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dāng)我彷徨的時候,夜空中忽然間閃出了一個人影。他手裡提著一隻大紅燈籠,對著我的臉照了過來。我們彼此近在咫尺,相互間都看清了對方的臉。
“你是?”我感到愕然,這張臉實在太過熟悉了。應(yīng)該在那個地方見過纔對。
“不錯,是我。”他對我點了點頭。
這時,我終於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先前上門的買家。可他應(yīng)該在西京等著我們?nèi)ソ回浝u對呀,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呢?
一場虛驚,我們幾人陸續(xù)回到破廟中。烤了火之後,整個人就熱起來了。現(xiàn)在的時間已經(jīng)逼近午夜兩三點,我們不免都有些睏乏。陳靈兒早已沒有之前的潑辣勁,她一臉倦意,連連打著哈欠。我見了,便和她說,你可以去睡一會。但她卻搖著頭回答道,我不能睡,因爲(wèi)這幾天老做噩夢。我聽完笑了笑,心裡想道:如果一個整日以屍體爲(wèi)伍的大小姐也會怕噩夢。那麼,這個噩夢該有多可怕啊!
劉一叔一邊抽著旱菸,一邊和買家敘著舊。買家姓徐,因爲(wèi)已上了年紀(jì),出於對他的尊重,我們都叫他爲(wèi)徐家老人。我之前有提到過,老人是道上的尊稱。當(dāng)初,我們見到陳三關(guān)的時候,也把他叫做陳家老人。
李狗兒是最精神的,畢竟他是我們幾人中年紀(jì)最輕的。他長年趕屍,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熬夜。這會兒,瞪著一雙大眼睛,咕嚕咕嚕轉(zhuǎn)著圈圈。同時,他還把手指嘬在嘴裡,看起來似乎有些餓了。
秦歸是最忙的一個,作爲(wèi)醫(yī)生,他不得不照看病人劉繼的身體。劉繼自從在地下受傷之後,一直沒有痊癒,我們不得不按時給他續(xù)陰。從河北到山西,他對續(xù)陰的依賴性是越來越重。
我往火堆裡添了點木柴,這也是僅剩的一點乾料了,大概能熬到天亮吧。然後,我便加入到劉一叔和徐家老人的對話中。
“徐家老人,你怎麼會突然來到此地?”我也不怕冷場,上來就問他道。
果然,徐家老人聽了之後,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
劉一叔馬上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責(zé)怪我說話太過莽撞了。然後,他又對徐家老人賠笑道:“年輕人不懂事,你別見怪。”
“哪裡哪裡,也是我失禮在先,沒又提早向王掌櫃交代清楚。”徐家老人皮笑肉不笑的迴應(yīng)道。
他接著頓了頓,然後又繼續(xù)對我說道:“我和你們王家做生意,也不是頭一回了。所以,也不存在信任上的問題。只是,這一趟我不得不來。”
“難道出什麼事情了嗎?”劉一叔接過話茬,很緊張的問道。
“確實出了一點事情。”徐家老人嘆了口氣,說道:“我原本打算將這具貨物作爲(wèi)年底羣英會的競爭砝碼,可誰知道現(xiàn)在冥王府的人竟也看上了它,早前通知我說要將貨物陳列在屍體博物館中展出。”
屍體博物館名義上是冥王府設(shè)立的一個公共博物館,每屆羣英會都會開放一個月,供業(yè)界的人蔘觀遊玩。但實際上是他們巧奪命名,爲(wèi)一己之私所建立的私人儲藏室。到目前爲(wèi)止,已不知道有多少具精良的屍體被他們以收藏爲(wèi)名給霸爲(wèi)己有了。除了三大家族之外,其餘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這麼說冥王府的人也來了?”聽到冥王府三個字,我整個人不免緊張起來。畢竟是做賊心虛,要是沒有在地下使用過藏術(shù),倒也能顯得從容一些。
“那是自然,否則天上就不會落下懲戒違規(guī)者的天雷術(shù)了。”徐家老人點了點頭,然後放低了自己說話的音量,他有意靠近我的耳邊,說道:“其實他們一直在注視著你們,你們可要當(dāng)心了。”
嚇!那可怎麼辦?我聽完,立馬就慌了神。原本一張紅撲撲的臉,瞬間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慘白。頭頂更像是被打了一個晴天霹靂,有種三魂出竅的感覺。
冥王府一定發(fā)現(xiàn)我們使用藏術(shù)了,接下來天雷術(shù)該要砸到我們身上了。
“那也不打緊,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生意人,不會做出違規(guī)的事情來。”倒是老叔子還是一臉鎮(zhèn)定,他瞇著臉,笑呵呵的說道。
