唐昭親至府門迎接。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一年不見，上次還需要翻譯才能交流的多吉已經能操著一口誇張蹩腳的大渝話與唐昭溝通。
“天啊！這府邸當真是恢宏大氣美不勝收，好似到了天宮一般。”
“這花園的花朵開的花團錦簇爭奇鬥豔。”
。。。。
唐昭回之以微笑。
多吉出身吐蕃落魄貴族，家世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加之家中祖輩開始經商，積累了不少財富。
到了多吉這一輩，家中生意拓展至三國，靠著低買高賣的樸素手段，多吉手中的財富迅速積累，去年只壺光鏡一筆生意賺的銀錢與名聲，就讓多吉一躍成爲吐蕃最受歡迎的商人。
多吉一直以此爲驕傲自豪。
因此，當多吉站在護國將軍府會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前，滿心眼裡只有一個念頭：買它！
唐昭邀請，“二位裡面請。”
多吉夫妻二人艱難地將目光從落地窗上撕開，相攜進了會客廳落座，侍女上前奉茶。
“這是今年陛下賞賜的雨前龍井，二位嚐嚐可還合口味？”
多吉夫妻端起白瓷釉盞喝了一口茶，茶湯入口鮮爽醇厚，初嘗略帶苦澀感，但迅速轉化爲甘甜，回甘悠長。
“好茶！”多吉仰頭一飲而盡，“真是回味無窮！”
唐昭擡手，侍女上前斟滿茶水。
“聽夫君說，多吉閣下想要見本郡主，不知有何要事？”
多吉正襟危坐，“在下還想從郡主手中購買一批壺光鏡”，他說著一指不遠處的落地窗，“還有這件寶物，郡主手中有多少，多吉買多少！”
唐昭笑容不變，“我手中一面都沒有。”
多吉：。。。。
多吉焦急道，“郡主，可是對價格不滿意？我可以多出三成。。。”
“不是價格的事”，唐昭打斷他的高價誘惑，“多吉閣下可能不知，本郡主已將琉璃的製作方子獻給朝廷，現如今，琉璃由朝廷管控。”
“多吉閣下若真想買壺光鏡與落地窗，可直接與朝廷琉璃司的官員商談。”
多吉笑容苦澀，先不說大渝朝廷沒有落地窗可賣，就算有，那價格也是讓人望而生畏。
“郡主可知，貴朝一面壺光鏡定價幾何？”
唐昭故作不知。
“五百兩！”多吉伸出五根手指激動道，“足足五百兩，在下在吐蕃售賣壺光鏡也不過這個數！”
若是進價與售價相等，那他還有什麼賺頭？
他還沒算車馬人手保鏢糧草等成本！
“大渝除了壺光鏡，還有很多珍貴之物”，唐昭舉起茶杯，“比如茶葉。”
茶馬互市本就是將大渝的茶葉與吐蕃突厥的馬匹做交易，衍生出其他的交易物品，完全是利益動人心。
茶葉這等吐蕃人每日必吃用的東西，早就被吐蕃貴族王室瓜分乾淨，他連殘羹剩渣都吃不到。
“郡主”，多吉站起身行了吐蕃大禮，“還請郡主通融，多吉感激非常。”
“多吉閣下，非本郡主不通情理，奈何朝廷法度在此，本郡主亦無可奈何。”
顧辭擡眸看了唐昭一眼。
唐昭正襟危坐，飛速眨了一下眼睛。
多吉哀默大於心死。“雖無琉璃，但本郡主手中還有一件寶物，其價值不比琉璃差。”
多吉擡起頭，眼裡滿是希冀。
春風上前送上兩個木瓶。
“此乃何物？”多吉拿起木瓶上下打量。
“花露”，唐昭從腰間荷包中取出迷你版香水瓶，摘下木蓋輕輕按下，水霧混合著淡雅的梔子花慢慢擴散。
“好香！”多吉妻子驚喜萬分。
多吉學著唐昭的樣子輕輕一按，霧水瞬間直衝他面門噴來，而比水霧更早到的，是百合花濃墨的香氣。
與之相比，他腰間佩戴的香囊簡直累贅無用。
“多吉閣下，這花露可能入眼？”
多吉不停點頭，這可太能了！
吐蕃寒冷，取暖點火多燃燒牛羊馬糞，味道甚重，偏偏又缺水，即便王室貴族的女眷十天半月才能沐浴一次，而男子洗浴的次數更少。
甚至於一些古老偏遠部族的男子，以身上厚重的氣味作爲男人的勳章本色。
然而趨香避臭乃人之本性，再如何美化都沒用。
先吐蕃贊普拜訪前朝皇帝時，因體味難聞而被前朝君臣嘲笑奚落，先贊普回國後，雖怨恨前朝羞辱卻又仰慕中原文化，因此衣食住行樣樣模仿學習，並與吐蕃自身的文化習俗融合在一起。
佩戴香囊就是其中一項，一來可以彰顯身份，二來可以遮掩身上的異味。
多吉相信，這花露會成爲繼茶葉之後，吐蕃貴族不可或缺的必備物品。
“敢問郡主，這寶物價值幾何？”
“市面上一千兩一瓶”，唐昭給大客戶優惠價，“不過多吉閣下是我們夫妻的朋友與親人，我自然會給閣下一個親情價。”
唐昭伸出拇指與食指，“八百兩一瓶。”
多吉激動地拍桌，“我要三千瓶！”說完小心翼翼道，“有貨嗎？”
“需要等，花露坊開在江南，調貨需要時間，勞煩閣下等候”，唐昭厚著臉皮道，“但需要先付訂金。”
“沒問題！等多久都沒問題！”多吉爽快道，“我可付半數貨款，還是按老規矩一半馬匹一半珠寶如何？”
“好極！”唐昭拊掌大笑，“來人，快備酒菜，本郡主要宴請貴客！”
宴席佈置在後園的葡萄藤架下，微黃綠葉間垂掛著一串串圓滾滾的紫玉葡萄，唐昭嚐了一圈，親手摘下最大最甜的那一串，洗乾淨當做下酒菜。
“歡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揮”，唐昭親自斟滿酒杯，“我敬二位一杯。”
多吉夫妻連忙端起琉璃酒杯，“不敢不敢。”
三人客氣著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顧辭慢悠悠品了一口，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
這酒雖烈，但香味卻與他平日喝的相差甚遠。
唐昭裝作酒意上頭，漫不經心往後一仰，半個肩膀壓在顧辭身上，腦袋一歪，含笑的脣角幾乎貼在顧辭耳邊。
“給夫君的，自然是最好的。”
顧辭心頭一顫，悄無聲息伸出左臂環在唐昭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