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月琴心中卻無比的震撼,擡臉看向面前這位相貌英俊,此刻卻哭成了個淚人兒的年輕皇帝。萬萬不曾想過,仙都國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什麼昏君,竟然是一介有抱負卻受人束縛的明君!這樣的發現讓她驚詫無比,要知道,此前她一心想要幫著王文奪下這仙都國的政權,威脅他說出這離宮之下所藏著的蕩魂球。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猶豫了,心中陣陣漣漪,拿不定主意了。這小皇帝本來就夠可憐的了,自己再落井下石,豈不是讓他更加的傷心?要知道,自己和王文的這些策略都是針對於歐仁寶是一個可殺的昏君而設定的,可是現在,發現這年輕的皇帝不僅不壞,甚至爲國著想,石月琴一時間不知所措了。
那些大臣見了小皇帝哭成這副模樣,心中雖多有震撼,但卻又不免好笑不已,這幫老傢伙的良心其實老早就被狗給吞食掉了,更重要的是,這場戰役關乎到了他們的生死與榮華富貴,廣文王之所以派他們過來一同隨行監軍,便是爲了儘量輔佐皇帝去說和,這仗打起來對於他們來說是絕對沒有任何的好處的。此刻小皇帝在他們面前落淚,雖說是爲了仙都國的天下蒼生,卻顯然不會讓他們爲之而心軟。
看到小皇帝這般的懦弱,心中除了嘲笑便是譏諷了!
想到這裡,那些大臣們個個挺大了肚子,氣勢奪然地昂首挺胸,禮部尚書雙手抱拳,上前來道:“陛下可是一國之君,這般啼啼哭哭又算是什麼?難不成陛下這般哭泣了並不是我朝天子了麼!傳出去,豈不讓人貽笑大方!陛下……”
“你給我閉嘴!”石月琴豁然之間轉身,瞪向那禮部尚書,吼聲連連,“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責備聖上!陛下是九五之軀,爲天下蒼生而落淚,這難道也錯了麼?!”
“老臣是……”禮部尚書被石月琴這麼一瞪眼,頓時沒了聲音,老臉一紅,鼻中哼出一聲,轉過了身去。確實,他不過只是一介尚書而已,當今聖上爲天下蒼天而落淚,豈可稱之爲哭哭啼啼?被石月琴這麼一嗆,沒有語言去回答了。當然,他根本沒有料到這女人會突然之間回擊自己,小皇帝是決計沒有這個膽量的!
“老臣老臣!別以爲老了所說的話就全部是對的!有時候,爲老不尊倚老賣老,便是你們這些人的特有專利!”石月琴看來是真的發怒了,穿著身上的銀白色鎧甲上面的甲片隨著憤怒而起伏的胸口而噠噠作響!
歐仁寶感激地注視著石月琴,看到她竟然爲了自己而大發雷霆,心中溫暖無比。從小到大,除了皇祖母以外,還從未有人爲自己說過話過,包括自己的父皇!向著,歐仁寶的淚水再次翩翩灑灑而落。這等心情摻雜在一處,很是難受。
這些資歷老深大臣這輩子哪曾受過這般的辱罵,便是逝去的先皇如今的廣文王都不曾這般辱罵過他們!爲老不尊倚老賣老這兩個詞在他們耳中聽來,異常的刺耳,老傢伙們瞬間兒氣憤無比,胸口直起,然而這時候卻見那石將軍哐噹一聲將腰間的寶劍給抽了出來,劍光閃過,照亮了所有人的臉,嚇得這些老傢伙們不禁往後倒退了幾步,目光瞪大了,身上嚇的一身的冷汗出來!
三衙總督薛文浩嚇得老臉發紫,渾身哆哆嗦嗦地喝道:“石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朝廷上用兵器威脅老臣,公然無視我朝法紀麼?”
