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會心裡內(nèi)疚，會愧疚，會覺得自己虧欠紀沐晴的。

八百萬，的確不是個小數(shù)目，而且，新銳賬面上的流動資金，未必也就有這麼多。

放棄？還是堅持？

我陷入了困境中。

的確，在他們看來，我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自己掏腰包去幫助別人，好像我這麼做就是爲了當英雄，爲了顯示自己多麼的與衆(zhòng)不同。

我不是神，我是人，是人，就都有自己的想法。

說不介意他們的想法，那是假的，說不在意我用紀沐晴的錢去做這些，那也是假的。

兩股思緒在我的腦海裡翻滾著，好像要把我的腦子攪個天翻地覆一樣。

我久久沒有說話，思緒真的很亂。

趙曉茹用手敲了敲桌面，提醒我，“我看這件事情還是算了吧，你們可以另外想辦法，不一定非要走這條路的。”

我問她，“那你覺得，還有比這個辦法更快更有效更便捷的辦法嗎？”

趙曉茹張了張口，被我噎的說不出話來。“趙鎖，我是爲你好，你別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咱們是朋友，我纔跟你說這麼多，要是換成別人，你覺得我會跟他們說這麼多嗎？你愛怎樣就怎樣，我還可以從中間拿提成，八百萬啊，就是給我百分之一我也就好多錢呢。誰會嫌錢多啊，傻嗎？”

趙曉茹氣哼哼地罵了我一通，“你這個人……我是真不知道怎麼說你。你以前是幹什麼的，我不管，也不想知道，但你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踏踏實實跟著小晴姐過日子，並且現(xiàn)在小晴姐都懷孕了，你就不能安分點，好好在家陪陪她嗎，你非要折騰出這麼多幺蛾子來。”

“阿斌老說你是一個對功名利祿毫無追求的人，哼，我看啊，未必。小晴姐那麼好的人，整天跟著你擔驚受怕，你心裡難道就一點也不自責嗎，難道你就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愧對小晴姐嗎？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孩子還沒出生呢，就整天跟著你們東奔西跑。”

“我真是替小晴姐感到不值，她那麼好，爲什麼就是對你情有獨鍾呢，你有什麼好的，一點安全感也給不了她。”趙曉茹這一頓數(shù)落，句句說到我心坎上了。

仔細回憶一下，自打我和紀沐晴在一起到現(xiàn)在，的確是什麼也沒有給過她。物質(zhì)上，我給不了，反而是她一直在幫襯我，精神上，我似乎也給不了什麼，因爲有太多的事情讓我分心，我根本沒有能力和精力把全部的心思都涌在她身上，生活上，那更是慘不忍睹。

結(jié)婚前突然冒出個孩子來，換做其他女人，怕是早就接受不了了，但紀沐晴很大度地接受了，並且對待小菠蘿跟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

不管那一件事情拎出來，紀沐晴都是付出的那一個，而我，是那個接受她付出的那一個。

趙曉茹說的對，紀沐晴遇上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按理說，以她的條件，追她的人能繞蓉城一圈，可她爲什麼最後卻看上我這個一無是處的小職員了呢？

我定定地看著趙曉茹，深吸一口氣，“是，我承認我什麼也沒有給到小晴，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任何的理由和藉口都不足以爲我開脫，我也不想爲自己辯解，但從現(xiàn)在開始，我想努力做好丈夫這個角色。我利用媒體來傳播武學，讓大家都能學會，以保護自己，並不是我想做英雄，我想被衆(zhòng)人擁戴，我想以此來刷新我在這個家庭中的地位和分量，我想讓紀沐晴的光芒不再壓著我。不是，都不是，我僅僅只是想保護我的家庭，保護我的親朋好友而已。”

“小島之行你應該感同身受了吧，那些人的可怖，他們比來自地獄的惡魔還要可怕。如果我再告訴你，地球上很多的地方，可能正在遭受著那些人的侵害，也許，就在我們附近，也許，在我們未知的地方。他們大肆掠奪，殺死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老人，殺死不服從他們命令的人，你還會覺得，我這麼做，是想做英雄嗎？”

“可能在下一刻，也可能在下一秒，或者幸運一點，在明天，在一個月後，我們生活的這座城市，也將面臨那樣的問題。當他們的屠刀懸在你頭頂上的時候，而你卻無力反抗，你還會覺得，我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爲我想做英雄嗎？”

