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門外,蕭瑟的風(fēng)吹得謝冉冉有點(diǎn)打冷顫,整個人全程都在依靠僅存的那點(diǎn)意志力支撐著,餓過頭的感覺讓她肚子總有種空鼓的憋氣感。
“好了,這邊筆錄已經(jīng)做完了,你可以走了。”警察送她到門口說。
“謝謝警官。”謝冉冉微微點(diǎn)頭,提著專用的化妝包和服裝袋走了。
謝冉冉想起警察來了後,賓客們吃完宴席,也沒人張羅,都陸陸續(xù)續(xù)走了,嚴(yán)父嚴(yán)母和柳明母子還在派出所裡頭掰扯,她擡頭看了眼天空,月亮星星都沉睡了,這一天總算結(jié)束了。
差一點(diǎn),她今天就白乾了。幸好警察規(guī)勸後,嚴(yán)母沒再讓她退錢。
謝冉冉打開手機(jī)看了眼零錢餘額,那2000元安安靜靜的躺在那。
得去找個地方治治肚子了,剛想把電話放進(jìn)口袋,電話就響了起來。
“冉冉,你在哪兒呢?”張小葵的聲音軟糯糯的,電話那頭隱隱約約有嬰兒的呢喃聲。
謝冉冉把東西放在地上,甩著有點(diǎn)泛酸的手說:“我在外面忙呢?!?
“我和娃在你家門口呢,可是,爲(wèi)什麼你家好像沒人住了?”
“你在我哪個家?”謝冉冉小心翼翼的問。
“增城那個別墅啊,你們不都一直住這嘛?!?
謝冉冉心下一驚,家裡的事她半句都沒跟張小葵提過,而且上次她讓張小葵回孃家住著等她消息,怎麼貿(mào)然就來找她了呢?
“你等會我,我這就去接你們?!?
掛掉電話,顧不上已經(jīng)餓癟的肚子,謝冉冉打開了打車軟件。
里程20公里,50多打車費(fèi),再肉疼,謝冉冉還是咬咬牙按了呼叫快車。
當(dāng)謝冉冉趕到增城別墅時,周圍的蚊子正不識趣的繞著蹲坐在門前石階上的張小葵叮,張小葵不耐煩的抓著腿上的包,一邊給背在前面的丘丘趕著蚊子。
大廣東最變態(tài)的就是蚊子和蟑螂,即使是已經(jīng)將近立冬,蚊子依然肆虐。
謝冉冉站在別墅的轉(zhuǎn)角處,自從被債主申請拍賣後,她也很久沒看過自己家房子了,原本這個時候的荔枝樹的樹葉會一點(diǎn)點(diǎn)掉落,會有一些俏皮的枝椏往外延伸,企圖慵懶的靠在牆上??蓴E頭一看,荔枝樹光禿禿一片,砍得只剩樹根?;蛟S是債主沒空打理,連原本牆上的綠色藤蔓都被扯掉了,只露出灰牆瓦黛。
張小葵鼓著腮幫,罵罵咧咧的嘟囔著,她把丘丘背在面前,丘丘好像在熟睡,安靜得很。
謝冉冉拍了拍聲控?zé)簦瑥埿】^頂上一片光亮。
“你來之前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跑這喂蚊子,傻不傻。”
“你怎麼纔來呀,我都快被咬死了?!?
張小葵艱難的站了起來,苦哈哈的拉著謝冉冉訴苦道。
張小葵抓住謝冉冉的手臂,可能是碰到了嚴(yán)母抓的地方,有些痛感隱隱約約的。
“大姐,我今天去做伴娘了,我大老遠(yuǎn)趕到增城的啊?!?
張小葵回頭看了幾眼別墅,別墅看起來一片蕭瑟,像是很久沒人住了。
“你們搬家了嗎?”
張小葵的發(fā)問讓謝冉冉有些不知所措。
“嗯,對啊,我爸說風(fēng)水不好,把它賣了,我也很久沒回來了?!?
幸好天黑,張小葵看不到她眉眼間的閃爍。
張小葵還想繼續(xù)追問下去,可能是聲音吵雜,丘丘發(fā)出奶聲奶氣的嚶嚶聲,讓她到嘴邊的話都顧不上說了。
“我們別站這裡喂蚊子了,打車走吧。”
謝冉冉打開打車軟件,輸目的地的時候卻遲疑了,這,帶她母子倆去哪兒好呢?
家裡也就3個房間,謝舜回來後足不出戶,生怕碰到債主討債,老媽現(xiàn)在祥林嫂一樣,逢人就哭訴家裡發(fā)生的事,小葵現(xiàn)在鬧離婚,讓她知道家裡的情況,只會徒增煩惱。
看了幾眼銀行餘額和微信零錢,打開酒店預(yù)訂APP看了幾遍,謝冉冉盤算了一下,零錢裡還剩下2000,想了想也只能訂酒店了。
可是,花了這筆錢,她這個月銀行貸款就還不上了,謝冉冉內(nèi)心鬥爭著,卻只能裝出一臉的平靜,洶涌和掙扎的情緒幾乎要將她淹沒,從欠債那天起,她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有過多少次爲(wèi)錢糾結(jié)的時刻了。
張小葵攏了攏丘丘身上的毛毯,自己則穿得精緻又單薄,冷得猛搓手。
謝冉冉咬咬牙,訂了家三星的200多一晚的酒店,上次跟張小葵還可以勉強(qiáng)住個快捷酒店,就算環(huán)境差點(diǎn)也沒事,但是丘丘那麼小,苦誰也不能苦了娃娃。
“好了,還有5分鐘,我有披肩,給你?!?
聲控?zé)舭阉齻兩s縮的身影拉得無限長,像是烙在歲月裡的剪影。
到了酒店把張小葵和孩子安頓好,謝冉冉的肚子又開始空鼓了。
趁著她們熟睡,謝冉冉躡手躡腳的帶上門,打開高德地圖,找尋著附近的美食。
深夜裡的廣東街頭,最多的莫過於宵夜,幾乎宵夜檔都人滿爲(wèi)患。
謝冉冉看到江邊橋下有個大排檔,便走了過去。
“老細(xì),整碟幹炒牛河!整支珠江純生啊?!?
“好,自己穩(wěn)位啦?!?
火燒火燎的竈頭,廚師熟練的抄起油壺,往滾燙的鍋裡倒了兩圈油,相繼放入了蒜末、牛肉和芽菜,接著是她愛吃的沙河粉。
“靚女,幹炒牛河,純生?!?
香味比老闆熱絡(luò)的招呼來得早一些,謝冉冉說了句謝謝就埋頭幹了起來。
謝冉冉打開啤酒的易拉罐,氣泡一顆一顆的在玻璃杯子裡冒著泡。
一口氣灌了一杯啤酒,常溫啤酒在寒冷的夜裡冷冷的灌進(jìn)了她溫?zé)岬哪c胃裡,謝冉冉第一次有了可以喘口氣的感覺。
她望著眼前的幾片牛肉,夾起熱氣騰騰的河粉咬了一大口,啤酒的冷和食物的滾燙在胃裡水火交融著,就像她如今跌宕起伏的人生,水深火熱。
想起這一天的奔波和折騰,還有嚴(yán)母知道退錢無果後在她身後嘀咕那句:“什麼出租伴娘,不就是出來賣的麼?!?
謝冉冉望著零錢裡的2000元,嘴裡咀嚼著河粉,一股滾燙的帶著鹹味的東西混入了口腔裡。
她的頭越埋越低,絮叨著:這牛河太鹹了。