石月琴嘲笑道:“法紀那是對於講理的人來說的,對於那些畜生不如的一類人,我掏劍又犯了什麼法了麼?諸位大臣,我只知道,在這驥城之地,一切大事都是我石月琴說了算!便是陛下來到這裡,一切都由我來統籌安排。陛下的話便是神明的法旨,小女子我會聽之慎之,誰若是想欺辱聖上,請先過了我這一關!誰再膽敢諷刺皇帝一句,小女子我當場割下他的腦袋當球踢!”
軒然的氣勢一下子籠罩在了金鑾殿之中,震得這些老臣們耳朵嗡嗡作響。這些老傢伙全部雖說很多人都管理著軍政,但卻從未帶兵打過仗。而眼前這位石將軍,卻在去年年尾之時以一萬多人將西星國三十萬大軍殺的片甲不留,這等戰功在這裡放著呢,就算石月琴沒有任何的功夫,這番一嚇也夠得他們好受的了!甚至有人當時在想,自己的老命今日便要丟在這裡了麼?
不過說起來耍弄心機來,石月琴卻又不是這幫老桿子們的對手了。
害怕雖歸害怕,但仍舊有不少人心中清楚的很,這女人也就是做做樣子嚇唬嚇唬自己,真要讓讓她在朝廷上殺人,她真的敢麼?
樞密院樞密使江大和定了定神,慨然上前,忽然仰面哈哈大笑起來,“石將軍果然是女中豪傑,這氣勢便是不一樣??!”
“哼!”石月琴撇了撇嘴,表示對這樣的誇讚很是不屑。
江大和心中陰笑了笑,這才說道:“剛纔劉大人失口口誤,讓石大人以爲他在教訓聖上,其實是石大人誤會了。劉大人是禮部尚書,平時兒聖上的衣食住行都是由他過問的,突然見到陛下這般啼啼哭哭,看在眼裡當然多有驚訝,這才衝動上前,阻止陛下。卻不料說重了那麼一點。石大人已經明白吧,有時候恨鐵不成鋼,這很正常的不是麼?”剛剛這老傢伙還被歐仁寶扔了一把紙扇子,此時依然挺著胸口,侃侃而談,甚至諷刺當朝皇帝恨鐵不成鋼,可以想見,在這小皇帝的面前,他根本就未曾想到過自己只是一介臣子,此刻卻如此的趾高氣昂,顯然根本沒有將這小皇帝放在眼睛裡面!
江大和的話剛剛道完,那三衙總督薛文浩緊跟著進言,“方纔石大人說,之所以要留下那八王爺家的寶貝小郡主是因爲旗雲國根本未將咱們仙都國的百姓放在眼裡,氣焰囂張。然而老臣我不得不提一句的是,如同咱們仙都國之於旗雲國一般,旗雲國的國人在華夏國人的眼中,同樣狗屁不是一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麼?所謂勝者爲王,敗者寇,咱們仙都國不論比什麼都比不過旗雲國,難不成別人瞧不起咱們,還受咱們約束麼?石大人之所以將那小郡主留下,我看完全是因爲意氣用事吧!”
“放屁!”石月琴臉紅撐紅了,完全沒有給這些人任何的面子!這些日子來,她可是早就練就這麼一副嘴皮子,王文囑咐她的話幾乎不假思索便全部出口,“若是意氣用事,早在我來這裡之時便將那小郡主給一刀斃命了!薛大人居於京城之地,眼界再大,那也只能是京城之內的那一片天空,不曾見過別處的天空,又從何辨別我是意氣用事還是理智行事?呵呵!真是好笑,想當初,那西星國的徵北大將軍便是因爲思考事情的時候想當然,這才被我方守軍大敗於青山城!薛大人可曾到關隘之地去看過?知道現在在那裡駐守著多少人馬嗎?整整一百二十於萬人!將那邊關之城擠得滿滿當當的!敢問,爲了救一個小郡主,他們犯得著派出這麼多的兵馬嗎?薛大人,到底是小女子意氣用事,還是大人你龜居京城太久,眼界淺了?”