“我和紀沐晴在一起這麼久，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了，她看到老太太過馬路，哪怕公司有很重要的會議，她也會放棄，先將老太太攙扶過去再說。她善良、慈悲，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是美好的，不應該有殺戮、殘骸等這些事情。當有一天那些血淋淋的事情發(fā)生在她身邊的時候，我想，她一定做不到獨善其身，她一定會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縱使我的能力再大，本事再強，我也不可能保護得了所有人。所以，我希望他們變強，希望他們不要成爲拖我們後退的累贅，你可以說我自私，我並不是聖人，我的確很自私。就如你說的，紀沐晴爲我做了那麼多，而我卻什麼也沒能爲她做過，可現(xiàn)在，我想做，我想努力，我想盡我所能，去保護她，照顧她。”

我的話說完了，趙曉茹定定地看著我，似乎還沒能從我剛纔的那番話中醒過神來。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一口氣將咖啡喝完了，就等著趙曉茹給我的答覆。

短暫的沉默之後，趙曉茹反問我，“想要保護愛人，有很多種辦法，可你爲什麼要選擇這一種呢？而且，你是在用小晴姐的錢啊，你用她的錢去保護她，不覺得這很可笑嗎？有那麼多錢，她完全可以請十個八個保鏢，難道會不如你一個人嗎？”

“趙鎖，我不是阿斌，不是陸小鳳，不是你的徒弟們，我的思維不會被你牽著走。你老實告訴我，你這麼做，是不是還有其他目的和原因？”

眼前的趙曉茹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旁人都沒有想到的問題，竟然被她想到了。

這，的確是震撼到我了，我一直覺得，她就像其他明星一樣，空有一副美麗的外表，沒什麼內(nèi)涵，而如今，我的想法，似乎要改變一下了。

我笑了一下，笑的很無奈，因爲到了這個時候，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說出口了。

只是我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會是對著趙曉茹說的。

我用手指敲擊著桌面，在心中琢磨著該怎麼說，用什麼樣的方式，畢竟，那件事情我連阿斌他們都沒告訴，就是因爲，實在太難以開口了。

“你還記得，在小島上，我被他們單獨帶走了嗎？”我說。

趙曉茹點點頭，“記得啊，你被他們帶走了，然後又平安無事地回來了，而且，在那段時間，你的修爲還突破了。大家一直很想知道你在那段時間發(fā)生了什麼，可你一直不說。大家都很尊重你，你不說，也沒人會逼問的。”

我深吸一口氣，的確，大家不說，是因爲他們尊重我，相信我，可我卻拿大家的尊重當成一種保護傘，將心中那個不願意說出來的秘密，一直掩藏在心底。

我爲自己的行爲和想法感到愧疚，感到自責。

這些天，我也很糾結(jié)很矛盾，到底要不要把那件事情說出來，但每次話到了嘴邊，就又被我嚥了回去，因爲我始終張不開那個口。

“那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跟你提過，我的父親可能沒死的事情嗎？”

趙曉茹猛然瞪大眼睛，“難道說，你那時候是被帶去見你的父親了？”

趙曉茹真的很聰明，稍稍一提點就明白我的意思。

我苦笑著點點頭，“對，你猜對了。我一直以爲他死了，在雪山上，我更是在三月潭中看到了他的屍骨，我將他的屍骨千里迢迢地帶回來，找了最好的地方將他安葬，可突然有一天，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告訴我那具屍骨是別人的，不是他的。他告訴我他還活著，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麼心裡感受嗎？”

趙曉茹皺眉，擔憂地看著我，並未說話，因爲她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保持沉默，當一個合格的聆聽著，纔是最重要的。

我摸了摸鼻子，因爲那裡酸酸的，不太好受，“說不上來，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好想那一切是做夢，一切都是假的。我從小信賴、以爲是英雄的父親，突然有一天以一個我難以接受的身份出現(xiàn)在我面前，呵呵，這種狗血的橋段，一般只會在狗血電視劇裡出現(xiàn)，誰能想到，現(xiàn)實中真的會發(fā)生呢。”

我始終很排斥那種感覺，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趙曉茹說，“趙鎖，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但我始終相信，你是打不到的，你是不倒翁，永遠都不會倒下。”

她的這番話對我的誇讚可真高啊，我是不倒翁，永遠不會倒。

可事實是，不倒翁也有倒下的時候，假如，他身體裡面的石塊被人拿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