“那就好,冥王府的人雖然霸道,卻也不敢做出莫須有的事情來。”徐家老人很平淡的應(yīng)付了一聲。
原來,他剛剛只是在試探我的口風(fēng)。若不是劉一叔經(jīng)驗老道,我怕是要被他給唬住了。不得不說,江湖險惡,總得處處提防些。
此後,我們再無交流。沉寂的氣氛,帶動了每個人的睡意。我是在一陣鼻鼾中睡去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後,又被一聲尖叫給驚醒了。發(fā)出尖叫的正是我們那位陳大小姐,她該是做噩夢了,嚇得自己滲出一臉的冷汗。我在驚醒的那一霎那,無意中探到了她的手,像一塊寒冰,冷得要命。
“你沒事吧?”我關(guān)切的問了一聲。
“老婦人……老婦人要吃我……”她語無倫次的說道。
“老婦人?誰家的老婦人?”我一臉莫名,問她道。
但她卻不願再多說下去,用手搓了搓臉,走到了廟門前。此刻,天色已微微發(fā)亮。連下了一夜的暴雨,現(xiàn)在終於停住了。或許,今天會是一個不錯的天氣。大傢伙陸續(xù)醒來,劉一叔叫李狗兒拿出乾糧來分吃。我們吃飽之後,便決定趁早趕路。徐家老人說他要自己帶走李升泰交給冥王府的人,然後給了我們一張支票,支票上是我們所有的酬金。雖然,我們非常捨不得李升泰。但是,人家付了錢,你沒有任何一點辦法。
一樁心事提早了解了,我們也就必要再去西京了,可以繞道返回餘杭了。拿到這一筆鉅額傭金之後,我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頓時將積累多時的陰霾一掃而空。我對我的團隊說道,好久沒吃杭幫菜了。這次回去,一定要請他們再西湖樓外樓吃上三天。李狗兒本該是最貪吃的人,但他此番聽了卻連一點兒興奮感都沒有。我還以他嫌棄樓外樓不夠高檔,便又改口說,如果吃膩了大酒店的菜,我們可以去下野味。我知道咱們餘杭地界有一家野味特好吃。
可李狗兒卻又告訴我說,他想去參加拍屍節(jié)。原來,這臭小子不是嫌棄樓外樓的菜,而是想要回家。鑑於,先前我曾答應(yīng)過他。因此,我決定先不回餘杭,陪他前往湘西參加拍屍節(jié)。對於我做出的決定,劉一叔和秦歸都沒有異議。只不過,劉繼要趕著回家安葬自己的父親。可他身負重傷,一個人行動多有不便。所以,只好由秦歸陪同他一起回去。
所以,到了最後我們幾個人分成了三批。第一批,是由我和老叔子、李狗兒三人組成。我們要去湘西參加拍屍節(jié)。第二批,是由秦歸和劉繼組成。他們兩人要繞道前往麗水。第三批,只要陳靈兒獨自一人。她說她要回家裡。
我們走出關(guān)帝廟,同行了一段山路之後,在一個岔口便分開了。秦歸和劉繼往南,向江浙方向行進。而我們幾人一路往中,走的是關(guān)中道。大概走到大中午,我們已經(jīng)走出了山路。然而,剛走上關(guān)中大道沒多久,我們便被一輛迎面而來的黑色商務(wù)車給攔住了。
看了看車牌,發(fā)現(xiàn)是西京的車輛。西京是我們道上的叫法,普通人更喜歡把它叫西安。從車上跳下了幾名大漢,他們都是衝著陳靈兒而來的,但是態(tài)度卻非常尊敬。顯然,這幾人是陳李家的家丁。他們或許是從慕容家那邊得知了大小姐逃婚的訊息,特地前來保護陳靈兒回家的。
陳靈兒很不情願的上了車,但也把我們一同帶了上去。她十分的邀請我們前去家中做客,出於對陳李家的畏懼,我們沒有拒絕。再說,我此去湘西也要路過關(guān)中地界。也該是去和地頭蛇大聲招呼的。
商務(wù)車上吃喝都有,還有電視直播看。我們也不顯得乏味,靜靜地享受著一切。大概到了第二天中午,我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那是郊區(qū)的一幢舊宅,保留著明清時期的建築風(fēng)格,門前兩座石獅子威風(fēng)凜凜,正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刻著陳李二字。
陳李家作爲(wèi)道上的三大家族之一,財力雄厚,近些年來又開闢了圈子以外的生意。不如,房地產(chǎn)、飲食業(yè)等等。在西京地面上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富豪,只不過外人跟不知道他們最終是做哪一行的罷了。但也有好事者追查過陳李家的底細,可他們最多查到的是陳李家是靠買賣墳地起的家。
眼下,我們看到的舊宅是陳李家的祖宅。不是道上的人壓根找不到,因爲(wèi)這幢宅子隱蔽在奇門遁術(shù)之中。我們下了車,耐心的等候在門外。陳靈兒首先進了門,但再也沒出來過。此後,又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纔有一個小老兒出來迎接我們。他自我介紹道:“我叫李白眉,是這裡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