薛文浩氣得滿臉直哆嗦,大呼一聲,“放肆!老臣帶兵之時,你這女娃子不知道還在哪裡呢!你算是什麼玩意兒在這裡口出狂……!”
石月琴冷笑不已,打斷了薛文浩的話,“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小女子帶兵打仗在外,敢問薛大人帶兵參加過多少場戰役?又擊殺了多少的敵人!”
“這……”薛文浩一時間無語了。他帶兵是帶過兵,不過也就是帶帶京城的禁軍訓練訓練,或是出去狩獵,哪曾帶過什麼兵出去打仗??!不說打仗了,便是真正的戰役他都沒有看到過?。?
石月琴緊接著哼出一聲,轉身看向堂上目瞪口呆的小皇帝,朗聲道:“方纔小女子僅僅才說了第一個緣由,現在便說這第二個!第二,自小女子來到驥城接手這件事之後,那旗雲國短時間之內便將大軍壓境,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這調兵的速度也太快了點!看的出來,這些兵其實老早便駐守在這裡!只是他們還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罷了!現在他們有了藉口,自然可以派兵而來!第三,起先之時,我卻也派人出去和談的,哪知道那些人根本不顧使者的傳言,甚至將他的腦袋給砍了下來!可以想見,他們根本就沒有和談之心,還有什麼好說的?”
…………
一番侃侃而談,殿中的這些老桿子們個個被堵得無話可說,石月琴大獲全勝,而歐仁寶看向石月琴的眼神越發的充滿了感激和異常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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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中。
石月琴如同打了一場曠世日久的戰役一般,虛弱無力地倒靠在王文的懷中,心有餘悸道:“這些大臣可真像是一幫餓了幾個月的狼??!太可怕了。”
王文笑盈盈地扶著石月琴坐到牀榻之上,道:“若是按照我告訴給你的那些話去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吧。這些大臣說起來可怕,無非也就是嘴皮子厲害一點,在這驥城,他們還不敢太過於聲張?!?
接過王文遞過來的茶杯,石月琴喝了一口,這才長鬆了口氣,看著王文滿面的驚喜道:“別說,還真被你猜對了,這些大臣一來便對我大加的攻擊,一丁點兒都沒有顧忌面子什麼的東西,看的出來,他們是真的想將我吃到肚子裡面去不可的,著實嚇人的很?!?
“這麼說來,琴姐這一次很順利嘍?因爲琴姐活著回來了,而且還毫無損傷?!蓖跷膶⒛樫N到石月琴的臉上微微輕啄了一口。石月琴呵呵一番傻笑,神色有些古怪,道:“說順利也順利,說不順利也不順利。”
“哦?這話怎麼說?”王文順著石月琴的身旁落坐在了牀榻上,好奇問道??吹某鰜恚麆倓偲馉?,身上的衣服還未穿全,光著上身,白皙而又略顯男人味的色彩讓石月琴很是著迷。這些天來,他可真是累壞了,每一處大事都需要他去定奪,因此上午接完了皇帝,石月琴便強迫王文回房休息,這不睡了一個下午,剛剛醒過來。
石月琴有些癡迷於與王文共處的時分,畢竟他是紫苑兒的,晚上必須陪著妻子,自己和他只能偷偷地享受這些時光。手撫著王文強壯而又光潔的胸膛,垂臉在上面輕輕一吻,這才笑道:“之所以順利,是因爲那些大臣們被我回擊的沒有一句辯駁之語,不順利的是,這位年輕的皇帝並不若我們所想象的那般是個昏君,今天再金鑾殿上,歐仁寶哭了?!?
“哭了?”王文怔了一下。
“嗯?!笔虑俳又鴮⒆约合挛缢洑v的一切說給了王文。
王文聽了之後不由得沉默了片刻,半晌後這才說道:“僅憑一丁點的淚水便來辨別君王的昏不昏庸顯然是不合乎道理的,不過聽你這麼一說,倒不像是假的。這一次如果歐仁寶真的沒打算活著回去,就算是昏,那也不會昏到哪裡去?!?
石月琴愛心氾濫,道:“我倒是覺得他蠻可憐的,從小便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連討個老婆都要受別人的佐使,沒有辦法之下,這才迷戀上了巫術。不過也不像外面所傳的那麼玄乎,至少他之所以迷戀巫術,是因爲他想向天祈福,普濟天下百姓。今天在金鑾殿上看他哭成那副模樣,真是讓人不好受。聽到他說這次根本就沒有想著要活著回去,我差點沒哭出來,覺得他真的好可憐哦?!?
王文呵呵一笑,將石月琴擁入懷中,道:“身爲帝王,無可奈何的事情很多很多的,不過他甘願屈就於歐尚文的淫威之下而不思反抗,這纔是最可恨之處。一介帝王如果連這點兒的魄力都沒有,那麼還能做成什麼大事?”
“可是,這也不是他能決定的啊,他出身之前,廣文王歐尚文就已經掌控住了朝政,而且朝廷裡面的羣臣都是廣文王幕下的士僚,根本就沒有人幫他,他能有什麼辦法?好不容易創建了一個天下盟,哪知道卻又被土崩瓦解,這一次好不容易提拔了我這麼個護國大將軍,我卻又在暗中打著他江山的主意,哎,他還不可憐麼?”說著,石月琴淚水成行,顆顆而落。
王文爲她擦乾淚水,道:“難道琴姐打算不按照我們原先訂的計劃行事了嗎?這可是大好難得的機會??!”
石月琴仰起臉來,道:“就算不奪他的江山,咱們照樣可以讓你變強的啊,咱們還是……”
“不,我一定要讓你成爲這片大陸上的女王?!蓖跷暮敛贿t疑地打斷了石月琴的話,“若不能稱王稱霸,都是禁不起時間的折騰的。今日我放過了他,明日他可能便放不了我,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包括人心。再說了,這次我可不是從這可憐的皇帝手上奪江山,而是從廣文王的手中,這可是存在著很大的區別的。若是歐仁寶心存憐憫普濟衆生之心,那便要明白,他根本不適合做帝王,帝王是給有能力的人做的,而不是一個只會哭毫無反抗能力的人來擔任的。”
“可是我也沒有能力啊,怎麼做女王?”石月琴道。
王文抿嘴笑了笑,說道:“因爲你還有我,我的女王陛下,只要我在你身後,你便是做一輩子的女王都不要緊?!?
“不,我不要!”石月琴頓即搖頭,看到王文一臉的困惑,不禁吃吃笑了起來,小臉兒一紅,哼道,“你這個小混蛋,爲什麼總是喜歡在人家身後呢?不要,不要每次你都在我身後,人家又不是小狗狗,憑什麼讓你那麼折騰呀,我要坐你身上,在你上面?!闭f罷,纖手朝著王文光潔的胸口一推,翻身撲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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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之際,歐仁寶身著著一身金色黃龍戰衣,手持著一桿紅纓長槍步上了邊關隘要的高樓上。長髮束在腦後,配以絕色的姿容,看上去當真宛若從天而降的神靈一般氣勢逼人!歐仁寶的個頭本來便高,這往城樓上一站,威嚴的感覺便四溢而出,像個氣質優雅的小將軍一般。
歐仁寶擡頭眺望,頭頂上,星宿成行,萬里迢迢銀漢,橫跨在蒼穹之中,讓人無盡神往。西邊天際殘陽點點,剎那之間便已不見,宛若那漫無縹緲的幸福一般轉眼即逝。歐仁寶喟然長嘆一口氣,低垂下了腦袋,朝著城樓的對門看去,只見那裡火光沖天,軍營密佈,人聲鼎沸吵雜一片,而那獵獵的旗幟上面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金色的大字:“龍”!
歐仁寶心中明白的很,這番聲勢之下,此次這場仗看來是避免不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